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君本无情 3
夜晚下着蒙蒙细雨，绵柔的雨丝仿佛为天地苍穹织就了一层薄纱，如丝如绢，如梦如幻。
三日之期已到，不知是否还有人在雨夜中苦苦守候呢？
碧桐见幽婼倚在窗边若有所思，于是好奇地问道：“幽婼你怎么了？今天一整天心不在焉的？”
“这雨都淅淅沥沥下了大半天了，不知道什么侯才会停？”幽婼对碧桐的疑问置若罔闻，没由来的喃喃问道。
“看样子估计还得下几个时辰吧。”碧桐被突如其来的话问得莫名其妙，“穿那么单薄别站在窗口吹风了。从明日开始各司各房都要开始为公主的婚礼做准备，你还是早些睡吧。”
皇上今日早朝上正式下旨赐婚安和公主唐雪嫣与定国侯世子赵赫铭，婚礼于次月初举行。圣旨已下，事成定局，不知这样的夜晚有多少人举杯欢庆，又有多少人心酸泪流呢？
窗外雨势逐渐转大，豆丁般的雨滴滴落在这青砖乌瓦上，如同鼓杵敲击般在连幽婼心中发出悲鸣震震。
碧桐一边铺着被子，一边羡慕地说道：“我听说定国侯世子相貌堂堂，能文能武。唉！公主还真是好命，一生无忧无虑吃穿不愁，现在还能嫁得如意郎君。哪像我们这些宫婢........唉！幽婼你去哪啊？！”
碧桐的话还未说完，连幽婼便穿上外衣，只拿了一把纸伞跑了出去。
连幽婼快步疾走着，无暇顾及已被雨水溅湿的鞋袜。她自己也说不清此时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说不清她所期待的结局又是什么，只是本能地机械地朝着一个目的地走去。
杏花树旁，女子浑身湿透一动不动地站着，好似一塑雕像般与脚下的泥土粘合相连。当连幽婼撑着伞行至她身旁时，女子急速转身，脸上的神情从欣喜若狂继而又转为绝望茫然。
“公主.......”看着公主悲苦的表情，连幽婼所有安慰的话语全都如噎在喉，竟发不出一字。
“呵呵，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公主自嘲地扬起嘴角，眼中冰封的悲哀化作柔情水滴，与夜晚的夏雨融为一体。
“我早就知道他今天不会来，可却还是执迷不悟，抱着一丝幻想和希望。就想着，输了，就踏实了。曾经拥有过的梦，曾经追过的梦，输了也是一种答案。不至于说自己连试都没试就输了。”
女人就是这样，明知原因，明知结局，却仍然固执地要个明白，要个了断。可是当某一天真的弄明白了一切，却又不知该如何了断，无法了断。最后只能自欺欺人地继续纠缠着，藕断丝连着，折磨别人更折磨着自己。
唐雪嫣的执着叫幽婼看着心疼，低语相劝道：“公主您全身都湿了，雨大小心着凉。奴婢陪您回宫吧？”
唐雪嫣并未回应，抬头看向雨夜中随风飘荡的杏花繁枝，缓缓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这棵杏花树下，那年我只有十三岁。那天我正是我母妃出殡的日子，火光冲天。宫里的老嬷嬷告诉我不能哭，就是哭也绝对不可以哭出声，因为我是皇家的女儿，举手投足皆代表着皇家颜面。于是我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来到这棵杏花树下，只求有一处安静之所让我能彻底痛哭一番。”
“他一袭素衣，背光站在阳光下吹奏着玉笛，画面美好而不真实。那是我听过最动听最撩动人心的曲调，好像山涧清泉般缓缓流淌到你身体每一处角落。”唐雪嫣娓娓道来往日之事，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如徐徐春风吹散了眉宇的悲凉。“他看见我并未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笑得那么清澈，那么温暖，直到现在我还会常常梦到那抹如旭日般的笑容。”
“他对我说‘要是难过就哭吧，把心中所有的思念和悲戚都哭出来’。我就那么紧紧地抱着他，胸中压抑许久的伤心统统都哭喊了出来，眼泪鼻涕也全都往他身上蹭。可他却并未闪躲，只是不断温柔地轻拍着我的背。”
公主仰头回想着，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后来我得知他是翊国质子，与我身份有别。可是身份在我眼中根本毫不足稀，于是我便开始偷偷与他相会，从诗词音律到人生哲学，我们无话不谈。”
连幽婼沉默不语，凝神聆听着。虽然她与质子相识时间不久，几乎可以说仅仅只是几面之缘，但是她的确也能感受到公主口中所描绘的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清风将一朵杏花花瓣吹送而来，唐雪嫣缓缓伸手相迎，看着掌心的残花，眼眸中的光亮渐渐黯淡。
“过往一切还历历在目，恍如世间最美好的梦境。可是我的梦还没有好好的做，现在已经不得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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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曦哲因感染瘟疫已昏迷三天，醒来时虚弱不堪，连说话都好似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看到他醒来，蓝昕芷紧绷的心弦总算放松片刻。
连曦哲软弱无力地说道：“头昏昏沉沉的，全身没什么力气。我到底是怎么了？”
“你感染了瘟疫，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幸好现在高烧已退，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蓝昕芷将灶炉上一直温着的药送至连曦哲嘴边，温柔地轻声说道：“来，把这药喝了。”
连曦哲看着蓝昕芷将药一口一口地喂入自己口中，耐心仔细，温柔似水，一时竟觉得口中的良药如蜜糖般滋润心田。
这样的蓝昕芷是令他觉得陌生的，惊讶的，甚至是……..醉心的。即使知道自己感染重病，可此时此刻，有她的陪伴和照顾，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平静，渐渐地又含笑归入梦中。
待连曦哲再次醒来之时，窗外已是艳阳高照。
床边张陵正打着瞌睡，屋内再无他人。昨晚的柔情相伴好似一场梦境，醒来时毫无踪迹却让人意犹未尽。
连曦哲抬手试图下床，却发现身体无力到完全不听使唤。此时一旁的张陵已被吵醒，欢喜地叫唤道：“连大哥你终于醒了！你感染了瘟疫，睡了好多天了，把大家都急坏了。还好现在没事了，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放心吧，我还没找着我妹妹，怎么会放心舍得去死。”连曦哲苦笑道，“这些天，多谢你们的照顾，让你们担心了。”
“你最应该感谢的是蓝大夫。她日日在你床边照顾，尽心尽力，昨日见你有所好转才终于放下心去休息。蓝姑娘真的是一个好大夫，你以后别老是和人家斗嘴了。”
原来昨天真的是她！一切都不是做梦，原来她冰冷无情的外表下掩藏着温柔多情的心。
思及至此，连曦哲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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