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阿穆伦的剑 3
而那晚，如果不是父亲踢到了一块石子，落到了不远处一名潜伏的梭默士兵的头盔上，之后父亲又注意到草丛缝隙中闪过的几道半透明的淡蓝色光芒的话……父亲的剑就不必沾上他兄弟的血了，因为他们都会被消灭在那场夜袭里。
父亲立刻高呼“敌袭”，边拔出腰间的弯刀——落锤省人更喜欢有力的弯刀，它们在作战的时候能有效的泄力，而他们独特的形状也不仅仅只有这一点功效，还有拔出的速度——相对于剑而言。
当时父亲庆幸自己随身带着那把斯图尔斯领主赐给他的弯刀——很多其他的军官也是这么干的。
因为正当父亲迅速拔出弯刀的时候，一道火花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鼻子尖。这些梭默士兵大多手里握着召唤出的长剑，在这里埋伏许久，他们要吃掉这个在外巡逻的小队，为之后大举进攻的部队打好前瞻，想必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小型战斗在周围产生。
父亲他一直信奉“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而面对这些新兵蛋子，他训练的时候也一视同仁，包括他的亲兄弟。这也让他建立起了威信，虽然时间并不多，但他相信，他手下的这些兵，一定是这些小队里最精锐的。
但是也精锐不过这些久日训练的梭默士兵，父亲他们几乎是以三倍的兵力对抗敌人，但是仍然是边退边打——这也怪不得，他们的巡逻其实是一场拉力训练，虽然全副武装，但他手下的这些人仍然是些大头兵。
当时父亲注意到，这些梭默士兵似乎急于结束战斗，苦苦追逼，甚至放弃了原有的阵型。而当他看到其中有些梭默士兵手上的召唤长剑突然消散，忙不已的躲到队友身后，灌下一瓶蓝色药水，艰涩的念了一会儿咒语，一把崭新的半透明长剑才从他们手中再次召唤出来。
父亲立刻命令队伍不要硬拼，边打边撤，虽然众士兵感觉有些泄气，但还是服从了命令——不过最服从这条命令的是他的兄弟，他们甚至有点逃命的架势，触之即溃。父亲皱了皱眉头看着他的兄弟们的丢人模样。
终于，梭默人群中有人高呼了一句什么，所有人渐渐放缓了追击，甚至有些隐隐后撤的样子，父亲立刻高呼“为了斯图尔斯！为了落锤省！”带头冲了上去，他身后的士兵们立刻大受鼓舞，也跟着冲了上去，梭默小队里立刻炸开了锅，开始明显的往后撤去，之后几名士兵还在最后抵挡，而前方的士兵步伐加快了起来——他们都空着手。
父亲那一战俘虏了三个梭默人，杀死了两个，让另外跑在最前面的梭默人逃掉了。不过事后也证实，他带领的这只侦查练兵小队是唯一一个与梭默交战却没有全军覆没的队伍，而抓到俘虏更是奇功一件！
父亲在那次回去之后立刻被斯图尔斯亲自召见，从此父亲的人生发生了转折，他成为了一位大使将军——所谓大使将军，是指由领主指定，平时接受领主调配，统领部分士兵，在帝国需要时带领队伍勤王的将军。这样即使在战时，需要勤王，前线也不会因为总指挥的缺失而发生混乱。而之后父亲是第一批回帝都的士兵，在帝都被围困之前，斯图尔斯就命令父亲带兵去帝都——他感觉梭默的军队不会只强攻这里。
当时那支插在提图斯国王王座上的箭还是父亲第一个看见的，父亲他就亲眼目睹了整个帝都从被围到“沦陷”的过程！
但父亲被任命为大使将军的那天，他十分的沮丧，因为不仅仅是因为被封为将，还有其他的事情使他发生了改变——他亲手杀了他的兄弟们。
事情发生在那天夜里，战斗结束后，捆绑好俘虏，清点了死伤人数，正准备返回的时候，父亲的那几个兄弟突然在父亲面前嚎啕大哭，他们一直娇生惯养，攻心于商，哪里见过战斗这样血腥的场面？父亲正想安慰他们，可谁知他们居然呼喊着要回家，他们请求父亲把他们加在死亡名单里，这样他们就可以……
父亲感受到了周围其他士兵的目光，他们眼中除了胜利的喜悦，更多的是和他兄弟一样的恐惧，但他们更加坚强，而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可以，只要你们证明自己的勇气——想必我们不是唯一一支遭袭的队伍。你们只要去救回一个红卫的战士，或者带回一个敌人的头颅，我就……让你们走……”
他的兄弟们立刻停止了呼号，用一种躲闪的眼神时不时的瞥着父亲。他们假笑着往后退去：“好的，我们马上就回来……”
父亲眼中寒光一闪，掏出弯刀，从背后砍死了他的兄弟们——他的兄弟们朝向城池的方向跑去，并不是向着前方或者其他小队巡逻的方向。
父亲震慑住了其他的士兵，看着其他士兵眼中带着的敬畏表情，他朝大家宣讲着：“落锤省的儿女们！我不想用大道理来说服你们，我知道那也行不通。但是我想说的是，我给过他们机会，如果他们不是打算愚弄我，逃向城市，之后销声匿迹的话。我给过他们机会，我也有私心，他们毕竟是我的亲兄弟——他们如果钻空取巧，就地砍下某具梭默人的头颅的话，我也会苦涩的点头的。”
士兵一阵哗然。
“我诚恳的告诉你们，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虽然我有私心，但是我的兄弟们却很愚蠢。他们选择了最最愚蠢的方式——背叛！我容忍贪生怕死，因为刚才我掏出弯刀的手也在颤抖，这也是我的第一场真正的战斗！我不怪你们，但我绝对不能容忍背叛！那些诗歌里的勇士并不是悍不畏死，他们只是用他们的信念抑制住了恐惧而已！”
后来父亲对着那些惶恐不已的士兵说了一段话，后来斯图尔斯领主得知后大大赞扬，并让他当众发表了类似的动员令：“或许对于国家这个模糊的概念你们并不熟悉，同样，或许对于‘忠诚’一词你们也没有了解。但这没关系，我相信你们熟悉你们的家园！了解你们的土地！同样也爱着你们的亲人！逃？我也想过，我不是神！我第一次战斗的时候我也害怕！可往哪儿逃？一个即将沦陷进战火的家乡？如果在拿着弯刀的时候都没有勇气去保卫它，当敌人踏上我们的土地，你们想要举起铁耙？这——不是一场内战！这是种族之间的战争！梭默，那些狂热的高精灵，他们是要进行一场种族灭绝的战争！他们领土的扩张将会助长他们的贪婪，以及——红卫人的灭绝！握好你手中的弯刀，为了落锤省！为了红卫人！”
据父亲说，当时士兵们眼含着泪花，甚至有人跪倒在地上请求塔洛斯的宽恕。最终父亲的队伍士气高昂的安全返回了城市。
“后来的一切，我刚才都讲过了，那些都是父亲的亲眼所见。”阿穆伦端起酒杯，“为了落锤省！为了红卫人！”
许克出于礼貌，也端起了酒杯。
“可是为什么你父亲留下的遗物会是一把剑，而不是那把斯图尔斯赏赐的弯刀？”
“因为那把剑不仅包含了那把弯刀，同时也是我父亲急流勇退智慧的象征和之后养家糊口的工具。”阿穆伦似乎为能找个人倾吐父辈的过去而开心不已，他继续讲了下去。
阿穆伦说自己还没有三十岁，也就是说，当时发生那场战争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出生。后来他的父亲作为落锤省来的大使将军，收到了帝国的冷落——当时落锤省被帝国遗弃了，而作为一国之君，提图斯并不能驱逐这位一直保卫他的将军——虽然有几次小规模的战斗中他还救过自己的命。但这是一个政治问题，必须严肃对待。
阿穆伦的父亲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为了不让君王为难，他称自己眼睛受伤，不再适合保卫君王。而提图斯将他留下的军队打散、重新整编进部队之后，很快的对着阿穆伦的父亲点了点头。
不过提图斯君主并不希望别人说他昏庸吝啬，护卫期间阿穆伦的父亲严守岗位，克己奉公，多次冒死救助他人，这在小规模的军队里也是众所周知的——其实那时候提图斯后悔把他的部队打散分到各个军队里了，那让阿穆伦父亲的故事在军队中广为流传。所以提图斯必须象征性的询问阿穆伦的父亲需要什么恩赐——如果这颗仙人掌渴求太多，提图斯不介意给它多浇一些水，把它灌死——一个抗击敌寇的将军死于梭默奸细的匕首——之后再将他的财产，也就是那些他要求的赏赐再收回便是，同时还可以为他进行一桩由自己亲自主持，值得史书大书特书的政治葬礼……
不过阿穆伦的父亲只要求国王陛下授予他一柄剑，亲自。就像斯图尔斯那样。
提图斯当时一愣，以为自己没有听清，阿穆伦的父亲又重复了一遍，国王才清醒过来，忙不已的从军械库中挑选出一柄上好的长剑，魔法师在上面镶嵌了灵魂石，给长剑附上了特殊的魔法，据说握着它，每次挥砍敌人，能吸收对方的耐力，在持久战中效果最为显著……
不过阿穆伦的父亲却拒绝了那把价值连城的宝物，提图斯国王据说当时立刻皱了眉，他身旁的侍卫都感觉到了杀气——不过很快国王的眉头就舒展了，因为老阿穆伦将腰上的弯刀递给了侍臣，他要求将这把弯刀铸成一把剑，一把普通的帝国剑。
提图斯国王将这柄意味深长的帝国剑交给了老阿穆伦，同时在天际省中心方位的雪漫城赠予了他一所房子——喏，就是我们现在在的这一所。
那把剑寄托了对故乡恩主的思念，同时向现在的君王表达了自己的忠诚，老阿穆伦除了房子外，还得到了国王因赏识他的进退有度而赠予的另一笔财富。
在花光那些额外财富用于生活开销之前，老阿穆伦将弯刀的技巧融入在了剑法里——虽然赋闲的老阿穆伦根本没机会用到，他回不去落锤省，他知道自己的处境，而在这里，大战之后，也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战斗。
不久阿穆伦的父亲发现自己错了，这里有真正的战斗。因为他很快就面对了新的问题，他的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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