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游戏

接下来的日子，吴芮的业余生活确实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下班的时候，钱先生的车已经恭候在公司门口。车是豪华的保时捷卡宴,宽阔的车身，抬高了底盘，坐进去有其他轿车不能比拟的广阔视野。吴芮坐进去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曾经在公寓门口看见的从王总车门打开后，伸展出来那样一条纤细的穿着高跟鞋的美腿。有钱真好。这是真实的想法。吴芮这两年就盘旋在钱的漩涡里。而现在居然有一位不仅有钱而且姓钱的男人送上门来。老了点，胖了点，秃了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人说服自己有时候很难，有时候也很容易。因为接纳了自己的想法，吴芮跟着钱先生出去吃饭的机会就比较多了。私人晚宴，公司聚会，场面上的应酬，钱先生都很乐意用吴芮的青春来衬托自己的能耐。

        她知道李丽在背后嘲笑自己越来越名牌的穿着。名牌真的很好，同样的款式的衣服，名牌的穿在身上就可以更加的昂首挺胸。吴芮犯了唯心主义的错误。事实是，态度决定一切。你当自己是名牌还是杂牌的态度，也反过来决定了别人如何看待你。

        钱先生是真心寻求婚姻的，这一点倒也不假，这表现在几次的饭局约会以后，钱先生就正式买了订婚钻戒求婚。对于吴芮来说，这样的结局也许是件好事，因为她的确也应该安定下来了，王总能给她的一切物质上的条件，钱先生也都能给她，最主要的，和王总不同，钱先生愿意给她一个婚姻的态度。她甚至已经有了等结婚后将秀接过来住一段时间，让秀也过一过好日子的想法。

        不过游戏还是在某一天嘎然而止。如同父亲的生命之帷幕的轰然关上，一样的没有铺垫，没有前奏，没有序幕。很多的人生，也许，就是偶然造就的必然。

        王总将她从歌厅里拉回来，并没有带给她幸福的感觉。因为她离开的日子已经造成了物是人非的局面，这并怪不了谁。

        不过这一次王总在歌厅里偶遇钱先生，造成的混乱却多少有点出人意外。王总的应酬也是经常会在歌厅的。不过他一贯的态度是陪客人唱歌，让客人高兴，自己买单。生意归生意，专门来寻欢的事情，王总到底做得不多。这也是他的生意越做越大的原因之一。

        这天王总亲眼看见钱先生的车在公司门口接走了吴芮，王总看见那双美丽的腿伸进车去的刹那，居然有心痛的感觉。说实话，他不喜欢台湾的老男人。跑到大陆来，和我们抢资源，抢生意，抢钱，也抢女人。吴芮在自己眼里，还是鲜花一样的女人，却要插到那砣老牛粪上去。

        所以在歌厅的门口他看见钱先生带着两个歌女出台的时候，他感到血往上冲。这他妈的什么世道？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啦，在歌厅的门口居然挥拳打向那老头的脸。老头没有防备，被打得满脸是血。其实只是鼻子出血，但是看上去是满脸的血。

        歌厅里的保安打了110报警。双方都不承认打人和被打。钱先生用冷水擦了血迹，自己去医院清洗检查。两个妞回头去歌厅，当作什么没有发生的，等待下一拨的客人。王总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两个人的帐没有完。他们当然都知道，现在这样的配合只不过是在警察面前掩人耳目。

        接下来的两天，王总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因为他不清楚自己的冲动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他同样不清楚的是，钱先生在本地的能量有多大。虽然他通过手下调查的结果并不令人恐慌，钱先生从佛山搬过来没有两年，他做的是台湾品牌的电脑配件，包括整机装配。在行业里也算个人物。同样的，钱先生也打听到，打自己的人是吴芮的老板。是本市较有名气的生物制品公司的老总。

        这样，两人见面的火药味到比想象的要淡许多。钱先生所要求的，不过是一个理由。王总深思熟虑后，他没有说你带歌女出台。那是很令人耻笑的理由，会让人认为你不通情理。如同说请不要干涉我的内政一样振振有词。

        他说的是：请不要动我的女人。

        如果这样的回答能够让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化干戈为玉帛的话，多少也说明了女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钱先生这样的男人能够这么隐忍地放弃吴芮，除了说明他的大度以外，也说明了吴芮这样的女人在他的生命中的重要性甚至比不上与这个城市某一权贵保持和平共处来的有价值。成功者之所以成功，势必是有令人仰望的地方。作为这个城市的外来者，钱先生这样的人能够立住脚，他的为人处事的哲学自然是有高人之处的。对于这一点，即使是王总，也是佩服的。包括在警察面前的配合，擦干净止不住的鲜血，矢口否认挨了打。王总在心里承认，钱还是条汉子。

        男人总是很容易地因为女人成仇，这是因为他们将女人视为私有的物件。而男人又很容易因为女人成为朋友，是因为他们的信念：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可以换，手足不能断。这，既是女人的悲哀，也是男人的悲哀。

        王总沉默着将一张十万元的支票推到钱先生面前的时候，两人是心知肚明的。王总这是在诚恳的道歉：我太冲动了。钱先生去医院清洗了鼻腔，做了个电凝止血，所花费不过500元人民币。他当然知道这十万元不止是医药费。两个人都还没有黑老大的气势，在这条道上混，谁都不愿意树一个敌人。

        钱先生将支票推回来，说，兄弟，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吴芮参加交友俱乐部，那就是表明了自己是单身啊。兄弟相中的女人，做哥哥的，不和你抢。不过你不管怎样，也得将她拿下再来说话吧？王总脸一阵发红，又一阵发白。这一声兄弟叫的。好像自己不将吴芮收入囊下，就真的很对不起这位兄弟了。

        两人最后竟是把酒言欢，钱先生说了，他既不要这支票，也放弃吴芮，不追究鼻子出血的事件。但是有一条，王总要负责在当时的那家歌厅宴请自己和带去的朋友，所有费用王总包了，算是认下这个哥哥的见面礼。

        钱先生还是言而有信的。他的车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吴芮的公司门口。吴芮打电话过去，电话一律是无人接听。吴芮虽然感慨于这样的结束，不过吴芮还是接受了现实，有钱人的世界是与自己不同的世界，谁知道他是不是又看上了别的美女，顷刻之间就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自己也颇费了些周折才开始约会的吴芮。

        吴芮感到抱歉的是，当时的一念之差接受他求婚的钻戒。这颗几克拉的钻石就像几克拉的朱砂痣一样咯在自己的心上，实在是很难受的一件事。也许当时就不应该接受。这是真的，因为吴吴芮根本就没有准备好嫁给他。而现在这东西又因了他的人间蒸发变得更加有些深意：难道我真是一个贪财的女人？

        可不是？你明明不爱这个钱先生，却喜欢参加他的饭局。喜欢那些名牌的服饰，豪华的车，所谓高雅的餐厅，精致的菜肴，用钱铺出来的情调。还有，这一颗，硕大的，钻石。当她终于明白她应该将这一样东西还回去的时候，她却联系不到他。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错误。她并不知道他的公司的具体地址，她也没有想过要知道。

        就这样算了吧。出师不利的第一场相亲。但是，戒指是要还回去的。她去了介绍他们认识的那个高级会员俱乐部。不是一般的婚介所，所以吴芮是可以放心地将戒指托介绍人辛老师转交钱先生。为了以防意外，吴芮特地当着辛老师的面，给那部无人接听的电话发了一条短消息：我已经托俱乐部的辛老师将戒指转交给你，你有空过来取。辛老师打开戒指的盒子，看见一颗硕大的钻石，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吴芮：根据我们俱乐部的规定，如果男方没有要求，女方是没有义务退还礼物的。你可以保存这枚戒指。要是觉得不合适，你可以去商店换个款式什么的，反正包装，□□都在。

        吴芮再看了戒指一眼。心想：可千万别再诱惑我。吴芮只是淡淡地交代：请务必尽快归还给钱先生，别让台湾人看扁咱大陆人。辛老师瘪瘪嘴，要看扁早都被看扁了。呵呵，这年头，清高有个屁用。不过想归这样想，吴芮的“傻”还是给辛老师留下了印象。

        所以当于辅的姨妈跑到会员俱乐部，将自己的这个美国高科技工作者的侄儿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时候，辛老师第一个想到给他牵线张罗的就是吴芮。做这一行，追求的当然也是成功率。而吴芮这样的女孩子，当然也值得去美国过神仙一样的日子。只能说在几年前，普通老百姓对美国还都抱着天堂一样的幻想。

        俱乐部的辛老师细细打量着那颗耀眼的钻石，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贪念的。并非想占为己有。只能说单纯地喜欢这颗石头。物质的欲望，对女人来说是天生的。有的人贪婪于珠宝，有人贪婪于豪宅，有人对美食难以阻挡，也有人难以抗拒锦衣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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