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
“你来啦！”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弧度，她说。
“是啊，我来了！”他回答。
茫茫人海，世界之大，本以为此生再难相见，时至今日，还是碰上了！
被晾在一边的黄射瞧瞧这，又看看那，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臭小子，你谁啊！”
男子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薄唇如刀，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孙策！”
“呦～”黄射双臂交叉，哧地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被我爹一箭射死的孙坚老儿遗孤啊！”
“你是黄祖的儿子？！”孙策脸色骤变，朗目中凛冽寒芒爆射而去。
“不错！”黄射嘿嘿一笑，更显倨傲，“你家老头号称什么『江东猛虎』，还不是被我爹三两下给杀了！依本公子看，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你——找——死！”孙策拔剑，当头劈去。
人乃龙凤，剑是宝剑，所有人都相信，主帅这一击，面前那个自称公子的家伙必死无疑！
“当～”锐器碰撞的声音。
黄射，依然完好如初，一脸悠闲而玩味地看着声势惊人的孙策众人。
他的跟前，不知何时已是多了一人。髡虎唇，面容坚毅，蓦地一瞧，便知非同凡人。
“看来还是个戴罪之人！”
髡，是为古代的一种刑法，即剃光罪犯的头。古人认为，身体肤，受之父母。若剃了头，便视为是对父母的不孝。而髡刑，相比于墨、劓、刖、宫、大辟这五类酷刑，更像是对罪犯的一种羞辱和警告，因此一般也是用在罪行不重的人身上。
显而易见，面前的这名粗汉，当是犯了什么不大的罪行，才被施以髡轻刑。
孙策很惊讶，他身后的周瑜和众将士同样目瞪舌彊，将军的武艺他们很清楚，纵横沙场，几无敌手。想来眼前的男子仅用一口破刀，居然能轻易间接下将军这全力一击。
“你是何人？”孙策问。
“魏延。”他的话，与方才孙策自吐姓名的语气如出一辙。
魏延？
孙策皱眉，能有如此身手，居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头百姓？
可惜，如此人物，居然助纣为虐。
“魏延，跟他废什么话，还不赶紧给本公子把他的头剁下来！”黄射在后面叫嚷。
魏延蹙了蹙眉头，他很不喜欢被人颐指气使的感觉。
收刀，离开。
高手相逢，惊鸿一瞥，孙策惊讶的现，从这位名叫魏延的男子眼中，他看到了仇恨和嗜血。那种犹如野兽的气场，他在华雄的身上同样感受到过。
在经过孙氏士卒的时候，众人一阵骚乱，纷纷手忙脚乱地挥舞着刀剑，严阵以待。
身为当事人的魏延却头也不回，堂而皇之地缓缓走远。
“魏延，你他娘的王八蛋，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黄射在后面跳脚大骂，眼珠咕噜一转便要抱头逃遁。
魏延是他父亲的心腹，这次随他出行，也只是奉黄祖的命令，保他安全。要说杀人夺妻，说实话，小小的纨绔公子哥还真指挥不动他。
“等等——”孙策拿剑轻轻一拦，搭在黄公子的肩头，“把人放了！”
“放——放人！”黄射结巴了半天，不甘心地一甩手，领着众随从抱头鼠窜而去。
“孙策，你给本公子等着！”
他不傻，魏延走了，单凭自己和这些狗腿子的本事，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
一场闹剧就此收尾。
“雪儿，你没事吧！”孙策飞步跑到二乔的身前，一脸关切。
乔雪本自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衣，见情郎到来，一双带水的眼眸豁然瞪得滚圆。
“啪～”
孙策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心都快哭了：我这又是哪门子惹到这位大小姐了啊！
“为什么要放那帮恶人走！你知不知道，我和姐姐差点因此失身，梁伯也——”说着，乔雪哇地嚎啕涕泣。
孙策心疼，心头却是轻轻一叹：不是放，而是不得不放！
黄射是杀父仇人的儿子，又欺侮了自己的情人，他又何尝不想杀之而后快。可当时的情形是他的身边还有个不明武功的魏延，二乔又都在他们手上，孙策由不得不投鼠忌器。
顾全大局，忍辱负重，这是孙策多年经历后学来和养成的素养。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跟乔雪说，一切也只能放在心里独自承受。
“对不起！”孙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乔雪冷笑，继而了疯似地奋力拍打着男子的胸口，“你除了会说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孙策垂着脑袋，默默承受。身后的将士，目睹主帅这番狼狈，纷纷闭目不忍再看。
“好了乔雪，你先冷静点～”一旁的乔冰扯住妹妹，好言安抚。
“孙伯符，我等了你三年，就换来你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么！”乔雪掩嘴痛哭。
孙策猛然抬头：“不！雪儿！分别三年，三年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你念你。今天我鼓足勇气来找你，也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生生世世让我来守护你！”
将士们笑：敢作敢当，这才像自家的主公嘛！
“我——不——需——要！”乔雪显然听不进，冲着他大喊，“你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啪～”
清脆的一巴掌，却是出自乔冰之手。
“雪儿你醒醒！这事儿怪不得伯符，他已经尽力了！今日若不是多亏了他，我和你、还有爹爹必然都逃不过那些贼人的恶手。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不是整日里站在门外呆，盼着他能回来找你么，怎么他来了，你竟这般对他？”
乔雪带雨梨花地看过来，一脸的愕然。
也许觉自己的举动过于冲动，乔冰语气缓和下来，拉过妹妹的手：“求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好么？”
“雪儿～”伴着众人的轻唤，乔雪头也不回地奔回了宅院。
“雪儿可能只是一时生气，我再回去劝劝她。”乔冰对着孙策一个歉意的笑容，转身追了进去。
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孙策折身，面对面容平和的周瑜，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乔姑娘也什么没有做错，一切，旦是缘由一个‘爱’字！”周瑜叹息，“伯符，如果你还爱她，就应该过去跟乔姑娘好好解释解释。”
因为爱她，所以孙策有所顾忌而放走了黄射。而同样因为爱，乔雪恨他放走了罪魁祸。
“她等了你这么久，一见面却生这样的不幸。乔姑娘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因爱生恨，当场泄一下，也是再正常不过！”
周瑜话未说尽，孙策当即义无反顾地冲进了乔宅。
“一段情，却让两位当世才俊绝女性格大改、生死不能。也许，这就是先人所说的‘姻缘’吧！”周瑜苦笑。
孙策赶到的时候，乔冰刚从里面出来，一袭明媚莞尔：“雪儿气消了些，若是遇到什么争端，尽量顺着她些，进去吧！”
“冰姑娘～”孙策脱口唤了声。
“怎么了？”乔冰转身，疑惑地看着他。
孙策低头将言语组织了半天，最后只是化为了一句：“谢谢！”
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喜欢他。他也知道，若不是她一遍又一遍地为自己解释，他与雪儿，可能真没以后了。
作为姐姐，她将中意的男人让给了自己的妹妹，是她成就了自己和雪儿。
乔雪可以悲伤，可以愁思，可以生气，可她，却不能。
只是轻轻的一个微笑，乔冰转身离去。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角已是悬着的那一颗晶莹泪珠。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还爱着他！
推开阁门，孙策一眼便注意到那道悲戚萧索的背影。
“我进来了？”孙策小心翼翼的问。
她只是微扬着螓，望向窗外，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目睹乔雪这番模样，孙策内心没由来的，忽然一阵刺痛。
所以他鼓足了勇气，决定：
“雪儿，我这次来，便是希望你能够答应——嫁给我！”
“呼～”
骤然转过来的那张倾城绝容，已然杏眼楚楚，泪水潸然。
……
“让开点！让开点！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了，让我也瞧瞧！”
“贼娘皮，谁他娘的压在老子身上！”
“哎呀，别吵了，要被主公现就糟了！”
要说此刻的香闺之外，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挤在门缝处，推推搡搡、你争我夺地只为瞧个究竟。
“嗯哼～”
伴着身后一声闷哼，原本沉溺其中的大伙儿一个哆嗦，慢慢转过头来，尴尬赔笑：“嘿嘿，周护军，您怎么来了？”
“怎么，就允许你们在这儿，我就不能来？”周瑜虽是文士之身，武将风范仍是不减，剑眉略提，“一个个獐头鼠目的，准备做什么？都回去！”
在场的多是都尉、裨将之类有官勋在身的沙场宿将，可一见了这位周护军了怒，更无二话，眨眼作鸟兽散。
“走！走！走！”
诸将散尽，本是一脸正经的周大将军左右瞄了几眼，转而蹑手蹑脚地靠在门罅间，居然也是做起了之前所不齿的偷鸡摸狗的勾当。
“哐～”
没等周瑜反应，房门大开，一团黑漆漆的身影，便已将自己那躬腰凑脑的身子团团笼罩。
“呵呵，伯符，我保证，我刚来，真的什么也没有看到！”周瑜讪笑。
孙策显然不信，只是脸色阴沉、一定不定地瞪着这位好兄弟。
正在周瑜颤颤巍巍、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孙策面色一转，爽笑着一把熊抱过去。
“好兄弟，这次多亏了你！”孙策拍了拍他，回身却温情地拉住一旁乔雪的玉手。
“你们这是——”周瑜目瞪口呆。
仿佛是为了印证，孙、乔二人含情脉脉地互一对视，那乔雪便如只猫咪般乖顺地倚靠在了孙策宽厚的肩膀上。
“真不害臊！”周瑜撇过头，直嫌辣眼睛。
不过，对于兄弟能够得到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他也丝毫不吝惜自己的欢喜：“伯符，恭喜你！”
——
乔府正厅，乔公高坐正堂，乔冰、周瑜在左，乔雪、孙策在右。
满室寂静，气氛沉沉。
“爹，我已经想好了，要随伯符去庐江！”乔雪第一个站了起来，倔强地昂着头，露出颈下一片炫目的雪白。
“你——”乔公怒指，却霍然泄了气，“唉，真是家门不幸，你要去，便去吧！”
经历这许多，乔公明白小女儿心坚如铁，也不希望她再遭受什么罪了。眼下孙策既有了自己的成就，与女儿又是恩爱依旧，他也就懒得再管。
好不容易走到如今，也许，面前的少年，就是女儿的宿命吧！
“姐姐也得跟我们一起去！”乔雪头一歪，又加了一个要求。
“我？”坐在一旁的乔冰吃了一惊，苦笑，“我去做什么？”
谁也没有现，她面容之下那一闪即逝的落寞。
“姐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分开过。这次你若不陪我去，那我一个人在那边，岂不孤单无聊死？再说了，以后要是这个坏蛋再欺负我，谁来帮我报不平啊！”
“我～”
孙策一个“我”字没说完，乔雪一瞪眼，他连忙改口帮劝，“是啊，现在匪寇四处作乱，呆在这里并不安全。况且庐江离这儿也不远，若是冰姑娘想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孙某大可派人护送！”
“那爹爹呢？我若陪你们去了，爹爹一人怎么办？”
“爹爹跟我们一起去啊！”乔雪显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理所当然道。
“胡闹！”乔公木杖咚咚敲地，两颊也因为过于气愤而有些红润，“皖县是我们乔家的根，我乔家子弟世世代代住在这里。除了皖县，老头子我哪也不去！”
乔雪跑过来一阵甩胳膊撒娇：“爹～皖县还有几家姓乔的呀！听您说的像是有多了不起似的！您跟着我们去，又不是不让您回来了，搞得我们跟真背弃了祖宗、不忠不孝一样！”
孙策几人忍俊不禁，这乔雪，句句锋芒，可真是她老爹上辈子的克星。
“是啊，爹，雪儿难得找到自己的幸福，您难道就舍得看着她一人漂泊远嫁？”
“岳父大人！”孙策当堂叩，“我与雪儿的婚事，还需岳父大人主持！若是岳父大人不去，那这高堂，又有何拜头？”
“伯符此话在理！”周瑜迎身一拜，“就算乔老太公真狠得下心，作为一手将两位姑娘带大的唯一亲人，您就不想看看婿女和睦、体会体会儿孙满堂的幸福么？”
底下几番劝慰，可谓字字点在了乔公的心坎。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罢了！罢了！”乔公摆手长叹，“老头子我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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