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深山里的春节

　　很快，年三十就要到了。为了抚平秦啸天这些人心中的伤痛，燕山老叟决定要办一个蜘蛛山有史以来最隆重而又最喜庆的春节。为此，燕山老叟指令他的几个在山中带领小徒孙们练武的大弟子们认真置办这事。已经出了山的弟子们则接到了通知，为山上送来了很多的过年的物资。

　　这是秦啸天出山以来所过的第一个除夕。秦啸天记得上次过除夕的时候是在老松山里。那时，师父还没有过世。师兄何大可操办了一切。他清楚地记得师父和他们师兄弟四人在除夕一起包了饺子的情形。老松山上的一切似乎是就发生在了昨天。现在，已是物是人非了。

　　在山上居住的燕山老叟的弟子大概有百十人，这么多人一起过春节自然是非常热闹的。

　　这一天是年三十。

　　山里人家过年极为隆重。按照规矩，大年初一吃的饺子是要在年三十晚上包出来的。那样才会吃的新鲜有味。那间众人用餐的大屋子内传出来“蹬蹬噔”的剁肉和切菜声。这声音夹杂着此起彼伏的说笑声、祝福声，洋洋盈耳。另一些弟子都忙着贴窗花、贴对联和挂大红灯笼。院子内所有的地方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山庄内一派喜盈盈的气象。秦啸天等人也没闲着，都加入到了这一行列里来。

　　照例，吃年夜饭之前，山庄内都要祭祖。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家的祖宗。但是，燕山老叟是这里的山主，祭祖自然是要祭他的祖宗了。他的徒弟们把一张巨大的“天地桌”抬了出来，放到了大院子的正中央。因为平时练舞繁忙，对祖先的供奉较少。所以到了年终岁尽之时，就会对神佛和祖先酬劳一番。此外，这个“天地桌”还被当做年三十晚上接神所用的。这时的供桌上摆放的贡品极为丰盛，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但都是用高脚碗盛菜，颇有钟鸣鼎食之意。“天地桌”中间还摆放着一个大火锅，并按照祖宗和神仙灵位设置了杯箸。到了除夕、初一和元宵节时，都会将火锅扇开，让诸神和祖宗们享用。

　　众人忙了一整天，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那一边。山庄之内所有的大红灯笼都亮了起来。这可比老松山的除夕敞亮多了。

　　该吃年夜饭了。吃年夜饭的大食堂内，灯火通明，屋里屋外都是大红灯笼。潘子凡也被秦啸天背了进来，紧挨着燕山老叟坐下。

　　这是山庄内一年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刻。丰盛的年菜摆满了桌子。桌上，大菜、冷拼、热炒应有尽有，尽显燕山老叟弟子们的厨艺。据燕山老叟讲，他每年过除夕都少不了两样菜，一个是火锅，一个是鱼。火锅沸煮，热气腾腾，温馨撩人，说明红红火火；“鱼”和“余”谐音，象征“吉庆有余”，也预示着山里的日子“年年有余”。最后一道主食是年糕，预示着山庄兴旺，如“烈火烹油”，也预示着弟子们的武艺“年年登高”

　　这次的年夜饭，燕山老叟非常高兴，不仅仅是他最看重的秦啸天来到了山上，而且他还有了两个新的“酒友”陪他喝酒。这可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的。往年，是没有什么弟子敢陪他喝酒的。按他的话来说，每年的这一晚，他只能喝闷酒。今天，他的这两个新“酒友”，一个是敖其尔巴特，另一个是他的新徒弟韩田力。蒙古人天生喜好喝酒，自然是量大；韩田力的身体活像一条犍牛，酒量也是不在话下。不消多时，这几个人已经喝的摇摇晃晃。杯晃交错之间，韩田力竟然跟他的师父划起了拳，二人之间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师徒之间的辈分。

　　望着他们那欢快的劲，久未露出笑容的潘子凡笑了。

　　桌上的菜肴热了凉、凉了热的折腾了大半夜。已近“子正”之时，弟子们告诉燕山老叟该“接神”了。燕山老叟扔下了酒杯，像个小孩子般蹦蹦跳跳地带领众人来到了院子之内的“天地桌”前。此时，鞭炮声彻耳不绝。天空中炸开的烟花有如天女散花，或像银河间溅落的繁星，把蜘蛛山照得绚丽多彩。二踢脚的叮咚之声更是宣泄着人们心中的快意。

　　按理说，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灶王爷夫妇及诸神回天宫汇报工作，不理人间俗事。除夕“子正”之时，新的一年来临，灶王爷这才降临人间理事。所以，大家都得祭灶王爷，以及按《时宪书》上指示的方位，分别对着正东的财神、正南的福神、东北的贵神，西南的喜神、太岁神等进行祭拜。但燕山老叟所祭拜的神灵却不同，祭拜的方向也只是对着东北的千山方向。这张供桌上只有两个牌位。一个是他所祭拜的神灵是“战神”蚩尤。因为燕山老叟是个武林宗师。武林宗师就要有武林宗师的样子。而另一个牌位颇显神秘。燕山老叟将秦啸天叫了过来。二人跪在了最“天地桌”的最前排。秦啸天只得依了他。过了好一会儿，秦啸天才知道，他所对着那神秘牌位叩头的“神灵”竟然是燕山老叟和葛月潭的师父，也就是秦啸天的师爷。他这才明白了为什么燕山老叟要他排在第一排跪拜了。

　　在这种浓郁的喜庆气氛的包围之下，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就连疼的龇牙咧嘴的潘子凡都有了想要放炮仗的冲动。

　　……

　　经过这几天的调理，潘子凡缓过来许多。秦啸天又来到了潘子凡养伤的小屋。潘子凡安稳地睡着了，伤口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疼痛了。桌子上，放着崔大哥他们从山下带来的西药。包装西药的是几张报纸。秦啸天觉得有些无聊，顺手抽出一张报纸翻看着。这是一张民办的《京话日报》，出版日期也是两个多月前的。报纸上的一些花边新闻让他并不感兴趣，大都是一扫而过。

　　突然，在版面一角的一则消息映入了秦啸天的眼帘。这条消息说：在沙俄的策动下，漠北以最高宗教领袖哲布尊丹巴活佛及土谢图部副将杭达多尔吉亲王为首的亲俄势力，趁大清王朝武昌暴乱而危在旦夕之际，于一九一一年十二月一日宣布“独立”。十二月二十八日，漠北的那些王公贵族喇嘛们正式举行哲布尊丹巴登基典礼，尊号为“众人公举之日光皇帝”，又称博克多汗，改年号为“共戴”。漠北所谓的博克多政府立即封锁了漠南漠北之间边境，不许汉人出入。随即，以章嘉活佛为首的漠南宗教领袖以黄教之名义，发表声明劝说哲布尊丹巴活佛放弃非法的“独立”……

　　秦啸天看完后，大吃一惊。辛亥武昌起义爆发，已有十七个省相继宣布独立。但漠北宣布的“独立”与其他省份宣布独立的性质完全不同——他们可是推举出“皇帝”，要动真格的了！而且，他们还关闭了边境，不允许汉人出入。若是如此的话，自己去漠北怎能成行？不行，得找人出山打探消息！

　　秦啸天匆匆走出房门，正打算找燕山老叟的弟子们问一问山下的情况的时候，正赶上崔永元夫妇要下山。何大姐看见了秦啸天，便上前打了个招呼：“兄弟，你风风火火地去干啥？”

　　“是大姐啊！”秦啸天心想，他（她）们二人年前从京城而来，或许知道一些这方面的情况，正好找他们夫妇打听一下消息。“大姐、大哥，我有一件事想向你们打听一下。”

　　“什么事？”

　　“听说漠北的那些人闹事了？”说着，秦啸天把那张包过西药的报纸递了过去。

　　崔大哥接过那张报纸一看，说道：“是这件事啊。我们上山之前，京城到处嚷嚷这件事。一大部分驻京的外蒙古王公到紫禁城请愿，说是坚决反对独立。也有一些赞成独立的外蒙古王公溜回了漠北，准备参与闹事；内蒙古的王公则表示不同意独立。朝廷更是反对呢。我看他们的闹剧长不了。”

　　何大姐接过话茬：“不过，做蒙古生意的可就遇到麻烦了。那些住德胜门一带的商人因为无法去漠北收账，急的一天几次往漠北王公所住的外馆（外馆、内馆，在北京设置的、作为安置内外蒙古王公参加年班的使臣的场所。年班则是指内外蒙古扎萨克王公、台吉等分班，轮流进京朝觐，庆贺元旦之礼。内馆在东长安街外玉河桥侧，住内蒙古的王公年班使臣；外馆在德胜门外正黄旗校场北，住外蒙古的王公年班使臣。晚晴的时候，内外馆已经不是单纯的使臣驻扎场所了，它还兼有从事蒙古贸易之职）那里跑，我们商号的大东家也是这样。这不，我们都停业了。若是像往年的话，我们哪有时间上山来过年啊。如果漠北的活佛们真是封锁了边境的话，这些商人可就破产了。”

　　“大哥、大嫂，他们真的会封锁了边境？”秦啸天又问。

　　“漠北那么大，居住的人又那么少，他们封锁得住么？”崔永元说，“再说了，他们要是封锁了边境的话，便截断了他们自己的物资供应。漠北的生活物资可都是由咱内地的商人提供的。我所在北京的那家商号也做外蒙古生意，详情我也知道的很清楚。我看漠北那些活佛和王公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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