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鱼精的亲戚
河池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本来信心满满的众人，眼下也开始担心了。便派了飞得最快的胜遇鸟儿前去打探。这一探才知道不好了，大公子竟受了伤。
负伤了却还不知道水鱼精的亲戚究竟是个什么底细，因为只有河池见着了，旁人并未得见。
大公子的妖力虽不如妖王和几个长老，在妖界却也算可以了，奈何这次遇上的却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而差事也是他自己非要选的，他只有闷声吃了个哑巴亏。
老妖王很是着急，结界未修补好便要自己下山去救儿子，却硬是被几个长老拉住了。理由是，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们一族的老窝怕都会被端了。老妖王听着在理，才没有去，却即刻让二公子带着几样法宝下山去了。
我带着滚滚随二少爷下了玉山去和大少爷的队伍汇合，莫不是此时不是个好时机，我必定会大叫几声来表达我此刻内心的愉悦，终于呼吸到了人间的空气，妙哉妙哉！我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抱着滚滚骑在变身后的栖泽的背上。
山脚下一个小山包，山包上有一片竹林，地势比暗河明显高出一截，报信的人说大公子一行人便在那里歇脚。
“二公子你们终于来了，大公子好像不行了！”
“怎么会呢！大哥妖力那么强，最多有个皮外伤，怎么会不行了！休得胡言。”栖泽显然有些激动。
“最初我们也只是以为他受了一点点伤，没想到伤口越来越大，现如今已经黑了！像是中毒了！”
“什么妖物如此卑鄙！？”
“没……没看清，只觉得天色一黑，上头飞着个巨大的妖物，大公子看见了就追了过去，等到他回来，便负伤了，再后来就是这般境地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怯生生地说。
“混账东西，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物如此厉害！”
“二少爷切莫轻举妄动啊，我们好多同伴去竹林外缘打探消息，都没有回来，想必是被妖怪吞了！”
我们都不知妖怪的底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夙月，据你所知，可有什么鱼会飞？”栖泽突然问我。
“公子真聪慧，我怎么没有想到！不过据我所知，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穰。【山海经】）便是会飞的，不过这种鱼儿只在东海与西海间来回飞，它只在夜晚飞，也没听过会作恶，出现时也从来都是祥瑞的征兆，其余我便不知了，所知有限，公子见谅。”
“那会是什么呢？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现在我们连对方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哎。”
“公子，会不会，这水鱼精的亲戚并非也是鱼呢？”
“怎么说？”
“水里的生物那么多，可能刚开始并非同宗，却能因为长久的相处关系比亲戚更好，还有可能因结义，或者因施恩报恩的关系变得亲近了，久而久之就视对方为亲戚了。公子觉得我说的可在理？”
“嗯！实在是太有这种可能了！”
“我虽不知除文鳐鱼以外还有什么鱼会飞，却还知道有一物，生活在水里，却生有两翼，此物名为化蛇，据刚才的少年描述，此妖物巨大，飞至上空都能使天色一黑，化蛇的体型便能遮天蔽日。看来，这水鱼精的亲戚，很有可能是条化蛇。不如我们试他一试。”
“如何试呢？”
“公子只管陪着，到时候附和我，其余的交给我就好。”说罢我们便着手去竹林外缘，滚滚非要跟着，我便让他变作个小物件，将他揣在怀里了。骑在栖泽背上，不一会儿，我就发现个绝佳的位置—一块平地，四周极其空旷，于是我让栖泽停下，之后我们便席地而坐。
“公子，你看这世道好不清明，我真是不明白，那样高高在上的化蛇大人，怎会落得与区区水鱼精为伍的下场！哦，不对，应该不能说是为伍，而是化蛇大人居然为小小的水鱼精驱使，当了狗腿子，哎，我真是替他感到不值啊！”我故意说的极其大声。栖泽听了我的话，便明白了我的用意，也跟着大声附和。
“我也甚是惶恐，定是那低贱的水鱼精使了什么阴谋，才将化蛇大人骗了过来做杂事。你说，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化蛇大人往后还怎么在妖界立足？怕是他手底下的那些小蛇们，也不会听他管教了，毕竟被比自己低贱的妖怪吩咐着鞍前马后是件再屈辱不过的事。”
“往日里我听闻化蛇大人的风姿，还曾拿他作为偶像，此刻也甚是后悔，我怎会拿如此不堪之妖作偶像，糊涂啊糊涂！回去的那几个小妖跟我说，化蛇是水鱼精的亲戚，我不信，今日便过来看看。”
我和栖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我渐渐有些觉得可能不是化蛇作怪了，若是他，他的定力也太好了点，因为我连他祖宗十八代都骂过了，他还没出现。待我和栖泽都口渴停下来时，上空一个声音出现了。
“尔等可说完了？若是说完了，吾便要了结你们。”我们朝上空望去，一个巨大的的蛇形黑影便在上头显现出来。周身的妖气太强使我们仅仅只能看到一个轮廓，透过妖气，我仿佛看到一双水桶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没说完！没说完！”我赶忙说到。
“你这伶牙俐齿的小女娃，倒是很有意思，激将法运用的不错，可是我与那水鱼精的关系，远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吾只是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忍不住问到。
“关你何事？”
“是啊，当然不关我事，既然你与水鱼精不是我所想的那种交情，那水鱼精和胜遇鸟的事情又关你何事？”我抬头朝上空望去，刻意迎上那双水桶般的眼睛。那视线却倏地消失了，久久没有回应。“你作为上古神兽，却多管闲事，还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伤了我们的大公子，现在他都快不行了，我之前所言并非诋毁你，而是确确实实的，我打心眼里看不起你，因为以你之力攻我族人，好比大树撼蜉蝣，你胜之不武却还处处耍阴招，着实可恶!怎么，没理了？跑了？”
“吾并未逃跑。你说得对，吾受教了，的确与吾无关，毒并非吾所下，吾自会为还你个公道。”一抹玄色的身影从我眼前飞快掠去，浑厚的声音渐渐远去，天气也倏地一下明朗起来。
就这么走了？我和栖泽还没反应过来，四目相对，不明所以。
“所以说，我们不用担心化蛇会找麻烦了？”过了一会儿，我打破了沉寂。
“呃，我猜想，可能也许是吧”
“那我俩不急着回去吧，此处风景甚好，只是稍微休息会儿。你也听到了，大公子中毒的事，那老妖怪会解决的，我们过多担忧也是毫无用处的，你说是吧？”
天气忽然又变得阴沉了，平地里起了一阵好大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我和栖泽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防止沙子吹到眼睛里。
“尔等在说谁是老妖怪？”听见声音，我缓缓拿开双手，引入眼帘的，是一袭玄衣。我暗道一声不好，背后说人坏话被逮着了，好是尴尬！我求助似的望向栖泽，他也一脸惊讶，上古神兽就是上古神兽，不过须臾之间，化蛇便去而复返，这是何等的办事效率。
“我们不是在说你，是在说另一个妖怪，他又老又丑还十分傲慢，不似你这般英俊潇洒，面如冠玉，清新俊逸，英姿飒爽”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我一连说了无数个成语夸赞此万年老妖的俊美不凡，恰好此妖很是受用，原本阴沉的脸，竟露出一丝和善，嘴角也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还不忘回一句：“汝所言非虚，本尊当之无愧。”
我当即对此老妖的惧怕都灰飞烟灭，原是个爱听奉承的妖，若日后有缘再见，只管投其所好便是，有何可惧？
“尔等可见过一个胖墩墩的奶娃娃？”胖墩墩的奶娃娃？什么意思？这和水鱼精有什么关系？
“我等愚钝。”我和栖泽不明所以，又不敢得罪他，至地摆好态度。
“前些日子，本尊带他经过此地，他贪玩，丢失。莫要再问了，本尊懒得回答，只说见是未见过？”
“未见过。”
“见过。”
我和栖泽同时说，却是不同的答案。那老妖怪显然是生气了，一双剑目里嘘嘘地冒着寒光。我和栖泽对视一眼。
“见过。”
“未见过。”
我们更改了答案，竟又是同时的。
再俊美的一张脸，发起怒来比起不俊美的脸发起怒来是更为吓人的，因为你会害怕过度的狰狞会损坏那张尘世间再找不出第二张的脸。况且他活了那么多年，气场实在太强大，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等区区生灵，不知道他的力量有多强大，只知道，在他的注视下，我们竟动弹不得。
“胆，大，妄，为！”他极慢地说出这四个字，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不过光是从这四个字里也能猜出来他十分生气。
“姐姐，你们吵着我睡觉了！”变成锦帕的滚滚从我的外衣襟里一股溜地滚了出来，落地时，已经是个胖乎乎的小狐狸。他揉着眼睛，显然还未睡醒，“不过还好，姐姐的胸口好软，睡着好舒服!”栖泽假意咳了两声，我的脸刷地红成了某灵长类生物的屁股，那身着玄色衣服的老妖怪竟也别开脸去，怕是我气得眼花了，我竟看到他脸颊有一丝红晕。
我恨恨地一把抓起小狐狸的尾巴，将他面朝外倒过来：“你这小混蛋，好的不学学坏的，我今日便要揍你屁股！”小狐狸挣扎着，他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戎英？”玄袍老妖定睛看着我手里的小狐狸。
“师傅，快救救本王，本王要被姐姐揍屁股了！”滚滚朝他求救。他一挥手，小狐狸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怀里。他见小狐狸快要哭了，便双目对我一瞪。
“戎英想来是被你个毒妇关起来了，着实让本尊难找！”
“我何时将滚滚关起来了？又怎么是毒妇了？你这百足之虫万年不死的老妖怪！”
栖泽惊讶地看着我须臾之间脸色已变了三变，我猜想他定是在感叹女人的变脸术何其高深莫测。
“滚滚？戎英，你这粗俗的名字从何而来？”他的注意力已经从毒妇转向了粗俗的名字。
“是姐姐给我取得，本王还是很喜欢的！”滚滚也忘了我刚刚扬言要揍他屁股的事。
“本尊既说了粗俗，你竟还说喜欢，不肖徒！”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滚滚竟是化蛇的徒弟怎么这么混乱呢!
“本王就叫滚滚好了，两个字一样的，本王只需学写一个字就好了！还是姐姐取得名字好！”我突然好像胜了那老妖怪一局一般，在内心大呼自己当时取名多么英明，若是当时脑子不顶用，给他取了个“太上老君”之类的名字，那今日我怕是如何也赢不了那玄袍妖怪了。
之后的事自然是滚滚用他那软糯糯的声音向他解释清楚了，当然滚滚自动省去了自己如何偷吃被抓这一段，好在他用“我那日走丢了，幸亏遇上姐姐这样的仙女救了我，不然我怕是要香消玉殒了”代替了那一段，尽管他误用了香消玉殒这个词。
尔后那妖要带他回去，也被他用一句“本王答应了姐姐要陪着她帮她办大事，如今她还未嫁出去，叫本王如何能丢下她”回绝了。我和栖泽被他们俩一口一个“本尊”，一口一个“本王”弄得目瞪口呆。
最后，那妖风流倜傥地飞升至天上，误会解除了，他竟在长空里俯身对我笑了笑，那一笑，我竟有种阳春三月，春风拂面，桃花盛开的感觉，继而呆愣了好久。在他走后，才回想起他临走那一句：“本尊识得一只如你口中所言的又老又丑又傲慢的妖怪，他，叫化蛇。”
他，居然不是化蛇？那我们何以聊这么久，我彻底石化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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