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辰贺礼
一阵沉闷的气氛里，还是上官明若先回过神来，起身对莫雪颜道了一声“生辰快乐”，这才惊醒了失神的宾客们。刹那间，恭祝之声充盈耳畔。
莫雪颜抬头看着面前一张张虚伪的笑脸，眼里的坚冰倏尔融化成雾气，将那一汪水眸中最真实的想法掩盖在了心底最深处。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的人她见得实在很多，即使这些人在江湖中都号称什么英雄豪杰，可在她眼中，到底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厅堂之外，青天白日，连日来的暴雨终于换来了雨过天晴。
摸了摸颈间悬挂红宝石的项链，莫雪颜右手探入左边袖中摸索了片刻，最后掏出一个紫檀木的镂空雕花盒子恭敬地递给了墨玉锋。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名义上的父亲，当着这么多江湖人士的面，也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僵。
紫檀木的盒盖被镂空成了双龙戏珠的纹饰，龙须鳞片都清晰可辨，足见雕刻的人刀工之精湛，手法之惊绝。透过那镂空的地方，依稀能够看到盒子里装盛的莹白色物体。
墨玉锋对于莫雪颜的礼物有些意外，握着那盒子的手有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就在他将要掀开那盒子的时候，莫雪颜却出人意料地按住了他的手。墨玉锋不解抬头，正对上莫雪颜一双水雾凄迷的眼。
“我的礼物，父亲还是回房再看吧。”莫雪颜说着顿了顿，看了一眼还跪着的墨风辰和墨云辰，“大哥和二哥还跪着呢。”
“嗯。”墨玉锋看了手里的盒子一眼，似乎在莫雪颜的眼中捕捉到了什么，也没有多问，转身回了主座上。
莫雪颜终究没有跪。
静静地站在两个名义上的兄长旁，看着他们端茶敬茶，她恍惚觉得，如果莫铭彦也在这个世界，那么就这样生活一辈子也不错。有个看似严厉但实则慈爱的父亲，有个爱挑起争端但总会让着自己的大哥，有个不太会说话但很疼爱自己的二哥，虽说并不完满，但她也会很满足。
——不过，前提是莫铭彦也在这个世界。
对于莫雪颜来说，只要有莫铭彦，什么莫夜帝国、什么暗夜天使、什么**统帅，她都可以全部不要。她这一生最大的愿望，无非是摆脱那些血腥的噩梦，和莫铭彦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生罢了。
仪式结束，墨风辰和墨云辰起身招呼四方来客，莫雪颜不喜欢与这些人为伍，便候在了墨玉锋身边。
“禀庄主，庄外来了四批人马，说是……”幻剑山庄的管家许岩匆匆走进来，穿过热闹的人群，看了莫雪颜一眼，恭声道，“说是为庆贺三公子生辰之喜，送了贺礼而来。”
莫雪颜闻言蹙眉：“这落日城我一个人都不认识，谁会来？”
“都是些什么人，带了什么？”墨玉锋也觉奇怪，墨月辰的生辰他连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子都没有透露，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回庄主，第一批有十几人，拖着两辆装了箱子的马车；第二批只有三个人，什么都没带；第三批也是三个人，不过手里都捧了东西，被红布盖着看不真切。至于这第四批……”许岩停了一下，脸上满是疑惑，“这第四批只有一个人，而且也只提了一只食盒。”
“食盒？”莫雪颜秀眉一挑，回味着这两个字，抬头对许岩吩咐道，“其他的都打发了，让那个提着食盒的人进来就行了。”
“月辰，来者是客，就这样将客人拒之门外，未免显得我们幻剑山庄太失礼了。”墨玉锋起身拍了拍莫雪颜的肩，“好歹是为了你的生辰而来，就随我一起去见见他们吧。”
莫雪颜沉默。
四批人马，除了那带着东西来的三个人，她完全能猜出其他三批是谁，但她想见的只有那一个。
片刻后，所有人都被领到了前院之中，满院宾客的目光将这些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在确定了对这些迟来的人完全没有印象后，又看向了已经被来人摆出来的贺礼。
那十几个人带来的几个箱子里，装的都是金银珠宝，成色纯净，有眼的人都可以看出价值不菲。越过没有带着东西的那三个人，另外那三人则分别捧了一把琴和一大一小两个木匣。让人咋舌的是那把琴竟是由一整块的羊脂白玉精工雕琢而成，琴弦晶莹剔透仿若水晶，之上更附着有淡金之色，显然是以天蚕丝混合金丝所成。
只不过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没有在那把琴上停留多久，然后便望向了最后的那份贺礼。
而那份最后的贺礼，却赫然是一碗还装在食盒里冒着热气的长寿面！
“果然是你。”莫雪颜径直走到捧着那食盒的人的身前，低头看着那一晚还冒着热气的面，面纱下的嘴角有些抽搐。“从京城到这落日城，就算是星夜兼程也要花费半个多月的时间，你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就为了给我这么一碗长寿面？”
“没错啊。”与莫雪颜一样有着一双丹凤美目的年轻男子点头轻笑，一身织锦华服更将那张冠玉一般的面容衬得熠熠生辉，丝毫没有因为拿着那个食盒而有所折损。“十几年来我都是用这个给你过的生辰，今年怎么可以少了呢？”
“那他们呢？”莫雪颜没有去接那食盒，玉指轻舒，指向了那护着几箱珠宝的十几个人。若她猜得不错，慕容子毓根本就是和这帮人一起来的。
“他们是帮兄长送的，我虽和他们一路，但到底送的不一样，自然要划清楚界限。”慕容子毓理所当然地说着，瞟着那张带着白纱的脸，挑眉道，“又不是见不得人，都是在自己家了，干嘛还把脸蒙着？”
“我喜欢。”莫雪颜斜了慕容子毓一眼。还在皇宫的时候，墨月辰对外都是轻纱蒙面的，自己接替了他的身份，自然不能颠覆了这个习惯，何况这一方轻纱也可以作为放下冰冷面具时的她暂时的保护层。“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生辰的？”
莫雪颜知道，墨月辰没有问过慕容子毓这个问题。
慕容子毓脸上的笑容僵住。
莫雪颜的目光雪亮如电，直直看进慕容子毓的眼中，在那一团充满宠溺的墨黑色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慌乱。
“月辰，是我告诉慕容公子的。”墨玉锋似是早就认识了慕容子毓，不紧不慢地开口帮他解了围，“你自小离家，若是没个人照料，为父怎会放心？恰巧当时慕容公子让人前来询问你的喜好，我便告诉了他。”
“哦。”莫雪颜淡淡应了一声，心中却起疑。既然是这样，慕容子毓的那一抹慌乱又从何而来？默默想着，她讲注意力放在了旁边那个手捧白玉琴的人身上。“你家主子是谁？”
“回墨三公子，主子说他是您的望月故人。”捧着白玉琴的人微垂了头，语气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前几日主子偶尔路过北函县，无意中听旁边这位慕容公子提起墨三公子的生辰，因而特命小人准备了这些贺礼。”
望月故人。
莫雪颜听到这四个字，脑海里立刻出现的是月色下的一袭紫衣如魅。
那个男子，自称紫槐。只是看了第一眼，莫雪颜就知道，那样的人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驾驭得了的，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想要将那个人收为己用的打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他们在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的可以为你敬献忠心，而有的却只能用朋友之礼相待。
紫槐，就是属于第二种。
那个人，曾是整个江湖武林的神话，就算现在已经退出江湖，也并不代表他甘愿屈居人下。莫雪颜需要的是绝对的忠诚，对于这一类的人，她向来不喜欢耗费多余的精力。
不过她没想到，紫槐会特地派人送来了贺礼。
“替我多谢他。”莫雪颜的目光从那一大一小两个木盒上一掠而过，随即转身吩咐管家许岩安排位置招呼他们，单单将那没带东西来的三人晾在了一边。
“墨三公子如此厚此薄彼，可会让我等不服的呀。”三人之中的绯衣高挑美人见莫雪颜要走，忙上前一步扯住了莫雪颜的衣袖，看着莫雪颜的双目中盈满了埋怨。“难道就因为看到我们没带礼物来就要赶我们走不成？”
眼看着一个大美人满脸委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在场的只要是个男人都忍不住升起了怜惜之心。有些人甚至偷偷用轻蔑的视线瞥着莫雪颜，暗道这个墨三公子也是个重利之人。
“我有吗？”莫雪颜回头对上美人那双水眸，面纱下的唇角再次抽了抽。“我这不是让管家去给你们准备位置了吗？”
“那你都不问问我们带了什么礼物？”绯衣美人瘪嘴，泪盈于睫。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还用月辰问吗？”旁边的慕容子毓将莫雪颜的袖子从美人手里扯了出来，笑着反问，“刚才你也说了你们没带礼物，月辰不问是因为他不在乎那些俗物罢了。况且他想要什么没有，哪会在乎你们送不送礼呢，你们安心留下来吃酒便是。”
“可是我们要送的礼物他就没有！”手里的衣袖被抽离，绯衣美人狠狠瞪着慕容子毓，不服气道。
“你倒说说看，幻剑山庄什么没有。”在旁边看热闹的墨风辰有些好奇地插嘴。
“一个娇媚无双的美人，一个天下第一的护卫，一个医术卓绝的神医。”绯衣美人瞟了墨风辰一眼，双臂环胸，傲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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