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匪巢乱象 （一）
乱冈山的山顶面积不小，但空闲之地却并不太多。因为这里驻扎了上千名土匪。秦啸天尽量沿着一些土匪们不为注意的地方走着。当接近一个土匪窝棚的时候，恰巧有两个喝醉的土匪晃晃荡荡地迎面走了过来。秦啸天躲闪不及。他只得佯装撒尿，便大咧咧地吹着口哨走到了一个堆满农具的棚子旁边。秦啸天在一个高大的飚扇后面撒了泡尿之后，冷眼地观察着一切。那两个土匪略有些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便走开了。秦啸天这才注意到了眼前的那个巨大的飚扇。这是农村常见的扬除糠秕用的木制风力机器，使用的时候，将碾好了的麦谷倒进去摇动风扇一吹就是了。看来土匪们也经常下山抢一些没脱皮的麦谷来食用。
秦啸天从这里走出去后,来到了一小片菜地旁。这时，一个厨师模样的人提着两个大菜篮子走出了菜地。只见这个人腆着肥硕的大肚子，脖子跟脑袋一般粗，胖得恐怕连蹲都蹲不下去了，在他手上的那两个菜篮子便好似有千斤般地沉重。这人晃悠悠地走着，忽地脚下一滑，松了手，刚摘好的菜便散落了一地。胖厨师气的直跺脚骂娘。秦啸天殷勤地跑上前，帮厨师捡起了菜。
“您这么胖，还来摘菜啊。”秦啸天搭讪了一句。
“这不是办寿宴忙不过来了嘛。”胖厨师回答。
“您提篮子不方便，我来帮您吧。”秦啸天急于找一个作掩护的人。
“好啊！”胖厨师正愁没有帮手，他高兴地说，“那就帮我搬到小厨房吧。”
秦啸天提起菜篮，跟在胖厨师屁股后面走。胖厨师直奔山洞而去。秦啸天有些惊喜，难道厨房也设在山洞里？果然，胖厨师带着他进了山洞，洞口负责警卫的土匪并没有拦着胖厨师。
“大厨师，”一个门卫赶紧递上一根烟，央求着，“一会儿能不能赏给弟兄们点牛肉下酒，您煮的肉可是最香的，天下无敌！”
胖厨师腾出手来接过那支烟，并将烟夹到了耳朵上，乐滋滋地说：“一会儿帮我搬点东西，肉熟了我会给你们的。”
“这没问题。那兄弟几个可就多谢大厨师啦。”
“谢什么谢？下山的时候给我弄点大烟来就行了。”胖厨师小声说。
进了山洞，胖厨师在前面带路，秦啸天边走边观察着。这座山洞的洞口很小，只能容得两三个人并排而行；但洞内的面积却是很大的，里面足够容得下三四排军营营房了。由于洞口狭小，光线难以穿进洞来，所以里面很暗，大白天都要点几个松明火把来照明。在山洞最深处的岩壁前有一大块巨石；巨石凿出了几层歪歪斜斜的台阶；台阶上一把宽大的座椅摆在那里，一张威武的虎皮铺在了椅子的正中。特别是从椅子上垂下的那个虎头，被整治得活灵活现，圆睁的虎眼凶狠地盯着每一个进入山洞的人。虎头之下是相对的两排简陋的桌椅，能坐几十人。这里的椅子上也大多铺着狼豹之类的兽皮。这地方大概就是土匪当家的们议事，或者举办寿宴的地方。
胖厨师边走边跟秦啸天聊着：“你是第一次进山洞吧？”
“是第一次。”
胖厨师解释说：“这里是当家的们住的地方。一般的崽子（小土匪）不能进。咱这厨房也是给当家的们做饭的地方。崽子们只能在外面自己做饭……”
“弟兄们说过。这里风吹不着，雨打不到的，像皇宫。只有当家的和你们这些大厨师才有资格进来呢。”秦啸天恭维了一句。
“那当然了。特别是冬天，舒服得很哩。”
厨房在山洞的侧面。它是用圆木搭起的两层通间大屋，上面的一层大概用来睡觉，或者储藏物品；下面的便是做饭的厨房。推开厨房的门，一股炖肉的香味从里面挤了出来，直飘到洞外。厨房内，灶台上的几口大锅炖着大块的牛肉，锅里咕咕嘟嘟的冒泡声和泛起的层层蒸汽弥漫在整个房间。也难怪门口的守卫们急着要肉了。
秦啸天放下菜篮后，说道：“大厨师，还有忙要帮的么？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胖厨师说：“这两天办寿宴，活计简直是太多了。我看你这人挺勤快的，愿意来厨房干活么？”说完，他又怕秦啸天不乐意，把夹在耳朵上的那支烟递给了秦啸天，“咱这厨房可是专给当家的们做饭的地方，舒服得很，吃的用的也好，比去山下劫道强多了。”
“我不会抽烟。”秦啸天把烟退了回去之后，假意地说，“我当然愿意来厨房干活了。”
胖厨师非常高兴，说道：“那好。你在哪个帮？待会儿，我去找粮台（粮台，土匪行业中掌管后勤供应的当家的尊称）说说，把你弄过来，你就在厨房帮我做事吧。”
秦啸天胡乱地说了一句：“我是新入伙的，暂时在麻四哥手下。您不用去说了，反正他也嫌我笨手笨脚的，不愿意用我。我自己去一说，他一准儿答应。”
“那好吧。你去找麻四儿说好了之后，马上来后厨。明天的寿宴还要备些菜呢。”
秦啸天问：“洞口的兄弟拦我怎么办？”
“给你这个戴上。”胖厨师递过来一个围裙，“你出去时再告诉他们一声，就说你是新来的面案（面案，厨师中，做面食的厨子）。他们刚才也看见你跟我进来了，不会拦着你的。这些小崽子，馋得很哩，经常跟我们讨要酒食。”
秦啸天说：“您能不能给我拿上几块牛肉，我出去的时候顺便交给他们。那样我们不就熟悉了？”
“没问题。”说完，胖厨师用钩子搭出了两块牛肉，交给了秦啸天。
“大厨师，我去说找麻四说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胖厨师说：“快点啊，咱这里急等着用人呢。实在不行的话，我亲自去找他们说……”看样子，这胖厨师为了弄到一个勤快的手下，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
秦啸天到了洞口，把煮好的牛肉交给卫兵。卫兵们乐了。他出去转了一圈便返了回来之后，洞口的土匪确实没拦着，他们认识了秦啸天，更愿意结交厨房的人。秦啸天进了厨房，假意说麻四已经答应了，并开始在厨房帮厨。
秦啸天和胖厨师吃完晚饭后，又干到了深夜。睡觉的地方果然在楼上。秦啸天挨着胖厨师躺下。他用的那张被子乌黑发亮，而且凉的像一张铁皮一般，被窝里那臭脚丫子味儿更是熏得他直想吐。秦啸天捏住鼻子忍了很久，直到胖厨师鼾声如雷的时候，他才慢慢地坐起来，轻轻走出了小屋。
洞的中央，十几只火把熊熊燃烧，洞内亮如白昼，但没有土匪守卫着，异常安静。大厅的对面也是用圆木搭成的台子。不过，这台子比厨房这边大出很多。秦啸天疾步越过了大厅，沿着楼梯走上了台子；间或，台下的几个小土匪匆匆奔返，去干他们当家的们交给的任务。台子上是一排房间，纸糊的窗棱上大多泛着光亮，看样子都有人，只是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突然，楼梯咚咚直响，一个土匪走了上来。没有地方可躲了。秦啸天急中生智，他纵身一跃，飞上了木屋顶。木屋顶挨着洞顶的巨石，二者之间勉强能容得下他。秦啸天像一只壁虎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待土匪走进了房间，秦啸天这才蹑手蹑脚地向前爬着，从圆木的缝隙里，他观察好了一切。也顺便看到了一个土匪头目房间里所发生一幕男女之间龌龊之事。当然，这种所谓的龌龊之事是土匪头目所强迫，而*所不情愿的。
靠近最里面的一间，房间很大，大概有三间开阔。屋子正中，一个黑塔似的土匪坐在了太师椅上。他前面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把匣子枪；桌子对面坐着二当家的麻永福。二人相视不语，房间非常安静，只有那黑壮的大汉手里的一对铁圆球转动着，这才发出一点微响。
黑壮大汉打破了沉默：“跟我说实话，你那胳膊是怎么伤的？”
麻永福说：“我刚才说过，是不小心摔伤了嘛。”
“摔伤的，你当我是聋子？”黑壮大汉冷笑了一声，又不说话了。麻永福也是无所谓地晃动着二郎腿。过了好久，黑壮大汉又说：“你想好了没有？”
麻永福答道：“大当家的，我还想啥嘛。那不是我干的。”
大当家的？秦啸天寻思：这个黑壮大汉原来就是乱冈山的匪首——魏德山！
大当家的魏德山冷笑：“不是你干的？咱乱冈山的人向来是好汉做事好汉当。鸡毛店（鸡毛店，土匪黑话，即村子）的金老财和围子（围子，土匪黑话，即城里）里的眼线已经来放笼，你骗谁呀？”
麻永福解释说：“真的不是我招来的。官兵进山好几回了，不能都怨我吧？”
“金老财的管家说，这次跟以往不同。以前那几次官军都是做做样子，再说里面也有我们的眼线报信。可这次是王怀庆亲自率兵，他们住在靠山屯，发誓要剿灭了我们呢。”魏德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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