第103章：所谓的运筹帷幄
一听王葆真之言，张绍增便说：“现在，朝廷急令我部南下作战。如果我们没有正当理由的话，不可能长时间按兵不动。如果我们向朝廷递交了这个政纲十二条，便可延缓南下。这样做的好处有两个。一个是使朝廷无兵可调，可以大大地支援南方革命，便于维持武昌革命军趁势发展；二是可以联络那些持观望态度的北方军政要人，让他们加入到我们这一边来。比如奉天咨议局的议长和东三省的几个巡抚。这可是万全之策。王先生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从字面上看，你的这个《十二条政纲》还是合乎民意的。但实质上，还很不够完善。”王葆真说。
“你是说，我可以继续完善这个《十二条政纲》？”
“非也。我看你的办法不怎么样！你的计划注定要失败的。”王葆真毫不客气地说。
“为什么？请王先生明示。”
王葆真侃侃而谈：“你的这个《政纲十二条》，实质上是剥夺这些满清统治者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权力。这在满清立国三十百多年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如果当政者同意了这个《政纲十二条》，就等于承认了英国式的君主立宪。除了满清皇帝是国家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之外，他们会丧失所有的权力，包括军队的指挥权。那遍布全国的八旗子弟以及朝廷贵胄们能同意吗？”
“王先生是说我的提法较为激烈？”
王葆真说：“自古以来，武将拥兵抗命，不赴急难，历来为统治者们所嫉恨。他们想出的、对付你这种行动的办法也是很多的。如果你在这个节骨眼向朝廷呈上《政纲十二条》和召开国会的意见，定会引起朝廷上下的一片混乱。那些权贵们必然会想方设法安抚你。他们可以派出大员来和你接洽，假意答应你的意见。比如，采取先解散皇族内阁、任命汉人来担任总理大臣等等办法，以稳定当前的局势；然后再暗派人员，潜入到你这里，引诱你的部属。你清楚，你的第二十镇可不是铁板一块儿。到时候，那些保皇党人定会倒向他们一边。第二十镇便会四分五裂。这个时候，朝廷趁你无力反击之时，给你来个明升暗降，甚至是将你软禁，并解除你的军权。届时，水到渠成。你如何能成功进行兵谏？”
张绍增考虑了一阵子，就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王葆真说：“只有立即行动，举行起义！现在禁卫军已经开拔，京津地区已无重兵防守。如果张统制在这个时候宣布起义，京津周边定会大乱。你可趁势直取京师。建立奇功！”
张绍增提出了自己的顾虑：“若是起义，我们内部意见不统一啊。”
“这我知道。”王葆真站了起来，“你们二十镇原来是袁世凯的亲信陈宦担任统制，其内部各派林立，由来已久。但你宣布起义之后，振臂一挥，社会各界抗清仁人志士都会投奔您的麾下，而北方同盟会也会全力以赴地支持您，比如铁血会。您的力量将会迅速壮大。保皇派便成了极少数。他们都是墙头草，你说他们会倒向哪一边？如此一来，南北革命形势相连，清廷首尾难顾，我们一举可成。如果张大人还是持着平衡各方势力的态度，就会丧失绝好的时机。再说，那袁世凯马上就要出山了。届时，袁世凯的北洋嫡系北调固守京津，形势可是不容乐观的。”
张绍增听后，犹豫不决。他考虑了良久，才说：“王先生的想法不错。只是我们还有一些困难。如果按照王先生的想法，直取京津的话，那《辛丑条约》上规定，在天津周围二十里范围内不准中国驻军，而且在天津至北京之间还有多处重要地段也驻扎了大量外国军队。若是我军路过那里的话，外国军队干涉怎么办？第二个困难也是不小。我军一旦举义，朝廷定会断绝我军粮秣弹药供应。我们第二十镇共有一万两千多名士兵，每月所需银两就达十多万，更何况打起仗来还不止这些。这又如何是好？”
张绍增嘴里左一个“如何是好”右一个“如何是好”的。看来，他真是让第二十镇内林立的各派给弄得没了什么主意。
王葆真说：“你提出的这些问题，我看好办。日本驻天津总领事小幡与我交情甚厚，可以由他代我们与各国领事接洽。到时候，天津沿线的外国军队便不会为难于我们；至于粮秣问题，在我来之前，顺直咨议局议长阎凤阁以及多位议员都表示，一旦张统制举义，粮秣军饷供应等问题有他们负责。”
张绍增听到这话，又深思了好久，才对王葆真说：“王先生，您的这些建议，容我考虑考虑。”
“现在最紧迫的问题就是时间。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朝廷会想出很多法子来对付你啊。如果张统制如此观望下去的话，等于给了摇摇欲坠的清廷以喘息的机会的！”
张绍增点了点头：“您刚才一讲，我越觉得这个《政纲十二条》部分条款欠妥。我再修改一下。王先生下去休息，顺便等待我的消息。好吗？”
王葆真一见张绍增这么说，只好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统制大人，大敌当前，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这我知道。——啸天，你送王先生下去休息。回来之后，我还有事。”
秦啸天和王葆真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刘一清已经和孙谏声在床上铺着的一张地图上画着什么。一见他俩进来，孙谏声便迫不及待地问：“劝的结果怎样？”
王葆真说：“我给他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和我们的承诺。张绍增素来喜欢运筹帷幄。估计他正在权衡利弊。我们走吧，明天再来看看张绍增考虑的结果。”
“运筹帷幄？唉！”刘一清叹了口气，“别说是进行起义了，若是张绍增能够兑现他的承诺，按时进行兵谏，我就烧高香了。”
王葆真说：“我们之间的交往还算可以。我知道张绍增的办事风格。我想，他一定会兑现他的承诺的。”
秦啸天道：“应该像王先生所判断的那样，张统制在连夜修改着那个《政纲十二条》了。等改完了之后，我们定会见分晓的。”
孙谏声说：“张绍增的那个《政纲十二条》虽说是立宪派的主张，但从没有人正式提出来过。我看，我们就把张绍增的那个《政纲十二条》捅出去，在第二十镇内外引起轩然大波。”
“这办法可行吗？”秦啸天问。
王葆真点了点头，说：“这也不失是个办法。现在的第二十镇内派别林立，朝廷的耳目众多。他们一定会把这个《政纲十二条》迅速传给朝廷的。那样的话，我们就提前知道了朝廷的态度。但如何能弄到那份《政纲十二条》呢？”
孙谏声望了望秦啸天。秦啸天明白了，这是要他去弄。但秦啸天对张绍增忠贞无二，说什么也不肯去。再说，张统制正拿着它修改呢！
王葆真笑道：“弄这个《政纲十二条》不难，张绍增给我看过，我还能记得起。”
孙谏声道：“那就好。我让革命派军官用油印机把它印出来！”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去办！”王葆真说。
送走了王葆真和孙谏声二人之后，秦啸天返回到了张绍增的办公室。张绍增正倒背着手，在那里转着圈。一见秦啸天进来，张绍增便说：“啸天，你马上下去到部队里详细了解一下，看看那些准备起义的革命者到底有多少。随后，把结果报上来。”
“统制大人，要这些人的名单做什么呢？”
“我只需要一个具体数字而已。我倒要看看，革命派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是！”
秦啸天立即赶往第七十九标，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王金铭、施从云二人，并要求在三个小时之内将这个结果报上来。秦啸天知道，王葆真的话在张绍增那里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王金铭和施从云，也从秦啸天的话语里知道了张绍增的态度。也许，张绍增要倾向于革命派，准备起义了！于是，兴奋至极的王金铭和施从云紧急调遣“山东同乡会”全体骨干，以及第七十九标所有的革命军官迅速奔赴其他部队调查汇总。务必于三个小时之内，将具体数字报到秦啸天的侦缉处。
好在第一协与第二协相距不远。很快，这个数字便出来了。大概，革命军人的人数占到了第二十镇的五成以上！
秦啸天急忙把这个结果带到了张绍增那里。
张绍增接到秦啸天的报告后，却是摇了摇头。秦啸天说：“统制大人，我们镇的革命军人大概有五六千人。力量应该是不小了。”
“啸天啊，你还没有打过仗吧？你要知道，我们这五六千人对付淮军巡防营的一两万人还能有胜算？如果保皇派在我们背后再使一些绊子的话，我们还没到京城就会被消灭了。”
“铁血会不是也加入到我们这里吗？他们还有四五千人呢。”
“这些人虽说热血沸腾，但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没有打过仗的。人数再多也是没用的。”
正在说话间，一个侦缉处的军官急急忙忙地找到了这里，说是有重要情况报告。
“什么事？你直说吧。”秦啸天道。
那个军官脱口问出：“雷庄那边打起来了！”
“啊？！”
秦啸天与张绍增同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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