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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二十一云斋


“离离,  客栈的名字可想好了?”

        远远的就能听见陈柏卓故意询问的笑声。

        辛离离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看那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凑到一起的两人,执起树枝继续在地上写她起的名字,  她从母将起名字的大任交给她了,  她要起一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名字!

        一个好的名字,绝对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是眼见着五月初五马上就要到了,客栈名字还没起好,还得预留出时间刻牌匾,越想越脑壳疼。

        呼噜一遍自己头发,发现指缝里掉了几根发,  辛离离沉默,她会不会英年早秃?

        另一边,陈柏卓低头同袁依婉道:“夫人托我去寻的伙计我找了几位,  都觉得不甚靠谱,表面上是急需工作,实则兜兜转转和城里不少商人都有牵扯,十有八九是奔着夫人的豆腐来的。”

        袁依婉听闻,  也是了然的叹了口气,  她如今唯三郎母亲可以信任,  已将做豆腐的最后一步教她,  甚至打算除了最关键的让豆腐成型那一步不教,其余都传授给她,  但可以预见人手依旧不够。

        随着何七郎和崔郎君的步子越迈越大,  他们所需的豆腐与日俱增,  现在她们还能做的过来,  后期定是要再将其分割出一部分雇人来做,  再者客栈打扫卫生、浆洗被褥、跑上跑下都需要人。

        客栈又与豆腐分不开,  总不能招来个狼却始终惦记她家豆腐,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家可还有年幼的孩子。

        实在不行,她便多忙些就是了,转头看向院子里抓耳挠腮的辛离离,她眼眸弯起,露出温暖的笑来,只要她的家人还在,她还有什么怕的,无非是苦些累些。

        回头抬眸不经意撞进被她一笑恍了神的陈柏卓眼中,两人俱是微微一愣,袁依婉下意识避过他的目光,低头看向鞋尖,随即自己却被这个动作弄得疑惑地拧了眉,陈柏卓低咳两声说道:“我再给夫人留意着些,尤其是身家清白的流民。”

        袁依婉轻轻嗯了声,正巧辛离离起身迈着小短腿,风风火火留下一句她去找大郎,从二人身边穿过,尴尬暧昧的气氛被打断,她松了口气,赶忙追上几步说道:“慢着些。”

        “知道啦从母!”

        辛离离走着小道跑进了抱朴真道观,眼尖瞧见习惯把司马佑安推出去,自己在后面躲清闲的空空子出来溜达了,真是稀奇!

        她小短腿方向一转,立马跟上空空子。

        走到小道长们住宿的地方,就瞧见无丑的房间外,小道长们一个叠一个地探头往里瞅,她背着小手走过去,悄悄问道:“看什么呢?”

        他们你一嘴我一句道:“今天师父出去扫山门,发现了扔在山门口的两个孩子。”

        “你猜那大的几岁。”

        “也就两岁,小的一岁多点,真狠心呀,两个孩子都不要了。”

        就有小道长白了说话的人一眼,“好像你不是这么大被扔出来的一样,无丑更惨,襁褓时差点被溺死在湖里,还是师父救下的。”

        这话一出,所有的小道长都蔫了,辛离离就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小道长的肩膀,安慰说:“好在你们被捡回了抱朴真道观呀。”

        “嗯,没错!”小道长语气肯定,也不知把她当成了谁,回头瞧是她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将身下面的小道长按到地上。

        其他小道长连连回头,“嘘!”

        然而闹出的动静已经被房间内的人注意到了,空空子朝辛离离招手示意她进去,辛离离就听话地走了进去。

        缩在墙脚脏兮兮的两个女娃瞪着清澈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她,大的才到辛离离胸口高,她本身就矮,可见女娃有多小,小的那个将自己往墙脚和阿姊中间挤,只敢露出半张脸。

        两双眼睛随着辛离离走进而移动,等走进了再一瞧,两个女娃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黑乎乎的小脚丫肉眼可见地已经出血破皮,身上的衣服也并不能蔽体,大的好歹还穿个小袍子,小的那个身上就是个破布缠着。

        空空子已经为两人检查过身体了,好在两个女娃没遭受过毒打,他温和起来便是个和蔼的老爷爷,耐心的同她们说着话,两个女娃却也只是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他不嫌乎脏,伸手呼噜了一下被吓到偏头不想被他碰的女娃的头,挨个呼噜了一遍,才对辛离离道:“离离啊,你正好来了,你也知道整个道观没个会做饭的人,也不好让她们两个吃生硬的食物,还得托你给熬煮些软乎的食物。”

        听到吃食两个女娃眼睛倏地睁大,又警惕地缩了回去,辛离离看的心疼,连忙道:“我这便去,煮些快速的疙瘩汤。”

        疙瘩汤便是用面煮的有块状的面糊糊,最适合长时间没有进食的人食用,她打了两颗鸡蛋在里面,还放了一小勺鸡肉丁,最后撒上葱花提味。

        一路端过来,小道长们鼻子吸得都快不够用了,可一个都没有说要尝尝吃一口的,懂事的怪让人心疼的,她便压低声音道:“我煮的多,一会儿你们自己去厨房找。”

        小道长们压低声音欢呼了一下,辛离离已经将疙瘩汤端到两个女娃身前,大得那个宛如猛虎扑食,将饭碗抱到怀里,也不怕烫,死死抱着,恶狠狠盯视着他们半晌,倏地转身喂起身后阿妹,喂一口就回头看一眼。

        这是被人抢过打过,才会有的下意识防护动作。

        空空子在一旁道:“慢着些,没人跟你们抢,都是你们的,不着急,小心烫。”

        他的话两个女娃充耳不闻,小的那个也十分懂事,辛离离不用垫脚也能瞧见碗中只被吃下去了一个边边,小的就不吃了让大的吃。

        大的直接就着碗喝,不停气地喝了大半碗,又将剩下的给小的喝了,待一碗喝尽,小的想伸出舌头舔碗时,空空子伸手将饭碗拿了过来,对怒视着他的女娃,尽量用最浅显好懂的话说道:“观中还有吃食,但你们脾胃弱吃不得太多,日后在观中生活,再吃其他的东西好不好?”

        两个女娃不吭声,早就等在一旁的无丑已经上前了,她拉住大女娃的手,大女娃挣扎了两下,认命地松懈下来,由着她拉到凳子上坐好。

        小女娃就跟在自己阿姊身后,拉着她的衣角蹲在地上。

        无丑、无寅、无卯三人就像是做过无数次一般熟练,由无寅和无卯按住大女娃,无丑则用剪刀和菜刀为其剪头发。

        长时间没有洗过的头发,已经全部粘连在了一起,上面甚至生出了虱子,需要仔细清理干净。

        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她们年纪小小便被抛弃,又被捡回道观,便不遵从俗家规矩了。

        大女娃双手紧紧握住衣裳,眼泪就从她眼眶中往外冒,很快就在小黑脸上冲出一道道白印。

        她完事便是小女娃,小女娃要嗦手指,被无丑制止,她阿姊顶着冒风的光头,安抚地拉住她的手,她便安静下来,让无丑收拾她,还咧着小嘴冲辛离离笑。

        厨房里烧着滚烫的热水,小道长们齐心协力给一桶桶搬过来,之后要为她们清洗身子,其余人就不方便再在这里待着,空空子出去后,辛离离帮忙,将两个女娃抱进浴桶中。

        两个女娃轻飘飘的,称得上是瘦骨嶙峋,根本没用多大力气就能将她们抱起来,无寅、无卯年纪尚小不太会控制力量,她们便一人一个给无丑和辛离离打下手。

        好好给两个小女娃搓了个干干净净,又用皂角给她们冲了一遍,浴桶中的水都变浑浊了,大女娃明显更知事些,不好意思地蜷着脚趾。

        “无丑,你这里有干净的道服吗?”辛离离抬头问道。

        无丑点头:“有的,我去拿。”

        万民登天梯修建好后,每日来道观的人络绎不绝,小破道观今非昔比,小道长们吃得饱也穿得暖了,每人还有两身换洗衣裳,都不舍得穿留着呢。

        因着两个女娃身形小巧,无丑的衣裳定是穿不了的,只能先借用无寅、无卯的衣裳,两个小女冠(女性道长)心疼自己的新衣裳,又懂事的知道这是给师妹们穿,无寅就掐着腰道:“观里不按年纪排序,只按入观顺序,日后你们便是我们的师妹,要叫我师姊的知道吗?”

        换上干净道袍的大女娃终于开口说话了:“师姊。”

        无寅被这样一叫,之前的嚣张气焰顿时灭了下去,支支吾吾道:“做什么突然就说话了。”

        哪料那大女娃又开口说道,“我今年四岁了,”她眼眶还红着,拉过小女娃,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是我阿妹,才一岁多,尚且不会说话。”

        “你都四岁了!”

        无寅震惊的看看辛离离又看看她,“你只比她大一岁吧?”

        辛离离:……

        “我比她大两岁!”

        过年了就长一岁了,她现在六岁!不就是最近吃得好了点么,拿她和小猫崽一样的人比是不对的。

        无丑拉着大女娃的手笑了一声道:“别闹了,我要领她们去师祖那看看,让师祖给赐名,离离你?”

        辛离离赶忙道:“我跟着一道去。”

        几人出了屋去寻空空子,空空子已经回了他自己的屋子,她们便要穿过重重人群,有不少与她们相识的香客同她们打招呼。

        小女娃贴着大女娃亦步亦趋,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挣扎着要离开,被她阿姊狠狠打了手,只能频频回头掉金豆子。

        大家都以为是小孩子闹脾气,辛离离却蹙起眉,若她没看错,刚才小女娃望着的方向,有一道人影藏起来了。

        该不会是她们的父母吧?

        她冷淡地转过头跟了上去,观中本有五位女冠,轮到两个女娃便叫无午与无未,两个人住到无丑她们的屋子里,成为了道观中第十四位与十五位师妹。

        小道长们正是好奇的年纪,早课做完后便争抢着要和师妹们说话,观中的香客都不想搭理了,被无虚道长瘸着腿挨个打了下后脑勺,才吵吵嚷嚷着去帮忙引领香客们。

        好在香客们都明事理,要不就自己亲眼所见,要不就听说道观中多了两位小女冠,是今早被人扔在山门前的,纷纷表示愤慨与理解。

        许是被无丑和辛离离照顾,无午与无未两个小女娃特别喜欢黏在两人身边,辛离离自己觉得她们就是喜欢自己做的饭才要跟着自己。

        无丑倒是习惯了,前两年无寅、无卯初来道观的时候与她们一样,两人一手领一个,给她们讲道观的规矩,教她们认道观的路。

        正走到前院,让她们认太极八卦图,就听山门前的百姓们惊恐地喊道:“有人上吊了!”

        “男的女的?在哪上吊的?因为什么啊?”

        “是个妇人,刚从歪脖树上救下来,人还没醒,让让,快叫空空子观主来看看!”

        百姓香客们一窝蜂涌进了道观,辛离离手里牵着的大女娃无午却挣脱开她的手,逆着人流拼命朝外跑去。

        辛离离回头看了一眼同样神色难看的无丑,当即拔腿追了上去。

        她拉住激动的无午喝道:“别乱跑,你又不认路,跟我来。”

        抓着一个相熟的婶子问了上吊人的位置,她带着无午从小道钻了过去,期间无午着急不小心被树根绊倒,她上去将人背了起来。

        即使在奔跑中,她也能感受到无午身体的颤抖。

        索性上吊之人没选在离道观太远的地方,等她将将跑到时,围观的百姓左一层右一层欢呼,“醒了,醒了,快给顺顺气,送到道观里去!”

        附近的百姓们日日来道观,都对辛离离熟的不能再熟,见她背上还背着个小孩子,上气不接下气样子,指着她们,骂了一句小崽子看什么热闹,到底将她们两人送了进去。

        一进去瞧见那妇人的模样,无午就从辛离离背上跳了下来,朝那妇人奔了过去,哭嚷道:“母亲!”

        围观的人瞧瞧无午身上的道袍和光秃秃的脑袋,再瞧瞧衣衫褴褛的妇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妇人脖子上紫粗的一条印子,话都说不利索,半躺在地上,身边便是断裂的腰带,无午扎进她怀里呜呜哭着,她便咳嗽着想坐起来抱孩子,奈何没力气,起了半天没起来。

        还是一个婶子看不过去,将那妇人扶起来靠在大树坐好,小小的无午小心伸手摸着自己母亲的脖子,“母亲别扔下大丫,大丫和二丫吃得少少的。”

        但凡能养活两个女娃,妇人都不会想出将孩子送进道观,自己自尽的主意,她泣不成声,只一遍遍亲着无午的额头,滚烫的热泪洒在无午稚嫩的面庞上。

        有人仔细辨别了妇人相貌的,问道:“可是梁村的蕙娘?”

        妇人泪眼朦胧地点头,枯瘦的手只敢轻轻碰着女儿的脸。

        “哎呦,这可真是,”围观的人擦擦眼角的泪,忍不住说道,“这是咋子弄的,好好的寻什么死?”

        “别说了,蕙娘不容易,”和她同村的人小声道,“她夫君死在年前的大雨里了,她膝下没个小郎君,婆母容不下她将她和女郎全赶了出来,连一个铜板都没给,只听说她回了娘家,如今看……”

        娘家也没让她进门啊。

        寒冷冬日的瓢泼大雨依旧让人胆寒,有人幸运的躲过了天灾,可也有人在那场雨里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百姓们齐齐沉默不语,有的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伸出手擦了泪。

        “纵使日子再苦再难,尔都不该抛下孩子,今日未死,日后定会后悔的。”人群外,一道冷冷的女声响起。

        辛离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打了个激灵,果然瞧见了看她久久未归过来寻她的袁依婉。

        袁依婉脸上早没了一直挂着的温柔笑意,她眼里饱含着的痛苦与凄楚,让人不忍与她对视,她对蕙娘道:“既然死都不怕,人生又有何惧?”

        一滴泪从她脸上滑落,掉进枯枝残叶中,脸上浮起了一个嘲讽自己的笑容。

        蕙娘抹着泪,羞愧地不敢抬头,只默默地推着无午,让她赶紧走,她也怕,好不容易收下无午和无未的道观,因为知道自己的存在,再不收她们了。

        袁依婉叹了一口气,说道:“亲子分离,莫过于世上最苦痛之事,这位夫人,若是不嫌弃,吾家尚缺一位帮手。”

        推着无午的手顿时停住了,蕙娘不可思议地望向袁依婉,激动地张嘴要说些什么,却因嗓子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急的出了一身汗。

        “无妨,”袁依婉赶忙制止了她,“夫人先养伤。”

        辛离离收起自己崇拜的目光,脆生生道:“是啊,夫人,我从母说话最算数了,再说抱朴真道观已经收下了无午和无未了,道观里从来没有不让道长和家人亲近的规矩,夫人且和我们一起去道观,让观主给你瞧瞧伤。”

        “哎,正是正是,”有人一拍脑子,母女俩一哭,将正事差点忘了,这位小妇人可刚从树上救下来,“抱朴真道观的空空子观主医术在京口县都是出了名的,走走,先去道观。”

        空空子正被人叫了出来,步履匆匆往这里赶,和他们撞了个正着,他先给妇人草草看了一遍,确认人没事,便一道往道观而去。

        “无量寿福,诸位善士今日之事会收福报的。”

        百姓们回以最真诚的笑容,“道长大爱。”

        袁依婉领着辛离离下山,辛离离突然说:“从母,我知道给道观起什么名字了。”

        偏头瞧她,只见她迎着黄昏暖融融的日光说道:“便叫二十一云斋!”

        道观的十九人,加上她、从母、叔三个人,一共二十一人。

        云取字万民登天梯旁的祥云之意。

        最后的斋,代表了客栈。

        日后她们家的客栈便叫二十一云斋了!

        袁依婉摸摸辛离离的头,“好名字。”

        作者有话说:

        是的,我回来啦,也感谢久等的你们!么么,这章也有红包雨,上章的我发了哦。

        (我看有人说到从母语言的问题了,解释一下,从母面对亲近人会说的随便,面对不熟悉的人才会咬文嚼字,就像你面对陌生人肯定会客气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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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们的营养液,这本书会茁壮成长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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