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野狼沟”里没有羊
翌日，新兵连举行开训动员暨立功表彰大会。大会会场的的横幅两侧，一幅楹联：守疆土厉兵秣马志在千里征战，为人民执锐披坚魂系万代江山
伴随着雄壮的《人民军队忠于党》的乐曲，东方红和杨向阳在与会人员热烈的掌声中健步走上主席台，女兵杜美和另一女兵，将两朵大红花，分别给两人戴上。胡卫民宣读了立功令，马翔将两枚红色五星里铸有“八一”军旗的军功章缀在两人胸前。
此时此刻，东方红越发显得柔美，娇羞的脸像胸前的红花一样，分外动人。杨向阳两道粗黑眉毛下一双深邃的大眼，显得无比的明亮，微笑的双唇，充满着迷人的自信。
“眼热吧？”马翔站起身问他的兵。
“眼热。”新兵们异口同声。
“嗨，别说你们，我都眼热。军功章，它是军人最重要的荣誉，拥有它的军人，是听党指挥的勇士，是英勇善战的尖兵，是服务人民的功臣，是军人中之精华。立了功，那喜报一发出，乡上敲锣打鼓送到家，村子立马响起炮，喜鹊叫，爹娘笑，对象梦里要上轿，男儿大展了凌云志，也不负天生八尺躯，你们说对不对？！”
“对！”三百多号人，又一个异口同声，传到离新兵连不远处的卡亚乔可雪山，返转回来，仍掷地有声。
马翔大声说：“好！又是一个炸子儿，声音不光要像炸子儿，行动也得像炸子儿。我们这里号称生命的禁区，你们说，这里苦不苦？”
“苦。”
“好！现在的兵，敢说实话。我们那时当新兵，首长也问同样的话，我们说不苦，说不苦那是假的，关键是，面对这些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怎么办？三句话，一要爱，二要耐，三要把‘野狼沟’当做第一步来迈。爱国不是一句空话，热爱脚下这片土地，就是热爱祖国的最好宣示。新疆是个好地方哇，雄伟的高山峻岭，群峰竞秀；苍茫的大坂雪原，冰山广布；多姿的河流湖泊，纵横交错；壮美的盆地绿洲，土地肥沃；广阔的草原牧场，牛羊遍野；浩瀚的沙漠戈壁，资源丰富，这样美丽的地方，值得我们留恋，值得我们热爱，值得我们去保卫。自有文字记载以来，这里就是我们伟大祖国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张骞出西域，汉设都护府；班超再出兵，天山归一统；隋唐置郡县，历代受册封，西域悠久厚重的历史，特别是波澜壮阔的军事斗争史，不仅造就了横空出世的时代英雄，而且积淀下催人奋进的昂扬精神，尤其是我们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将红旗插上天山南北以来，一代代、一茬茬戍国守边的官兵，在忍耐寂寥贫瘠和高寒缺氧的拼搏中，在用青春生命和满腔热血作出的牺牲奉献中，铸盾边陲，写就了悲壮动人的感人故事，建造了惊天动地的革命伟业，创立了进取奉献的高原精神，‘特别能忍耐，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吃苦’就是这种老高原精神的集中体现。现在，守疆的接力棒传到了我们手中，为了尽快完成一个青年向革命军人的转变，我们要发扬‘艰苦不怕吃苦，缺氧不缺精神’的光荣传统，坚决按照新训大纲，严格训练，严格要求，尽快熟悉军队规矩，切实武装正确思想，不断掌握基本技能，在三九严寒中磨砺坚强意志，在摸爬滚打中培育战斗精神，力争使自己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边防军人。”
掌声过后，杨向阳健步登上主席台，行军礼，念讲稿：“首长同志们，战友们，我们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来到了天山脚下－－－－－－”他刚起头，一股刀子风袭来，将手中的稿子“哧”一吹两半，卷的无影无踪，赫然，台上台下无数个关注他的人心里一揪。他却神情自若，微笑着幽默：“看，这里确实艰苦，熬半夜睡五更，搜肠刮肚找了些好词，老天都不让念，真刻薄！不让念就算了。”说着，干脆把扯剩下的半拉稿子往空中潇洒地一扬，让它随风而去。台下一阵骚动，一些新兵交头接耳，担忧的心揪得更紧了。
杨向阳轻轻地舒口气，极目远望，透过那遽然而至，飘飘洒洒的雪片，他看到了卡亚乔可雪山，裹一身银装，正从云里雾里显了出来。它像什么？像古希腊雕塑吗？像中世纪出土的《拉奥孔》，表现出人对困苦的三种表情，痛苦、痉挛与搏斗吗？还是像罗丹手下的《思想者》，充满无穷的热情和精力，身上的每条神经都在颤动中闪耀着犀利的火花。要不，就是米开朗基罗手下的《大卫》，勇敢地直视着前方，随时准备迎接猛烈的战斗。
不！它更像黄土高坡上那朴实、勤劳的爷爷！你看他，正颤抖着那粗糙的双手，给他讲那心酸的往事，花白的胡须还在激愤中不停地抖动；它又像父亲和东方政委那样的边陲军人，那刚毅冷峻的面孔，石雕般的身材，就连额头的皱纹和眉梢上都结满了冰雪，好似风尘仆仆地在边防一线巡逻；看它还像一位娴静、美丽的白衣少女，光洁的肌肤，无邪的神态，明亮的眸子正含情地鹄望着军营，好似有绵绵的鼓励和无尽的爱恋要对这群从军远来的青年诉说。
遥望雪山，杨向阳思绪万千，灵感迸发，他铿锵有力地随口发言：“祖国的西北边疆辽阔而神圣，雄浑而壮美，历来是催生‘愿得此生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的戍边英雄的沃土，也是挥洒‘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豪气雄风的舞台。我们的前辈，那些‘老高原’、‘老边防’，他们用理想充实头脑，用意志铸造信念，用绿色装点青春，用生命抒写忠诚，把情感思念打进背包，把责任荣誉刻入心田，上仰巍巍昆仑，下瞰‘死亡之海’，先遣藏北阿里，走马北庭古道，卧雪天山南北，汗洒伊犁河谷，品尝着常人不能尝的苦，忍受着常人无法忍的累，舍弃着常人不愿舍的甜，战斗，不畏牺牲；施工，不怕艰难；奉献，不图奖赏，忠实地履行了边陲军人的神圣职责，为我们新一代军人做出了光辉榜样。我们出阳关、过沙漠、踏戈壁，翻越雪山到军营，就是要依他们为楷模，尽一个青年公民的义务，为国家的利益效绵薄之力，使自己活出一种精神，活出一种层次，活出一种境界。戍边自古就是一项艰辛的事业，现在的戍边生活与过去相比虽不可同日而语，但缺氧、缺水、寒冷的艰苦条件将一直伴随我们。‘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边关艰苦的军旅生活历来是坚定信念、磨练意志、塑造品行、培养能力和实现人生价值的最佳环境，机遇也只偏爱那些胸怀理想而又脚踏实地；目标明确而又坚持不懈；勤于思考而又勇于行动的人。战友们，到达理想的目标是遥远的，但它的起点就在我们‘野狼沟’的宿舍、教室、训练场；成为一个优秀步兵的过程是残酷的，但它的基点就是我们新兵连的内务、条令和队列。到了‘野狼沟’，我想起了狼，它过去在我的脑海里形象一般，现在，我对它有了一种新的认识，它的特点是善于忍耐，意志顽强，团结协作，它和我们的高原官兵一样，‘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战斗’。现在，‘野狼沟’也只有狼，没有羊！我们要做狼，不做羊！首长同志们，我代表全体新兵表示，我们有决心、有信心、有能力尽快实现一个青年向革命军人的转变，趴冰趴雪不趴窝，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坚决完成新训任务！”
老天似乎要和这个寸头小伙铿锵的誓言作对，风越刮越寒，雪越下越大，但新兵们的激情已被点燃，热烈的掌声表达出他们不畏严寒，奋发向前，坚决完成新训任务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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