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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 蓼院的丫头


  谢雨低头沉默,她刚进蓼院二天,华芳就觉得她天分极高,人也乖巧内敛,便替谢雨请来了晋阳一流的舞娘和乐师教习,华芳更是手把手的教她习字,她每天除了学习就是陪着华芳解闷,院里的丫环都戏称她为华二小姐,她很感激华芳。

  假寐了许久华芳都毫无头绪,她拍拍谢雨的手示意她停下来,突然兴致勃勃的对谢雨道:“假如你在晋国不能呆了,东吴又被大晋灭了,你想去哪度过余生?”

  谢雨见华芳扭着身子,便绕到她跟前,道:“天下之大,总有能容下我一个小女子的地方,晋国不能呆了就去外族呗!”

  “外番夷狄也不见得安宁,大晋边上的大国:鲜卑、扶余、高句丽,他们的土地贫瘠、气候极寒、不利栽种,始得那里的物资匮乏,每逢秋冬没有粮食吃,就到邻国抢劫。而西方的索头部地处沙漠,那里连草都活不了,更何况其它,当地老百姓到现在才始知粒食。西域的羌氐、乌孙、鄯善、敦煌、龟兹等国大多干旱缺水,他们一生只洗两次澡——就出生和死亡的时候。还有更远的大秦、西海和我们中原一样富饶,但路途遥远且险阻。”

  “我听我娘说:这个世上有许多中原未知的国家,他们吃的、穿的、住的都跟我们中原人不一样。但他们跟我们中原一样会有战争,会有灾难…那时,他们会带领族人另寻一块沃土,重建家园。”

  “另寻沃土?重建家园…”华芳喃喃道。《史记》云:商朝的王叔箕子,在商纣王被灭后不愿臣服新朝,带领同样不愿臣服的商朝旧民五千余人,前往与商朝有族缘的朝鲜投奔,从胶州湾乘木筏出发,几天后途经无人岛,岛上煦色韶光,一派欣欣向荣之色,便定居在那创立了箕氏侯国,也叫箕氏朝鲜。往后几百年的时代变迁中,箕氏朝鲜又被分裂成了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箕子能找到一片沃土,那哥哥也可以。

  华芳豁然开朗,乐道:“你的舞、乐学得如何?”

  “不出半月,便可学成。”谢雨谦虚道,其实已经学得八九不离十了。

  华芳满意的点点头。

  “一生只洗两次澡…从没吃过白米饭,那他们都吃什么?”谢雨毕竟年纪小,好奇心还很强,见华芳心情好转了便忍不住问。

  “吃肉和奶酪。”

  “每天吃奶酪?好幸福呀!”谢雨兴奋道,夫人味口不佳,时常把那些吃不下又实在贵的食物赏给她和灼灼,她俩都特别喜欢奶酪。

  “如果每天只能吃奶酪和肉,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华芳笑看着天真的谢雨

  “那就自己种呗!”

  “你喜欢吃奶酪?把这上面的书籍都看一遍,赏你十碗奶酪。”华芳指了指身后的书柜,那是她从郭府搬来的书籍。

  谢雨看着满满的书柜皱眉,想起奶酪又笑着对华芳道:“是,夫人。”

  薄荷端来了几碟点心。

  “摆院里吧!把乐师请来,我有些闷了。”华芳说罢,拉着谢雨坐到院中。

  华芳望着桌上的桂花糕、香芋酥、莲子羹等发腻,薄荷的手艺是不错,可惜会做的不多,她早吃腻了,不禁怀念起‘客来香’的厨艺,对薄荷道:“你去‘客来香’学一段时间吧?学得好加薪,月钱仍然照付。”

  “谢夫人!”薄荷雀跃道,府里的丫环都羡慕谢雨能得夫人栽培,而今终于轮到她了。

  “若是学不好扣你月钱。”华芳佯怒道

  “啊…夫人!”薄荷立马蔫了

  “不想去吗?那还是让喜莲去吧!”

  薄荷立马抖擞起精神,急道:“我去!我去!”

  华芳见薄荷的怂样掩嘴偷笑。

  小七来报,李兰心求见。

  华芳纳闷她来做甚?难不成传言是真的。

  “让她进来吧!”

  李兰心在院外就听到琵琶声和调笑声,心里愤愤不已,她让诸葛靓神伤,害得卫绣愁眉苦脸,自己的初次竟成了她的替身,而她却过得如此逍遥快活。

  李兰心强忍着愤怒进了蓼院,见到小腹平平的华芳憋不住讽刺,道:“呦…这肚子怎么没反应?”

  “这孩子不着急,倒是你…”华芳盯着李兰心的肚子瞧,也没瞧出端倪

  “名字取了没?”李兰心并不介意他人的眼光

  “还早着呢!好久不见,贱妾不知该称您李小姐呢?还是该叫您嫂子呢?”事关诸葛靓,她也很关心流言的真假,不然谁理她。

  李兰心已认定此生非诸葛靓不嫁,满脸不在乎道:“既然你唤我声嫂子,做嫂子的就费点心思给你的孩子起个名字吧?你不惜悔婚做妾也要嫁给王将军,可见你们的情义深重。你是家中独女,不如就让孩子随你姓吧!嗯…你姓张,孩子的父亲姓王,就叫张王履怎么样?”

  张王履‘遵王履’,是一种时下流行的孔子的鞋子样式。这是暗讽华芳是破鞋。

  “既然嫂子这么喜欢这个名字,贱妾就不跟你抢了。或者我也费点心思给你的孩子起一个名字,你尚且未婚,孩子就随你姓,就叫…‘李瞎掰’。”

  华芳见李兰心也不恼,又道:“你不喜欢这名字呀?那就换个名字,叫‘李莫瞎掰’,可好?”

  华芳说完笑笑,径自进了内室,看来流言非虚。

  李兰心郁闷的转向漪桐园,她本来是过来打听情况的,情况没听着还被羞辱了一番。

  卫绣看着一脸憋屈的李兰心,调侃道:“哟!谁把我们李大小姐得罪了?改明让李将军把她满门抄斩了。”

  “还有谁?还不是那张纤纤,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不声不响的把所有东西都拽在手里不放,一看就让人讨厌。”李兰心气道

  “你怎么去惹她呀?”卫绣又何尝不痛恨。

  “不是听说她有孕了吗?我好心去瞧她两眼,却被她甩了一脸颜色。”

  文世晖恰巧也来了漪桐园,见有外人在场,道:“是哪位贵客莅临了?怎么绣儿妹妹都不舍得带出来见见?”

  卫绣赶紧迎出来,道:“姐姐是哪的话?人家是专程去蓼院的,来我这只是顺便,这是贱妾的同窗——李将军府的兰心姑娘。”

  李兰心认得文世晖,向她福了福身。

  文世晖牵起李兰心的手,热络道:“哟!晋阳真是人杰地灵,净出美人。”

  “夫人才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臣女这寡陋之姿,在您面前都不好意思抬头。”李兰心也客套道

  “三夫人还好吧?”文世晖自华芳进府后都没踏进过蓼院,只让人不停的往里送吃送喝的,她打心底不愿见华芳。

  “里面歌舞升平,那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李兰心酸溜溜道

  “她有孕在身,难免要娇气些。”说起这身孕,文世晖脸上的笑也快挂不住了,她可是最早圆房的,可这肚子就是不争气。

  李兰心见气氛不佳便起身告辞,卫绣送她到门口道:“你怎么会想到去看蓼院那位?”

  “我想去找张仲思。”

  “找他还不简单,他在东吴可是名人,随便打听打听都能找着他。”

  李兰心恍然大悟,准备了两天就偷偷跑去了建业。

  洛阳显阳殿,皇后病重。

  三品以上的妃子轮流侍疾,说是侍疾,这些娇生惯养的妃子哪是照顾人的人,都只是做做样子在殿外留宿一晚,需要干的活自有宫女、太监来做。今晚轮到左芬,她不肖于做模作样的行为,凡事都亲力亲为。亥时过后,左芬倚在皇后的床尾睡着了。

  武帝批完奏章到胡贵嫔那喝小酒放松,想起昨晚正是胡贵嫔侍疾,便问起皇后的病情:“皇后吃得多不多?睡得可还安稳?”

  胡贵嫔一愣,昨晚她连内殿都没进去过,哪知道皇后吃了多少,睡得好不好。

  “晚饭吃了些小粥和几口青菜,睡得也还好。”

  皇帝一怔,皇后早已吃不下任何东西,只用些滋补的汤药吊着精神。近在眼前的事都敢糊弄他,平日里还不知受了多少蒙蔽。思及此,皇上不悦的出了胡芳的寢殿,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显阳宫。他与皇后是少年夫妻,父亲还未继位为家主的时候他们就成亲了,父亲偏爱幼弟司马攸,多亏了岳父多方奔走拉拢群臣,父亲临终前才改变了心意。前些天太医来报,皇后最多只剩一年时间。望着这个面如枯槁的女子,她才三十六岁,熬过了那许多风波继位为后七年,却有两年躺在床上。武帝流下了辛酸泪。

  “唔!”左芬倚着床尾睡得及不安稳,腰酸背痛的换了个姿势又睡着了。

  武帝吓得赶紧擦掉了眼泪,他是皇帝,怎可让人见到他软弱的一面,望着地上的左芬依旧沉睡,虚惊了一场,没好气的踢了她两脚。

  左芬睁开眼见到皇上,急着想行礼,腿一麻又重坐回地上。

  “嘘…”武帝噤声,示意她到外殿。

  “吾皇万岁!”左芬在殿外行君臣之礼。

  “皇后吃得多不多?”皇帝背着手看着左芬,自从上次选妃后就很少跟这女人说话,她看起来还和从前一样身单体薄。

  “回皇上,皇后酉时只喝了些汤,戌时出了一次恭,之后一直睡着。”左芬跪在地上道

  “嗯!起来吧?”皇上扶了她一把,坐在榻上望着她,又道:“别人都是在外殿侍疾,你为何睡在殿内?”

  “回皇上,臣妾不知她人如何侍疾?臣妾愚笨,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尽妃子应有的本份。”左芬站在一旁低着头道

  在这深宫还有如此淡薄名利的女子,叫他如何不爱,武帝满意道:“过来!”

  左芬走到武帝跟前,武帝一把把她拉到腿,道:“你还知道一个妃子的本份?你是谁的妃子?该对谁尽本份?”武帝搂着左芬的腰质问,这个女人进宫一年了,位份也只在皇后之下,却至今还未侍寝。

  “臣妾…臣妾无用,请皇上恕罪!”左芬惶恐的低下了头

  “既然知罪,今晚你就将功抵罪吧!”说完武帝把左芬放在榻上,吻向左芬。

  左芬也明白,迟早都会有这样一天,可内心还是在挣扎,当胸前一片清凉,她再也忍不住推开了皇帝,道:“这是皇后的寝宫,皇后尚且重病未瘉,怎可在此行苟且之事?”

  你总是有那么多理由,还总让我无法反驳。武帝早就厌恶了她那套说,幽深的双眼充刺着浓浓的欲望,抚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唇道:“御医已经确诊——皇后时日无多。朕劝你还是识相点,放着后位不坐,非要往死胡同里钻。”

  一个帝王,怎可忍受妃子的多番拒绝,埋下头来继续发泄他的欲望。

  左芬躲闪间,一个轱辘摔下了榻,惊慌失措地爬起来,跪伏在地上道:“臣妾不敢!臣妾纵有一百个胆,也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请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左芬磕头如倒葱

  武帝怒视左芬,愤恨的出了显阳殿。

  此后数月,源源不断的佳丽充盈着后宫,武帝像永不满足似的收集美人。

  代郡,王浚回到军营先检阅士兵的操练,随后巡视了兵库、军营的牧场和农场。巡至牧场,对马匹的状态甚是满意,代郡盛产良驹,每年都会向朝廷进献大量的马匹,在由朝廷把良驹分配到各军队。因而王浚对牧场也格外重视,牧场除养马之外,还饲养了许多自需的牛、羊、猪等食用牲畜。上个月有十六头母猪产下一百只猪崽,肥圆的猪崽沿着破旧的门缝挤出,成功越狱似的撒了欢的跑,像极了长了腿的肉丸子满地滚。一只蠢萌的小猪眯着眼,直往王浚的小腿冲来,小猪被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两眼冒金星,一脸懵B。那憨憨的样子甚是讨喜,秦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浚纳闷的望着他问:“这有什么好笑的?”

  秦离敛住笑低着头:“我…

  王浚不悦:“你什么?跟娘们似的吞吞吐吐的。”

  秦离受了刺激,直言道:“夫人过几个月也该生了,那孩子应该也很可爱吧?”

  王浚闻言幻想着华芳生下大胖小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勿自开心,却瞥见老马等人捂着嘴笑…惊觉到什么,大怒地一掌拍向秦离的脑袋,道:“看到猪崽竟然想起华芳,你个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吧?扣你一个月月奉。”

  秦离往门外躲去,着急解释道:“人家不想说,是您非要我说的。”

  王浚怒气未平的冲着秦离道:“想也不行,快给老子滚。”

  秦离惊悚的往后退去,讨饶道:“我不想了,我滚,您别扣我月奉呀?我还指着它娶媳妇呢!”

  众人见王浚回过头来,赶紧收起了笑,免得受池鱼之殃。

  饲养兵慌乱的回赶猪崽,众人也帮着忙,没成想这猪崽虽小,跑起来却是神速,一群大头兵着急忙慌的追,脾气燥的抓住小猪的短腿就往猪圈里扔,小猪吃疼嚎叫不已,有的小猪被逮住时,甚至回过头来想咬人,这场面煞是热闹。

  老马走到王浚身边道:“这女人生子可是要冒很大风险,就像到鬼门关走了一趟,尤其是头胎。”

  王浚刷白了脸道:“你有办法?”

  老马卖关子:“据末将所知,中原的女子死在产床上的挺多的,可胡人女子却很少。”

  王浚好奇:“哦…为什么?”

  老马开心道:“中原女子大多禁于闺阁,身单体弱,胡女就不一样啦!她们从小就在草原上骑马、放牧、射猎,体质与男子一般强健。女子生产会耗费大量精血,正需要这样强壮有力的身体支持。”

  王浚欢喜的搭着老马的肩,点头赞许道:“老马,你很有经验嘛!你生了几个娃呀?”

  老马神气的比了三根手指,道:“仨”

  “男孩还女孩?”

  老马立马泄了气:“女娃。”

  王浚拍拍老马的背安慰:“没事,加把劲,儿子总会有的。”

  “女娃也是要吃粮食才能长大,在这么生下去,我也养不起呀!”老马哭诉

  王浚怔了怔:“鲜卑安份不了多久,多立战功,养几个娃不成问题。”

  “要是能打下吴国,那才真不愁吃喝!”老马兴奋道

  王浚听完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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