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卢坎的故事 2
而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惊讶的看到小卢坎捧着半个篮子的果实朝她傻笑：“雪莉阿姨，我实在累的抬不起手啦，或许您愿意自己来试试？”
“天哪，小卢坎……瓦勒瑞斯家的卢坎小伙儿！你真是太棒了！我该怎么报答你？”雪莉兴奋的抱着卢坎，感激不尽——以往她一个人要打这么多果实往往要花上一个下午——并不是有多慢，而是打下的果实很难接到，几乎总有近一半落在地上，有些只是裂开，而有些就落在地上成了一摊泥水，就算是那些微微裂开的果实，也很难储存，所以她以往几乎是每天只敢打一点儿，每天吃一点儿，可不打的话，用不了多久，树上的果实就会熟透，之后自己落下来，烂在树下。而现在篮子里的这些果实都十分的完整，保存起来也相当轻松。
“不用，雪莉夫人，你知道的，洛克叔叔以前经常帮衬我们，而且我父亲也和您儿子一起出去了，想必他们也在战场上互相帮助，这也是我们该做的，不是吗？”卢坎顿了顿，眼神里满是真诚，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商人所特有的狡黠，“不过您也知道，我的母亲她怀孕了，不能做粗活儿，而且她的食量变得好大，可我们家只有两棵树……这个东西我先借给您用用，明天，我再来找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十个果实里面能给我一个吗？”
雪莉弯腰摸了摸小卢坎有些肿起的手臂，想一想刚才他还帮自己打了半篮子，心疼极了，从家中拿出满满一篮曼果，递给卢坎：“你先拿去吧，明天你再来拿你的那小发明，雪莉阿姨不会亏待你的，太谢谢你了！替我像你母亲问声好！”“可这太多了，雪莉阿……”“没事，这是你应得的！快去吧！阿姨要干活儿了！”“谢谢阿姨，我走了。”
卢坎不顾手臂的酸痛，拎起沉重的篮子，满心欢喜的回到了家。刚刚收拾完果实的母亲见到卢坎拎着这么一篮子满满的果实回来，吃惊不已，生怕小卢坎去哪家偷了别人的口粮，追问之下才明白过来。
也是从那天开始，卢坎的母亲开始相信世上有了神灵，她觉得小卢坎简直是上天赐给她的一份宝物！直到凯米拉出生的那天——别误会，凯米拉是另一份宝物。
后来，卢坎的母亲就安心养胎，而卢坎则每天“出去玩”，不知不觉家里存下的粮食已经够他们吃到下一个收获季。
卢坎家乡的布莱顿人们都很淳朴，但不是每一个都是。在给邻居们做这些“曼果摘取器”交易的过程中，卢坎也被骗过——这很正常，饥饿像野兽一般，有的人被吞噬了血肉，有的人被吞噬了头脑，自然也有的人被吞噬了心。有次卢坎就被一个邻居骗走了他的小发明——不过很快他改良的新摘取器更加受人们欢迎，而那个骗子邻居也很快过来道歉——带着一篮子曼果。
在长期和邻居们打交道的过程中，卢坎也渐渐积累了经验。他目光如炬，能一眼看出对手的刁难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或是仅仅等待他的进一步讲价。据卢坎所说，他怀疑他的父亲——老瓦勒瑞斯可能并没有猜错，自己的生父或许另有其人，他的经商天赋像极了帝国人这个善于投机取巧的种族——当然，他绝不是怀疑他的母亲，但要知道，他母亲怀他的时候，他的父亲去参加战争了，家里不像现在这样，还有自己可以帮衬，那时候只有母亲一个人，三十年来独守空闺……卢坎心里滴着血，但他不怪母亲，都是这该死的战争！
“你知道吗，都是那场战争！当然，还有现在的这场！糟透了！”卢坎明显激动了起来，自顾自的又倒了杯酒，喝了一口，不小心呛到了，咳了几声，许克拍拍他的背，卢坎感激的看了许克一眼，接着讲述。
后来凯米拉出生了。母亲能干活之后，粮食却显得太多了。于是卢坎匀出一部分，一些随信寄给了每月还不停往家中寄来“家属补助粮”的父亲，另一些被他用来和邻居们换了些其他的小物件儿——显然，在那个时候，粮食才是硬通货，并不是每个人家都有曼果树，而也是因为卢坎的特意交换，他们才能有吃的，而不是那些可疑的草根。卢坎在那些极其贫困的邻居们家里交换小物件的时候总会特意的以多换少。他只是简单的觉得，能多帮衬的，就多帮衬，毕竟都是自己的同胞啊！
他并没有想到，这样的做法后来救了他的命。
卢坎拿着那些“小物件”到了距离村子十多公里远的小镇上，小镇这里还很平静，或许是因为偏远，或许是因为这里的自给自足。镇上有一大片农田，也有他们自己的铁匠、裁缝、面包师……但独独没有手工艺人。因为凯米拉快出生前，卢坎兴冲冲的拿了自己改良的“曼果摘取器”来到附近的小镇，希望推销他的发明，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幼稚——这里根本没多少人种那些只能用来勉强填饱肚子的曼果！他们种麦子，做面包！他们有自己的铁匠！裁缝！面包师！他们根本不需要和他交换什么！那时的卢坎心灰意冷的扛着比他人还高的小发明，溜遍了大半个小镇，和镇上的人们打了个招呼，聊了聊天，也尝试说服他们种曼果——虽然失败了。
但在聊天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个镇上没有什么像样的手工艺人。而他们制作出来的那些粗糙的东西，连心灵手巧的小卢坎都嗤之以鼻，那些精妙的小玩意儿只在自己的家乡有！
果然，当卢坎再次来到这个小镇时，这个几个月前还扛着一个古怪竿子，到处推销，却到处碰壁的滑稽小伙子，当时给这里的居民们留下了印象。大家眼里带着或嘲讽或善意的笑意对他打着招呼，不过这次卢坎并没有和他们聊天或是推销奇怪的东西。
卢坎坐在路边，气喘吁吁的打开了自己背上的包裹，缓了缓气，吞下最后一块曼果——在这里如果卖不出这些东西，他就饿死在路上！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显然，小卢坎虽然只有十岁出头，但他熟练的吆喝声立刻吸引了那些还记得他的居民，以及认识这些居民的其他邻居，最后是那些喜欢凑热闹的人。
“小子，这个小木马很有趣，怎么卖的？”
“十个曼果。”
“面包行吗？这可比你那奇怪的果实要棒多了。”
“嗯……你看着给吧，我不久后还会来的……”卢坎没吃过面包，不过他隐晦地善意提醒对方不要耍诈。
“你这小子，可真机灵，五块面包吧，我想下次你还会过来的。”
卢坎立刻以这个标准计算了下，之后把所有的标价都换成了面包。后来他才知道自己要价贵了——在那个食物如此珍贵的年代，这也是现在他一段日子也要回到那个小镇资助些那些孤寡老人，那些那时候特意照顾他的人。
最后的几笔生意卢坎以钱币成交，他把所有的钱币换成了一个拖车，以及，一些破烂但坚固的武器。
于是那天夜晚，卢坎没有休息，他拖着拖车，月光抚摸着他疲惫但充满笑意的脸庞，还有拖车上的武器，以及那满满一**袋的面包！卢坎相信，那时候的自己像极了童话故事里月光下扛着宝物归来的冒险家！
当第二天卢坎拖着拖车回到家的时候，平日都受到他恩惠的邻居们都三三两两的出来迎接他，帮忙推着拖车，不少女孩儿们驻足在家门口，双手合握在胸前默默祈祷，天哪，他真是圣灵赐予布莱顿人的宝物！
那时候咿呀学语的凯米拉虽然不明白哥哥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意味着什么，但她能从周围其他人的眼里看到一种叫做崇拜的东西。就像卢坎看到书就会犯恶心一样，长大后的凯米拉每次看到他哥哥，总会莫名的感觉，他，永远是对的。
卢坎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的正午，他赶紧爬起来，去查看他的那些宝物，卢坎的妈妈过来告诉他，昨天她把一半的面包分给了邻居们，不过那些破烂却没人要。卢坎偷偷冷哼一声，他立刻挨家挨户敲门，把大家都召集在一起。
不少人十分紧张，以为卢坎要把面包收回去——因为卢坎手里拖着那个放面包的麻袋。谁知卢坎站在一块石头上，这样让他显得高一些：“父老乡亲们，放心，我不是来收回粮食的，相反的，这剩下的半袋面包也是拿来给大家分的！我刚回来，太累了，没来得及交待，也难为大家了！”
看到下面的众人松了口气，卢坎立刻把声音抬高：“大家还记得雪莉阿姨吗？”
台下众人脸色一冷，都哀恸的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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