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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救世二字难(晋江首发)


袁依婉给道观烙的饼子派上了大用处,  小道长们吃了饱饱的一顿饭,还是陈柏卓现给他们炖的一条鱼,热腾腾的鱼汤下肚,  四肢都舒展开了。

        他们年岁最大的无甲和无丑也不过比司马佑安大一二岁,  无甲今年十岁,无丑今年九岁,两人小大人一般,在其他小道长还在因可以下山去玩而喜悦时,两人眉头就没舒展过。

        “我们下山时应如何说?大家不信怎么办?”

        “挨家说吗?”

        “我们都没怎么下过山,迷路怎么办?”

        齐声声叹气:“哎!”

        他们想的东西,  司马佑安已经提前考虑过了,他喂了空空子一碗浓烈的姜汤,将人交给无虚道长照顾,  自己就回房思索对策了。

        他需要一张以抱朴真道观为中心的舆图,他前世去过京口县和白鹤观,这两个地方的地形地貌他尚且还记得,但其他方位却是愁眉不展。

        这时,  一直默默照顾他们的陈柏卓,  见到他用水画在桌上的舆图,  突然道:“这里没有山,  是一片平地。”

        司马佑安突地看向他,陈柏卓亦是眉头紧皱,  他努力思索道:“此地因地势平坦之故,  人口最多,  我应是去过此处,  大郎,  你且不用画了,  京口县肯定有舆图。”

        京口县是有舆图,然舆图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不会轻易借出,那可是为了战争画的,且去京口县路上下雪并不好走,耽搁这些功夫,能做许多事了。

        陈柏卓也是料到了,一句骂人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他坐下,闭目狠想,他还去过什么地方来着,想着想着,脑子里还真出现了一些画面,赶紧跟司马佑安说了,两人核对画图,很快一张案几都快装不下了。

        舆图画得差不多,司马佑安拿出了笔墨纸砚,这是空空子给他的,他一直都没舍得用,此刻却派上了大用场。

        待舆图画好,无甲和无丑来寻了。

        所有小道长们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就连还不知事的无辛都收拾出了一个小包裹挂在身前,这一幕看得陈柏卓剑眉都皱在了一起。

        说实在的,天降大雨,同抱朴真道观有何关系?下雨还能淹到山上不成。

        这些还都是娃娃啊。

        无甲道:“我们商量好了,我和无丑一组,我们两个去最远的地方,剩下的人年纪太小了,就让他们在周边。”

        无丑紧跟着道:“像无辛这般大的,由无乙他们领着便好。”

        司马佑安摇头,他们的计划太危险了,尚且用不着无辛,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先下山!

        道观坐落在山上,他们一来一回报信还要爬心,太累也太危险。

        一行人,扶着空空子从山上下来,着实惊到了袁依婉和辛离离,待听到陈柏卓说道观欲要通知周围人,心中更添羞愧和敬重。

        年纪小小的小道童们统一拜托给了袁依婉照顾,家里地方不大,但是挤挤还是够住的。

        空空子没有时间和袁依婉客套,待他觉得自己精神头好了之后,便召集了所有小道长们嘱咐,打算为他们安排事项,却没想到他们一个个都有了主意,连人员都分配好了。

        司马佑安拿出自己画的舆图,这舆图他交给了空空子,可能会被水淹的地方他全都圈了出来,还以为是要用舆图给小道长们认路的陈柏卓吃惊。

        却听他详细给空空子和无虚道长讲解这张舆图,若是下雨,哪里需要最先转移人口,转移到何处,尽力将事情往严重说,后面又添了威胁话语,不尽力救治这就是差事不利,县令也会做到头。

        听的空空子和无虚道长颇为认同,甚至默默记下他的话,空空子看向司马佑安的眼神更为慈爱。

        司马佑安见往日只会论道,不事生产,也不大会这些弯弯绕绕的两人听懂了,就开始嘱咐小道长们,小道长们不需要舆图,他们根本看不懂。

        他比划,辛离离翻译:“你们只需要顺着官道走便是,遇到村落找村长说话,遇到城池找当官的说话,若是没有官道,就直上直下的走,稍后教你们一套说辞,按照那个说便好。”

        无甲和无丑齐齐舒了一口气,还教怎么说,挺好挺好,无甲又问:“若是他们不信怎么办?”

        司马佑安冷冷比划,辛离离也是一腔子寒气:“那便不信,你们只需要将话带到。”

        辛离离又补充道:“不要让好心与愧疚拖累你们,通知他们是你们的情分,不是本分,这大立朝还有当官的呢,他们若是不听,那就是老天爷看不过去要收拾他们了!”

        这话说得惹得大家全看向辛离离了,空空子却笑道:“我就说小女郎有道缘,适合做女冠。”

        怎么能把救世的压力放在孩子们身上呢,他们心智尚且没长全,被不信的人伤害到,待大水蔓延死伤无数愧疚一生又如何是好。

        辛离离尴尬咳嗽两声,女冠还是算了吧,她还不想当女道士。

        道观一共十三个小道长,有两个襁褓中的婴儿,三个如无辛那般大说话都不利索的娃,能出门的只有八人。

        无甲无丑要两人一组,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四人一组都嫌少,但偏偏时间紧,要去的地方也多,当真是愁。

        空空子道:“你们能做多少做多少便是,不必有太大压力。”

        辛离离紧蹙的眉头突的舒展开来,举手示意道:“加上我罢,我同两个道长一组,这样九人可以分三组。”

        “辛离离!”袁依婉喝道。

        “从母我是认真的,我嘴皮子这么利索,可以一个顶两,但我不是女官,身边再跟着小道长们,可信度就大大增加了。”

        可信度又是个新词,司马佑安看向辛离离,微不可查动了下眼眸,她去,倒是合适的。

        辛离离她不是一个真的五岁孩子,装得再像,也做不到看着点点大的小人步路蹒跚地挨家通知,而自己却躲在她从母怀里。

        她的眸子认真,说道:“从母,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同组的人的。”

        小小的孩子掷地有声,激的人心中澎湃,陈柏卓沉声道:“我陪观主去寻县令,无虚道长在此地也是熟脸,有他在大家会更容易相信,刚才大郎说的话,我均记下来了。”

        这也是照顾无虚道长,他腿瘸这种寒冷天气最是会疼的,空空子当即便应承了下来,他是夜观天象入了凉气,身旁需要有个人,现在这里有无虚道长和司马佑安坐镇,他也更能放心离开。

        如此,无虚道长自己一组,无甲、无丑和离离分别领两个小道长,一共四组,也不按照什么远近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组负责一个,只不过道好走的被塞给了离离那组,他们那组普遍年纪最小了。

        事不宜迟,行动起来。

        陈柏卓和空空子带着所有小道童往京口县方向而去,无虚道长则自己绕山路走向后方。

        京口县上有州下有乡,可以算是十里八方占地最大的一个州了,想全走完是不现实的,他们得先紧着湖边的村民。

        小道长们神情紧张,只见辛离离已经一马当先做示范了,她和无寅、无卯两位小女冠为一组,带着穿着道袍的她们先去了集市。

        集市里各乡的人是最多的,这两日天气不好,出来的人少了,但集市依旧人声鼎沸。

        第一步,扯虎皮做大旗。“抱朴真观的空空子道长夜观天象,卜卦测出半月之后天降大雨,诸位家中在湖边附近的一定要注意。”

        第二步,强化说辞举例示范。“你看,这两位就是抱朴真道观的女冠,空空子道长特意让她们出来警示众人,就连他自己都去寻县令了呢!”

        第三步,使用四大话术“来都来了”、“不怕一万”、“还是孩子”、“大过年的”。“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下雨就是好,万一真大雪过后是大雨可咋整,大家听都听了,回去一定要和自己家人说呀!”

        论小道消息哪里传的最快、最权威,那必然是京口县本县啊!

        不然这地方,为何要交给辛离离负责,还不是她最能说会道,脸皮也厚。

        被人骂神经病,大冬天会下什么雨,也不恼,只笑着看那人,一副你爱信不信,要是下雨看你怎么办的表情,反将人气得讪讪走了。

        最开始两日,大家处处碰壁,就算说了是空空子道长说的,也没有人相信他们的话,就连辛离离他们的小渔村都不信,还以为是袁依婉花钱雇小道长骗他们。

        因为害怕下雪天冷反让小道长们伤了身体,所以他们都是上午出去中午趁着有太阳就赶紧赶回来,进度着实不算太快,孩子们一个个嘴上都急的起了燎泡。

        可后来风声渐渐变了,“我村里来小道长了”、“我家那也是”、“京口县也说有道长在示警”、“咱们是不是得做点准备啊?”、“这可是空空子道长的示警啊。”

        “好似不是假的啊,会不会是真的,不然抱朴真道观的道长们为何全都出来了,一连几日都在奔波。”

        “那可是抱朴真道观,不是白鹤观,观主这样说了,我们要不还是提前做做准备吧。”

        相信的人多了,就有开始修缮房顶存粮的人了,一时间京口县及周边物价都上涨了,得到不少不信之人的怨憎。

        小渔村首当其冲,他们固执己见,认为袁依婉家的大郎在道观,这样说肯定是不安好心,是以在无虚道长劝他们离去时,不仅不信,反而一副我就不走你能奈我何的姿态。

        无虚道长摇头,湖水上涨,最先遭殃的就是小渔村,因着袁依婉与村子交恶的原因,他才来通知过他们,不能耽搁了,他立即去了下一个村子,想着等最后再告知一次。

        “呸,和袁依婉一家蛇鼠一窝!”

        “我们在辛家守了那么多日,辛家现在都不出村了,怎也没见到袁依婉讨要羊皮纸卷!”

        “我观何家有去寻辛家,没准那羊皮纸卷就已经给他们了!”

        “半月之期都过半了,我们要不要去找一下袁依婉,逼她去要羊皮纸卷!”

        三郎母亲在一旁听见,冷冷道:“与其威逼一个弱女子,不如早做搬走的打算,你们是能强得过何家,还是能抵得过天灾!”

        几位汉子回呛:“平日就属你与她走得最近,她搬去哪了你肯定知道,快告诉我们!”

        “我不知道!她没告诉我!”三郎母亲闻言狠狠剜了他们一眼,她说的可是真心话,袁依婉没告诉她搬家去哪了,只告诉她去道观就知晓了,她也不算说谎。

        她头一扭回了家,贪婪村民的目光如芒在背,孩子们迎了上来,现在她拘着孩子不让出门,他们一个个都憋坏了,问道:“母亲,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啊?”

        “马上了,”她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对自家夫君道,“夫君,我们先去我娘家住段日子吧,万一下雨,最先遭殃的就是咱们村。”

        她夫君沉默不语,一百两银子触手可及,正在动摇之际,看见孩子们清澈纯真的目光,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收拾东西,我去县城租辆牛车,天太冷了可不能遭冻。”

        三郎母亲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们一家收拾东西要去娘家暂居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不大的小渔村,小渔村的人都说他们脑子进水了,这日日下雪的天,怎么可能会下雨。

        随着他们走后,村子里陆陆续续又有几户人家去投靠亲戚了,这其中有相信抱朴真道观示警的,更多的则是不想逼迫袁依婉,想暂时搬离乌烟瘴气小渔村的人。

        小渔村那些掉进钱眼里的人无不开心,他们走了更好,届时羊皮纸卷的钱定是不会分给他们的!

        他们凑在一起商量,辛家肯定还是要去闹得,但袁依婉也得找到,他们去道观抓大郎,看她献不献身,去不去辛家要羊皮纸卷。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小道观方向而来,正窝在京口县街边的辛离离眼眸瞬间就睁大了,拉住要敲门的无寅、无卯,赶紧藏了起来。

        正在她焦急之际,却是见京口县的衙役们纷纷而出,手里拿着锣鼓在街上奔跑起来,将小渔村的人吓得停在原地不敢走。

        却是京口县的县令,终于得到了上级州长命令,赶紧通知百姓避灾!

        锣鼓地响声传遍大街小巷,衙役们扯着嗓子喊:“抱朴真道观卜卦不日即将会有暴雨而至,苏县令有言命大家赶紧修补房屋,储存冬粮和柴火,另商人不得涨价!”

        “抱朴真道观卜卦不日即将会有暴雨而至,苏县令有言命大家赶紧修补房屋,储存冬粮和柴火,另商人不得涨价!”

        “抱朴真道观卜卦……”

        声音层层叠叠忽远忽近,不少百姓打开自家大门,无不喃喃:“莫不是真要变天了!哎呦,快妞妞,带上钱买粮买柴去呀!”

        人们倾巢而动纷纷奔向粮铺和卖柴火的地方,那村里来的人买够了足够多的粮食,眼见柴火涨了一个铜板,利索地回家奔上山自己打柴去了。

        辛离离拉住在人群中左摇右晃的两个小女官,带着她们站在石头上,将她们搂在怀里,只见京口县县令与空空子、陈柏卓一道从县衙而出,被蜂拥而至的百姓围了个严严实实。

        苏县令是个年近四十体型偏瘦的美男子,他双手做下压状,百姓便不再说话,只等他开口,他将目前状况告知,又道京口县物价他是一定会管控的,盼大家不要萌生发灾难钱的想法。

        人们听了他的话纷纷离去采购,他却陪同空空子往她们这里而来,没办法,两个小女官黄色的道服在一众灰扑扑的人群中太显眼了。

        见到空空子,无寅、无卯赶紧跑了过去,她们正是好玩的年纪,五六岁大的样子,嘴里叫着,“师祖,你回来啦!”人径直扑向了他。

        空空子连日随着苏县令奔波,身子哪里禁得住她们这样撞,陈柏卓赶紧拦下她们,一个用力,将两人一左一右抱了起来坐在他臂弯上。

        无寅、无卯惊呼,随即咯咯笑了起来,又招手对辛离离道:“离离,过来呀。”

        辛离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才慢腾腾走了过去。

        她其实个头还没无寅高,但诡异的让苏县令知晓她就是三人组的头头,他夸赞道:“多谢女郎与两位女官连日在县城奔波,以后的事情交给某便是。”

        辛离离摆手,干脆利落的说:“我只是跑腿耍耍嘴皮子,要谢当还要谢抱朴真观大道为先,体恤百姓,谢这些小道长日日不辞辛劳奔波示警。”

        瞧瞧,这是一个五岁奶娃娃能说出的话来吗,无寅和无卯那才是小孩子的样子。

        苏县令胸有千言想道,却只能同空空子说一声:“道长,多谢你们了。”

        空空子经此一事,愈发的神仙道骨了,闻言只是颔首。

        大家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仰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雪花如今还在飘零,当真预想不到届时下雨的情景。

        离京口县两座城之远的白鹤观,有道长快步走到观主空纯子身旁,压低声音道:“抱朴真道观卜卦算出将会下暴雨一事,经由京口县,已经在州府传开了,山下百姓都在做准备。”

        空纯子深深吐出一口气,却又听道长道:“何家及三位门阀均派人来询问此事真假,是否当真会下雨。”

        他瞥了那道长一眼,顿时破坏了好不容易维持的神仙模样,他道:“我怎知真假!不过想来空空子那老东西不会在这件事上作假,你就说我也卜卦算出来了,但并不明确,伤到身体要闭关,近日都不见人了。”

        得到消息的何家家主摔碎了一盏白玉杯!

        作者有话说:

        何家:感觉自己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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