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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天理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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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爷能做得起放高利贷这行勾当就绝对不会是一个草包,事实上想要放高利贷绝不容易。简单点说,那需要很灵敏的嗅觉,有足够的判断能力,不然不知道哪个能剥削,哪个可以多剥削一点,碰上一个借了想要用一条烂命还的,他要怎么赢利?

        “县丞大人,小民冤枉!小民绝无遣人殴打陈家哥儿,亦无强抢民女一事,望大人明察!”

        县丞程正浩用怀疑的眼色盯着牛金三良久,复又看看陈宗泽,淡淡问:“陈举人,你有何话说?”

        陈宗泽早有说词,他尽量简短:“回大人,小人所写句句真实,字字珠玑。大人可问乡亲,是否真实,自有公断。”他说的颇为绕口,这是因为不习惯古人的说话方式。不过嘛,听的人只当那是伤势影响。

        县丞程正浩果然遣人下去询问,那些差役没一会就又转悠回来,对着县丞转述乡民说的话,这下县丞大怒:“牛金三!你还狡辩!?是否要等本大人用刑……”

        三爷一急顾不得许多:“大人!那只是片面之词,小民一直处在家中,家人足不出户,街坊邻居亦可作证。何来逼债殴打陈家哥儿一事?”

        县丞没吱声,围观的乡亲倒是交头接耳起来,不外乎是在问“三爷家人是不是真的没出门”那么几件事。

        主簿看一眼脸色不对的上司,深吸一口气,喝:“此乃公堂,堂下还不肃静!”

        如此,世界安静了……

        县丞看了看神情自若的三爷,见三爷一副‘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的模样,他一时难以做评断,选了最为公平的方式:“牛金三,你可有证人?”

        三爷环顾旁听的人群,寻找片刻,抬手指着一人:“此人乃小民街坊,可作证。”

        那个被指的人一呆,他也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十分不确定“我?”,说着往后缩了缩。

        陈宗泽用鉴定物品的眼光也在打量那人,他看见那人反应不像是在做作,排除是三爷事先安排在人群的帮手,一时也就安静等待事情发展。

        三十余岁的乡农一辈子都没有进过公堂,被衙役从人群带上来时明显很紧张,他一来就跪,跪下就拜:“小民牛驴子见、过……叩见大老爷……”

        怪怪的名字,不过人们听后非但没有嗤笑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显然就是见多不怪了。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识字的人少,会取名字的更少,周边的人不是叫二狗子就是叫石头,叫牛驴子已经算很有特色了。

        陈宗泽则是心里庆幸:“还好家里人明显是有读过书的,要是叫牛马相及,猪狗麻子,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县丞点点头,语气十分威严:“牛驴子,本官有言在先,事关重案,若是话中有假,与犯事者同罪。你可清楚了?”

        牛驴子身体不断打摆子,被一吓就差点说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嗯嗯”“呃呃”应了老长一段,概括起来也就一个“是”字。

        “如此,本官问你:牛金三及相关家人、奴仆可有出门?”

        “回、回大……大老爷!那个,三爷……啊不!是牛金三有……家里很多人有出门。”

        “唔!?好……很好!本官再问你:可知道牛金三家中的人去了何处?”

        “小……小民不知道……”

        县丞程正浩问得很详细,下面紧张听对答的三爷脸色越来越难看,如果他现在能自由活动的话,估计就是爬起来一脚把牛驴子踢到火星去。很显然,三爷不能动,他只有懊恼么事不干,干么非得找什么证人啊!

        牛驴子后面话倒是说利索了,不过却是不敢说太多,他是怕官没错,可更怕事后被三爷报复,被问到对牛金三这人怎么看时,他死咬嘴唇硬是不敢说三爷一句坏话。

        当官的都是明白人,区别只在于做不做好事做不做实事,显然程正浩就是一个想用政绩搏出位的官,不然也不会勤快捞民望赚资本。他这时已经有了初步的结论,那就是牛金三不是一个好人,十分惹乡里乡亲痛恨。

        有衙役带牛驴子下去,可怜那么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被问一会话竟是汗流浃背,走路时脚步踉跄,好几次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可还真是被吓得不轻,直念叨:“以后打死也不进城了……”

        县丞又问“牛金三有没有其它证人”似乎很乐意给人证明自己的机会,表现得既有官威又显得落落大方,一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公正姿态。

        三爷受了上次的教训,再一次选人时显得很小心,看向所选中的人时,那红红的眼睛十分可怖,少不了‘无声胜有声’的警告及威胁一番。

        下面上堂的几个人各有区别,小到弱冠孩童,大到古稀老者,表现镇定有之,紧张无措也有。这人多了说的话也就有了落差,各说各话,其中一个最有特色。

        “如此,本官是要相信牛金三是个隔三岔五行善事的好人,是陈举人欠债不还,恶意中伤咯?”

        被叫上公堂的中年人不理会堂下一片嘘声,处之泰然的应:“大老爷,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就是那个陈家的小(子)……公子,他上次进三爷家门时还威胁要杀三爷全家呢!这话可不是小人一个人听见了,其他邻居可也都听见了啊!”

        什么叫自作孽啊?陈宗泽上次因为气愤放狠话就是属于自作孽的一种,而这种事还往往是有心报复没能力做到的小瘪三才会干的事情。

        陈宗泽见县丞看来,心里权衡,当下也不坐着了,‘艰难’地站了起来:“小人的确是说过……”说里这里公堂大哗。

        县丞程正浩露出讶异的表情,像极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而那些旁听的人就显得各其百态了,反正脸色很精彩。

        三爷和中年人一听乐了,大声啷啷:“你们都听见了啊!陈家的小子自己承认了!”瞧那激动样就像是经过长久的抗战,最后终于苦尽甘来获得胜利了那般。

        主簿好像有点看不下去,忍不住用着怀疑的语气:“陈举人,你果真说过要杀牛金三全家?”末了声音还有些高亢:“你会说这样的话?”,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倒是有些人嘀咕“要是我啊?被逼得活不下去了也会那么干”,旁边的人就应了“就是!只管别人要逼死自己,不允许杀他全家啊?”,可见丹阳人的民风还真不是普通的剽悍。更多是怀疑陈宗泽脑袋是不是被打坏了,怎么白痴到在这个时候承认呢!

        县丞有心掩护,可也不能当做无视,他决定再给陈宗泽一次机会:“陈举人,你可确定?”说着,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本官不相信一位举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嗯,很是怀疑,很是责怪,大有对陈宗泽说那些‘有辱斯文’的话感到痛惜的样子。

        陈宗泽倒是不慌不忙,他落地有声:“回大人,小人并没有承认说要杀牛金三全家,小人的原话是这样的‘世道不平静,临近多有山贼和盗匪出没,三爷和家人都要小心了,不要落得全家皆死才好’。小人的话不是‘你这个王八蛋,我一定杀你全族’,两句没有一字相同,前面那句只是出于好意提醒。”

        县丞陈正浩责怪似得看一眼陈宗泽,只差指着鼻子痛骂“本官境内怎地有盗贼和强盗”,不过这时他倒是没有发作。

        许多人都愣住了,他们仔细反复对证,那两句话还真没有一个字重复的,不过重复与不重复好像也差不多吧?不都是在威胁要杀人全家么,后面那句还更狠,说要杀全族来着……,看来当时还是留情了,全家被杀总比全族死光要好。

        人就是个奇怪的灵长类动物,他们专注一件事情时往往会遗落另一些什么,当他们在慢慢对比两句话有没有同样的字时,陈宗泽已经又坐了回去。

        县丞大乐,他才不管那么多,他唯一铁了心要做的就是为一名孝子外加举人主持正义。如果这件案子办好了,不但政绩上又多了一笔,惩治恶霸后民望也该往上再提升几个百分点,那都是无形资财来着,能用一辈子的,可谓是何乐不为啊?他当下自动过滤陈宗泽威胁人那么一件事,提到了欠债还钱,债主死活不拿钱给借据的这件事情上来。

        见过世面的往往和没见过世面的不一样,陈宗泽发现官府有意严惩那个放高利贷的后,他屡屡抓住机会用有条理、有逻辑、有实据的话在三爷伤口上撒盐,只差抄着刀片子在三爷脖子上划几刀。

        话说‘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瞧老祖宗的话说的多么有道理、有哲理,某个平时没什么好名声的发福中年人,他尽管于力据争,可架不住墙倒众人推,一会就如丧考仳,出气多进气少了。

        不都说做官的要是演戏个个能拿这个奖那个奖的么?县丞演技功力深厚,陈宗泽是撒盐,这位老爷不撒盐,他就是颠颠晃晃,次次把放高利贷的推到悬崖边又不情不愿的提过来,还乐此不疲,直到爽了才愿意下结尾。

        “罪犯牛金三听审:鉴于牛金三平日无恶不作、鱼肉乡民,今次又持债不奉,拒人还债,实在有碍风化,连同殴打有功名在身的陈家孝男,意图强抢民女,等罪!天理昭昭,法理难容,实在罪无可赦!”

        一尺板又给甩文案上,那声‘啪’直击人心……

        “本官决议……重惩!以平民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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