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剑拔弩张
皇后用力一拍身旁的茶桌，猝不及防的一记响亮在悄无声息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瘆人。皇后一身华贵神色冷漠，可阴毒的眼眸中充满着怒气。“大胆奴婢竟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可知罪？”
“奴婢不知娘娘所指何事？”幽婼面无表情地问道，眼中如死水一片。
殿中静得出奇，每个人的呼吸声都那般清晰。祁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殿下女子，嗓音低沉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
“回禀皇上，奴婢名叫连幽婼，是御膳房的宫女。”幽婼低声回答道，竟无丝毫畏惧之意。
“你可认识你身边的这位宫女？”祁王再次开口，指着幽婼身边跪着的小宫女问道。
幽婼淡淡瞥了一眼碧桐，答道：“认识。她是与奴婢同屋的珍计房宫女，名叫碧桐。”
祁王见幽婼态度不卑不亢，语气不惊不畏，心中不免奇怪。普通宫女太监别说是皇上皇后问话，连光看见龙颜就已经吓得腿软，而此刻面前的这个小宫女不矜不伐，冷静沉稳，这样的表现对一个宫女来说着实异常。
祁王挑眉转向碧桐，问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要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地好好说清楚！不能有半点虚假隐瞒！”
“是。”此时埋头跪在地上的碧桐终于发声，声音如魔咒般侵蚀幽婼的心。“奴婢与连幽婼同屋，一天夜里，奴婢听到些奇怪的声响从睡梦中惊醒，便偷偷起床查看。只看到连幽婼正独自坐在灯火前把弄金钗，手边还有些奇怪的药包。”
碧桐绘声绘色地说道，语气中夹杂着恐惧与不安，还有那满满的虚情假意。“后来奴婢听闻二皇子病重，才知道事态严重，内心愧疚，所以冒死前来对皇后娘娘告知此事。”
幽婼身体一点一点冷下去，全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瞬间收缩，仿佛身处寒冰洞穴。转头看向碧桐，眼中是如浓墨般的哀愁，随即又转化为犀利的冰冷。
祁王也是个冷静多疑的人，听闻碧桐的话后并未妄下断论，而是再次威严地问道：“仅仅只凭一个药包你怎么就能肯定是连幽婼下毒毒害皇子？”
“奴婢后来心觉不安，便趁连幽婼不在的时候，偷偷从她床底下找出了药包，查看后发现是几日前连幽婼托付奴婢从宫外采购得来的苦梀粉末。苦梀粉本可用来驱虫祛湿，但是误食后会使人中毒甚至死亡。”碧桐跪在地上陈恳地说道，如泣如诉。“奴婢真的无心隐瞒，奴婢和幽婼从进宫以来便交好，如今迫不得已揭发好友，实在是受不了内心的谴责，还请皇上明鉴！”
这番声泪俱下的“演讲”引起殿内众人一片唏嘘，瞬间碧桐成功地从理当诛之的凶手变成了一个大义灭亲的圣人。幽婼感受到殿中所有人怨毒愤恨的眼神如一把吧利剑一般刺得她千疮百孔。
“奴婢冤枉，碧桐刚才所说的这些奴婢都没有做过。”幽婼面色苍白地说道，只觉酸楚满喉。
一直坐在堂上的淑妃此时却是一反常态的默不作声，不温不火地对碧桐问道：“可本宫的金钗已让太医查看过，并无任何下毒的痕迹。”
碧桐道：“敢问娘娘，近日连幽婼可否有从长禧宫中将金钗拿走？”见淑妃闭口不语，碧桐又说道：“她怕事情败露，早就找到机会将金钗中的痕迹清理干净了。”
皇上逐渐抬高了音量，问道：“既然如此，空口无凭，可还有其他证据？”
皇后语气柔和恭敬地说道：“回禀皇上，臣妾几日来亲自审问了长禧宫宫女春喜，的确略有收获。”转头对一旁地康公公吩咐道：“去把那东西呈上来。”
康公公谄媚一应，随即拿出一张纸递到皇上面前。
皇后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这是春喜的口供，上面清楚地说明当时是春喜与宫女连幽婼串通合谋，由春喜将金钗从淑妃那儿偷偷取走，交予连幽婼下毒，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已动过手脚的金钗放回淑妃身边，从而毒害淑妃毒害皇嗣。宫女春喜也已经画押认罪。”
幽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痕迹斑斑的供状，原来这就是她们的计谋，原来这就是皇后审问淑妃贴身侍女的真正原因。幽婼只觉原本冰凉颤栗的身体忽然间又变得滚烫，她双手紧紧握拳，极力压制欲喷涌而出的怒火。
祁王打开供状，并未言语，只是从紧抿的薄唇中可以看出此时祁王胸中的震怒。
淑妃突然站起，面孔上也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不可能！春喜是臣妾的陪嫁侍女，多年来伺候臣妾，对臣妾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张供状上血迹斑驳，显然春喜是经过了严刑拷打，这所谓的‘画押认罪’不知是屈打成招，还是根本就在春喜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人强行画押的？！皇上，您可要明鉴，千万不能冤枉无辜啊！”
“你放肆！你这么说是怀疑本宫暗箱操作，有心冤枉无辜咯？”皇后愠怒，她不允许自己的威严受到任何人的挑战，咄咄还击道：“淑妃你身为二皇子生母，理应对凶手恨之入骨才对，如今却多番为这些贱婢们开脱狡辩，难道是另有所图？”
淑妃见皇后面露愠色，而祁王又在一旁，自己不便发作，只得放下身段，语气稍许缓和地说道：“嫔妾岂敢怀疑皇后娘娘，更不图其他。嫔妾只图能找到真正的凶手，以免冤枉好人，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皇后娘娘单凭珍计房宫女一面之词，和一张劣迹斑斑的破纸，就认定春喜和宫女连幽婼有罪，也未免过于草率，难道也是另有所图么？”
淑妃语气虽是缓和了，可话中的字句可没有半点缓和的意思。字字珠玑，句句铿锵，一副誓要将皇后逼到悬崖边的架势。当日皇后下令捉拿审问她的贴身侍女春喜，早已令她不悦，如今看到这斑驳血迹，心痛之余是更多的愤怒。
“好了！”祁王脸色越来越难看，似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之色。“你们吵得朕脑袋都疼了。”
秦婕妤为人素来低调，不喜张扬，所以一直以来都默默坐在一旁，没有出声。此时见殿内气氛尴尬，便出口缓解，看向碧桐问道：“淑妃侍女春喜的供词只能说是人证，你可还有物证？”
“有！”碧桐理直气壮地说道。仿佛早就料到有人会这样问，自己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阳光从窗口照射入殿内，大殿显得更为敞亮。幽婼一直低头跪着，不敢抬头，也不愿抬头，不愿看到这一个个虚伪恶毒的嘴脸。多完善的计谋啊，一环套一环，碧桐将她从头到尾都算计个清清楚楚。她竟然当日还起了善心，想放碧桐一马，以为碧桐不过是一时的糊涂，一是无奈，以后便会改过自新。连幽婼此时觉得自己是那么地可笑，又是那么地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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