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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十五


“出来!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帕拉诺伊娅的怒吼声回响在皇城上空。但她只是试探性地这么在说而已。吼的方向和诗櫆·巴尔德尔所在之处正好相反。

        果真如那头紫龙所说。每到整点她就必须供给那个法阵正好一千点法力。距离相隔太远,本来她瞄准的是大腿根部有动脉的地方,却偏离到了接近膝盖的部分。今晚看来是没办法继续动手了,再用光之净蚀,她会无法维持自己气息的隐蔽。

        不急。反正计划是明日动手。诗櫆·巴尔德尔接着收敛气息,放轻放缓脚步,一点都不焦急地走开了。

        “该死!”帕拉诺伊娅因疼痛而低声咒骂道。竟真的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到。估计是用了些隐蔽气息的法术,让她无从下手。现下也管不了那个该死的刺客了。腿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止血,她又动弹不得,只好屈辱地保持着瘫倒在地上的姿势,尽力恢复法力。

        月光很美,鲜血很艳。

        圆月未圆,劫难未解。

        站在城墙另一端的有一个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暗中出手的那人会趁此机会冒险解决掉帕拉诺伊娅,没想到那人如此谨慎,在完全没有暴露气息的情况下就此收手。虽说帕拉诺伊娅的再生能力十分恐怖,不过那人的出手也不是徒劳无功。就是不知他在试探什么。

        这人名叫松本岩太郎。岁数自然要比松本菊次郎大,外貌却诡异的仅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他的身份不仅是松本菊次郎的大哥,更是松本家的叛变者,帕拉诺伊娅忠心的走狗,东条富雄的竞争者,以及东条富雄还不是大将军的时候的同伴之一。

        东条富雄依他所言在皇城周围布下的第二个大阵,并不是静止所有的法力流动,而是一个作用有些奇葩的封印阵——别名为绝对迟缓。它会限制阵内所有人的法力流动,保持在一个极低的速度。在这种速度下,除非是专门训练过断点构筑法阵的人,习惯了高速构建的人会一下子手足无措。

        松本岩太郎极其不看好松本菊次郎布下的那个阵。毋庸置疑,如果他的阵成功发动了,帕拉诺伊娅将无处可逃。但那个阵的范围太大,构建的时间太长。拥有神魂的帕拉诺伊娅只要找到两个到三个不平衡的点,就能轻而易举地破坏这个阵法。

        而“绝对迟缓”的松散结构和独特的地势要求,让阵法的暴露度低了很多。如果和松本菊次郎的大阵一起发动,虽说帕拉诺伊娅极其锐敏,要同时破坏两个阵法,可能性也就低了很多。说到底,同时构建两个阵法,也是目前东瀛最大的势力的能力极限了。再往多了添,引人注意不说,人手也会不够用。

        帕拉诺伊娅就算十分敏锐,也没有察觉到已经呈点状布下的这两个阵法。这两天,他在她的饮食里所加的一些可能延滞气息的药材,和她洗浴的温泉水里的一些细小矿物质配合,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她的敏锐程度。对于一切非法阵的手段一概不感兴趣的帕拉诺伊娅来说,要察觉这些小事情实在有难度。何况她极度不得人心,周围的人在这漫长的十年间,早就已经是各方势力的东西了。

        那么,没有遮掩这些动作的他——松本岩太郎,无疑就是在给各方势力送了信号:他要动手了,你们如何?要不要一起来庆祝东瀛的新生,要不要参与下一次权利的争夺?

        天皇在松本菊次郎手上。但这不代表松本菊次郎就一定能笑到最后。松本岩太郎在心里默默想到——二弟,我骗了你这么多年,你连我的欺骗都不曾察觉。这样的你……也要和我争抢这片江山吗?

        菊次郎,我的底牌不止于此。松本岩太郎留下意味深长的一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城的城墙。

        ……

        回到自己寝居的帕拉诺伊娅的心情自然是不言而喻。她有种莫名其妙被盯上的感觉——狂妄如她,是不会自觉“危险”的。话虽如此,这次被偷袭也确实给她提了个醒。就算知道她的实力高强,也还有人瞄着她的性命;以及,就算她实力高强如此,也还是有人有可能取下她的首级。

        这两个认知让她不禁有些背脊发凉。她对自己的实力和威严的自信几乎从来没有遭到过任何挑战,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虽说她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还是忍不住要对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嗤之以鼻——鬼鬼祟祟得算是什么,不知道光明正大出来打吗?

        额……光明正大的话,倒确实没有人能打得过你了呢。

        “阿彩!”她几乎是吼的。

        半夜三更的也不让人睡好觉……阿彩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出口的自然还是恭恭敬敬的话语:“领主大人,奴婢在呢,请问有何吩咐?”

        软软的语调让帕拉诺伊娅的语气缓和了几分:“给我弄点热的吃食来。甜的咸的都要。”

        “请问蛤蜊味增汤、荞麦凉面以及三色团子可以吗?”阿彩走出来,一丝不苟地行了个大礼。她说出口的自然都是平日里帕拉诺伊娅最喜欢的东西。

        “恩,快去吧。”帕拉诺伊娅说着就挥挥手要赶人。

        阿彩应了声“是”便低着头走出去了。拉上门的时候她看见帕拉诺伊娅裙摆上沾染的鲜血以及形状残破的左脚,在暗处的嘴角不自觉牵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呵呵,受伤了么。是呢,今天是十四了。

        还有一天,就可以报得大仇。

        久违的疯狂的冲动在心头开始不住翻涌,仿佛要将人拉下深不见底、暗无天日的深渊。腊月里刀子一般的寒风丝毫不能降低她沸腾的血液的温度,即使她刚刚从温暖如春的房间里走出来,踏入这冰封一般的温度里。

        还有一天。

        ……

        天还没亮的时候,东条富雄满头大汗地从被窝里惊醒。不是真的出汗了,他的身体不能出汗,但那种心悸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

        “怎么,做恶梦了?”鹤野晋三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他耳边。

        东条富雄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中的妻子,哑声道:“别吵醒她。”

        鹤野晋三眯了眯眼,没说话。东条富雄拿起手边妻子为自己亲手叠好的羽织披在肩上,起身走向室外。

        “你还知道要披上衣服,免得大家看出来你不怕冷。”鹤野晋三调侃道。

        东条富雄略复杂地看了鹤野晋三一眼,眼里带着明显的悔恨:“不是的。我只是……下了要自我了断的决心,又没办法轻易舍弃家人。”

        “呵,若你当时在高句丽没有大意,又怎么会落得今日的这番境地。”鹤野晋三毫不客气地说道,语气里尽是嘲讽——虽然他眼里其实写着一丝遗憾,带着一点同情的味道的那种。

        东条富雄摇了摇头。走廊的左手边是一处造景,十分精致,有假山有石池,有锦鲤有红枫。现在是冬日,没有红叶,但有白雪。白雪勾勒出棕黑色的树枝的线条,一旁的腊梅含苞待放。

        良久,他道:“晋三,回想起来,我这一生竟满满都是错误。”说着他坐了下来,就坐在走廊的边上。屋檐当不了多少风。裸足落在微湿的泥地上,应该是冰凉的感触吧。

        “怎么,现在知道自己做了多少错事坏事不该的事情?”鹤野晋三的灵魂飘在他身旁,似乎是坐下来与他交心谈话。

        东条富雄两眼似是放空,看着眼前的景色,道:“是。我对不起我的妹妹,我也不是个称职的好丈夫、好父亲,我……我也对不起你。论智谋,其实不过是有些狡黠罢了;论练兵,不过是为了点无聊的野心罢了。最后野心泡了汤,一开始就该赎罪的人,却直到现在,才把这件事真正往心上去。”

        “而且还想着自我了断来逃避。”鹤野晋三说着也将眼神移向造景,“你真是没药救了。杀了那么多人,害了那么多人,现在想着开始转变了?你发什么神经?你以为别人会接受你这种逻辑吗?”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没道理。”东条富雄道,“我知道。”

        “……”鹤野晋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应该知道这次松本岩太郎的打算吧。”东条富雄有些忐忑地道,“说实话,我没想过要帮他。”

        鹤野晋三叹了口气,道:“可是那时你也别无他法。他提供的那个法阵的构想确实很好。你管他如何,符合你的目的不就好了。”

        东条富雄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有点担心……晋三,我该如何是好?如果这一战我侥幸存活……我该如何回到富子身边继续生活?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英姬……英姬又该怎么办……”

        “咳,”鹤野晋三又叹了口气,“这些问题你问我能问到什么好答案。别想太多了。你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保证你能杀了帕拉诺伊娅。如果连这件事情都做不到,你就算考虑好了那之后你的结果,也没有任何用处。”

        东条富雄闻言,竟是带着感激地看向鹤野晋三。

        鹤野晋三被他这么一看,赧然地道:“这么看我作甚,我又不需要你谢我。”

        “不,晋三,我欠你很多。”东条富雄有些释然地一笑。

        飘起雪来了。很小的雪,很美。白色的一片片雪花在青灰色的天空下很是明显。积雪还未化,实在看不出是雪落在积雪上,还是从积雪上生出了无数的雪花。雪花安静地飞着,没有一丝风吹乱它们的行踪。

        “我从没恨过你。”鹤野晋三突然道。

        东条富雄闻言,愕然地看向他。

        似是感受到他的视线,鹤野晋三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

        他一笑:“我去城中转一圈,帮你看看样子。”

        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东条富雄的视野里。

        东条富雄低下头去。

        既然此刻没有人会看见他的表情,那么让他的泪水暂时流淌一会儿吧。他已经欠了很多人很多东西。他原本以为那些就是他已经欠下的东西,此刻却发现其实不然。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还上那些他欠下的东西。

        ……

        与此同时,皇城一处偏僻的角落里。

        “穿上。”巴卡诺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几件厚实的斗篷,扔给一行人。洛克·霍尔德尔和拉格纳似乎是知道这是什么,一个字都没有说。范羽接到斗篷摸了摸这质感,面上一片了然之色。

        只剩下福斯耀·古月和楚逸然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巴卡诺不禁扶额道:“别磨蹭了。这是能将我们的气息伪装成普通士兵的斗篷。”福斯耀·古月张开嘴做出“噢”的口型,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楚逸然白了他一眼,动作麻利地将斗篷披上。

        “走吧。”巴卡诺低声道。就算这边的守卫他已经确认过应该是松本菊次郎的人物,他还是不能放心各个势力之间的互相渗透,因而对守卫施加了一些幻术。等他们清醒了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但这幻术有时间限制,因此他们并没有时间在这小门口慢慢磨蹭。

        一行人的目标是越接近帕拉诺伊娅的寝居越好。但是越接近帕拉诺伊娅的寝居,守卫的实力也就越高;这斗篷是没办法调整气息的强弱的,因此稍稍有些棘手。而且越接近她的寝居,守卫的数量也就越固定。在东瀛没有太多势力的他们,无疑很难下手。

        “那边的钟楼。”拉格纳在巴卡诺耳旁道。巴卡诺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用法力感知网小心探测一番,随后点了点头,道:“走,去那边那个钟楼。”

        从这处钟楼可以清楚看见帕拉诺伊娅的寝居。虽说仍然是需要仰视——帕拉诺伊娅的寝居是整个登兴城最高的建筑。钟楼也不能例外。不过从这个距离的话,甚至可以做到直接爬上她的寝居。

        “这里不错。”福斯耀·古月用手拍了拍被他们用迷药直接迷晕的侍卫的脸,道。

        范羽检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钟楼的空间不大,六个人站着都嫌挤。往东三百米处和往西三百米处各有一处稍矮一些的钟楼。这钟楼本身似乎被有两个非常隐蔽的法阵阵眼,被处理的很好,不是这样细细观察,是注意不到的。

        “我和楚逸然一起去东边那个钟楼,拉格纳和福斯耀·古月一起去西边那个钟楼,如何?”范羽提议道。

        巴卡诺眯着眼睛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尽量小心,不要被注意到。有可能的话关注一下周边有什么变化。今晚这城里会很热闹的。”

        范羽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一脸不知所谓的楚逸然往东边走去。

        ……

        西边的钟楼里。

        “啊——好烦啊。”福斯耀·古月伸了个懒腰道,“我好想睡觉……”

        “要睡我不拦你。”拉格纳道。

        福斯耀·古月闻言看向他,挑眉道:“你说真的?”

        拉格纳点了点头。心里却道:呵,你倒是试试看在这么冷的钟楼里睡觉?

        福斯耀·古月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子一弹,有些磕磕巴巴地道:“那、那个……我稍微离开一会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去干嘛?”拉格纳叹了口气。明明眼前这人要年长许多,相处起来却总有种他在高位的错觉。

        “唔,去见一个被关在地牢里的前辈。”福斯耀·古月毫无保留地道。

        地牢?拉格纳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随后道:“没关系,你去吧,我会看好这里的。”

        福斯耀·古月见他没有半点疑虑,心里嘀咕着这个心思沉重的小子倒也有通情达理的地方,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拉格纳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警戒地猛然转身。在钟楼的屋檐下,刚才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非常微小的光亮。他凑上前去查看,发现那是一个不同于刚才两个阵眼的……也不是阵眼,更类似于法阵碎片的东西。

        不知为何,这种带着些特殊味道的光属性法力的气息让他生出一种奇妙的亲近感觉。这个光属性……

        拉格纳心下一片骇然。

        这味道……竟是和他家人同一血脉的光属性的味道。

        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无迹可寻的他的家族……被封印的记忆里,那个他怎么样想不起来的姓氏……

        如今在这片异乡土地上,他竟是要揭开他身世的答案吗……?!

        不自觉地、他已攥紧了他的拳头。无意识地、他已紧锁起他的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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