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桃花桃叶乱纷纷
水涵默然点头将匣子合起来，叹道：“徐嬷嬷是祖奶奶身边的老人了，什么稀罕物儿没见过！徐嬷嬷可知旁人敬媳妇茶，皇后娘娘只赏一对东珠，偏我媳妇敬茶，皇后娘娘便赏了两对！”
徐嬷嬷乍见这些珠子悲喜交加，眼中含泪道：“恭喜王爷王妃，这可是皇家宝贝！文昌三十一年，乌拉进贡了十二颗来。先皇孝敬了老太后，老太后薨之后，便归了当今皇后！”
因随手取过皇后所赐的紫檀木匣打开来一看，竟是四颗淡青色东珠，一色鸽子蛋大小，圆润饱满，宝光内蕴，焕彩晶莹。
话音才落，徐嬷嬷带着凝烟将从宫里得的表礼送过来让黛玉过目，黛玉懒怠瞧，随口让春纤好生收起来，水涵因笑道：“到底得了些什么，你竟也不想瞧瞧！”
春纤忙道：“才已叫她们端去了！”
春纤忍着笑，低头欲退出去，却听水涵道：“早起叫炖下的燕窝怎么还没送来！”
“王爷胡说什么！”黛玉小脸飞红着背过一边去。
正说着，水涵走进来，眼眸亮晶晶的，瞅着黛玉道：“你们姑娘穿什么都与众不同，真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春纤笑道：“新娘子作兴的，这一年里可都得穿红的呢！多少人想穿还穿不上呢！瞧这一身虽并没绣什么花儿朵儿的，却极合身，衬的姑娘气色越发的好看了！”
回到永靖王府，黛玉头一件事便是摘下凤冠，换下朝服，只穿了件石榴红软缎百褶裙，外罩大红软段对襟褙子，坐对着大穿衣镜照了照，撇了撇嘴道：“这两日的衣服尽是大红的，倒象要把人烧着了似的！”
大家笑着互相辞过，各自回府不在话下。
一席话说的黛玉才刚褪去的绯红又晕上的了脸颊，方氏也红了脸，笑嗔道：“真真二弟妹今儿是疯魔了，说出的话总没正经的，连我也怕了！罢了，今儿就散了，权且避过你这阵魔性，改日再聚吧！”
张氏摆手笑道：“大嫂子也是前月才做媳妇的，难道不知道有新婚燕尔这一说么！想来三弟他们昨累的很了，这会子咱们怎么好只顾着自己乐，不识趣不让人好生歇息呢！”自己说着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方氏忙笑问：“为何，弟妹可是舍不得铎儿在府里？何不一起带着？”
二皇子水泳带着温雅的笑容问张氏，张氏摇头笑道：“大嫂子的好意儿，我也爱热闹的，只是这两日不妥！”
用完膳进茶漱口后，帝后妃子们便各自回宫歇息，几位皇子王妃们便一起出了宫，永正亲王妃方氏因邀众人到亲王府里吃茶说话，别人还未说话，五皇子水沣忙作揖辞道：“大嫂子相邀本不应辞，只早约了人，改日请各位哥哥嫂子们到小弟府里消闲消闲！”
水涵见黛玉益发羞的脸通红也不动筷子，这才罢了。
黛玉水涵两人头一回并肩同桌用膳，每每布上菜来，水涵均先挑拣让与黛玉，黛玉红着脸悄悄给水涵递了几次眼色，水涵却仍只是我行我素。帝后二人并妃子们瞧见了，忍不住笑着打趣了几句。
众人便忙都起身垂首道：“是！”各各依次跟着帝后妃子们出了大殿到一侧的大花厅里入席，帝后二人并肩上坐，妃子们皇子夫妇们分左右下首坐着，虽是家宴，却也无人大声喧哗，多只是帝后二人说话，容贵妃偶尔也凑趣，其余人等只是安安静静的低头用膳。
皇后也附和笑道：“今儿人都齐全，正该一家子骨肉团圆取乐！时候也不早了，就传膳吧！”
只听得皇上拈着龙须，扫了众人一眼，道：“如今涵儿也娶了媳妇，朕的几个成年的儿子便都成家了，朕心甚喜，中午大家都留下，咱们一起用膳，也算是大团圆！”
话还未说完，就听得皇上轻咳了一声，便忙住了口，众人也都恭然归位。
五皇子妃孙氏看了看正在一旁说笑的皇子们，平了平心中的心绪，笑叹道：“别的也罢了，二哥博学多才、贤明多智朝庭上下谁不推崇，更难得这么些年与二嫂子仍恩爱有加举案齐眉……”
张氏听着心里颇受用，因甩着帕子笑道：“有什么可称羡的，外头看着也不过比常人略风光些，府里大小事情操持着倒比老妈子还苦呢！”
徐嬷嬷曾告诉过这张氏乃都统、勇勤公张文鹏之嫡长女，不但才貌俱佳且极有手段心思。此时听得张氏话里暗有所指，黛玉只装作不明，流光溢彩的美目笑盈盈地看着这位下巴尖尖的张氏淡淡一笑道：“二嫂子取笑了！永泰王妃才貌双绝、福慧双修，京城里谁不称羡呢！”
张氏笑着打量着黛玉眼：“久闻三弟妹美貌绝伦，今儿一见，果然人言非虚！”
黛玉莞尔：“大嫂子如今气度越发雍容了，偏还是那般温婉可人！”
黛玉只是含笑默听，永正亲王妃方氏因上下打量黛玉连声赞道：“多日未见，三弟妹比头回见时越发好看了，身量比我高了好些呢！”
一旁坐着的水泳媳妇永泰王妃张氏抿嘴一笑：“这样说来，你们谁能比我年长，我如今也得尊永正亲王妃为大嫂子呢！出嫁从夫，计较不得的！”
孙姑娘看着方姑娘甜甜的笑容，心里泛酸笑道：“可不是呢，说起来我原比你们都大些儿，如今反倒成了弟妹了，大嫂子原还是最小的呢！”
如今身为大皇子妃，方姑娘年纪虽小，却因大皇子征伏菲逻被擢升为亲王，在众位皇子中爵位最高，方姑娘也便为亲王妃位最尊，却仍是那般乖巧，因拉着黛玉笑着对孙姑娘道：“五弟妹，咱们今儿可算是故人重聚了，便是一家人了！”
水沣笑着附合，这边几个妯娌们也拉着黛玉低声说话儿。
水泳一派温雅地笑道：“素日三弟酒量惊人，昨儿那点子酒就醉成那样了，可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水涵笑啐道：“还说呢，昨儿谁一力劝我多喝来着，竟是存心呢！”
皇子们受过茶俱笑赞水涵好福气，五皇子水沣更是笑着凑到水涵身边低声打趣道：“昨儿三哥醉成那样，可曾误了好事？”
一时黛玉依次给几位贵妃妃子皇子们敬茶，都有表礼相赠不复细表。
几位妃子也笑着称赞附合，皇上点头笑道：“爱卿所言极是！看着几位皇儿家室和美，朕心甚慰！”
容贵妃在一旁忍不住笑道：“哎哟哟，皇上您瞧见了没？三皇子抱得佳人归，这满眼满脸的心满意足！两人站在一处，真真是比翼连枝，娇花玉树一般极是养眼呢！”
水涵心中一荡，笑着向黛玉瞥去，黛玉只是低着着，姣容羞的似晨霞染就，更增几分娇艳。
皇后虚抬了抬手笑道：“瞧着你们琴瑟和谐本宫与皇上都很是欣慰，卸了多年的重任，便等着你们开枝散叶了！”
水涵淡淡一笑道：“不知者不怪，连儿臣也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要多给一对。东珠再稀罕也有限，难得皇后娘娘用心至深！”说着微微瞥了黛玉一眼，两人便齐齐向皇后欠身行礼道：“儿臣多谢皇后娘娘厚赐！”
孙氏忙走到黛玉水涵跟前福身道：“请三哥、三嫂责罚！”
皇后摇头笑道：“你这直性要强的性子何时才能收一收，冒犯了你三嫂子，别人不理论，你三哥怕是不能饶的！”
孙氏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紧，忙摇头道：“臣媳一时糊涂！请皇后娘娘责罚！”
一时间殿内鸦静一片，皇后因又问孙氏：“沣儿媳妇，可还有什么要问的了？”
皇后点头笑道：“原来是为着这个叫屈呢！这里头是有缘故的，你既问了，本宫便告诉了你们知晓也好！”顿了顿，扫了众人道：“一对是本宫给的，另一对么是先孝慈皇后给的。”
孙氏摇头撇嘴道：“才不是呢！臣媳才听得皇后娘娘说不偏不倚，却为何我们都只是一对儿，偏三嫂子是两对儿？臣媳却不明白！”
皇后也不理会孙氏，只笑着对黛玉道：“涵儿媳妇先起吧！”随手将那匣子放在托盘里，方看着孙氏问道：“沣儿媳妇过门才不过月余，怎么有谁挑你的不是了？”
一旁坐着的齐妃皱了眉头，忙笑道：“沣儿媳妇有什么话回头再说不迟，这会子你三嫂子还没敬完茶呢！”
皇后此话如小石子投进了水里，扰乱了几位皇子妃们的心绪。黛玉冰雪聪明，知道这样明着是抬举自己，实则令自己成众矢之的，正想着如何应对，却见五皇子妃孙氏已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玉阶下福身道：“皇后娘娘，不知臣媳有何失礼不敬之处？”
黛玉脸上微微发烫，便仍是含着笑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皇后下跪奉茶，皇后笑着接过茶略沾了沾唇：“连月间喝了几盏媳妇茶，只这盏喝着最舒坦，可见三皇儿这功夫没白下！”因又从一旁的宫女手里将一描金紫檀木匣子递了过来：“这是早年南边进贡来的东珠，统共不过十二颗，长公主出嫁陪了一对，他们媳妇子们不偏不倚每人一对，如今这两对儿便都给了你！”
二人起身，便有宫女端了茶来，黛玉接过，款款走至皇上跟前，低头下跪奉茶，皇上接过茶感慨道：“这盏茶可比那功夫茶还费功夫呢！”说着故意瞪了水涵一眼，众人窃笑。
只见水涵黛玉二人如明珠美玉般并肩走进殿来，水涵肃肃潇洒，黛玉娟娟明丽，直令人眼前一亮。早有宫女在帝后宝座安置好拜毡，黛玉水涵齐齐走上玉阶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皇后与皇上对视一眼，笑道：“起吧！”
大明宫里皇上皇后正在大殿中央玉阶上并肩坐着，玉阶下左手边坐着的是几位已成婚的皇子皇妃，右手边坐着的是容贵妃和几位妃子，正闲闲的说嘴斗牙，忽闻得外面通报，便止了言语，齐齐往殿门口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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