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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贼子的踪迹


  燕卫从房梁之上向下望去,只见王怀庆坐在那只鲜红的马桶上。他的前面是一张宽大的台桌,上面蒙着毯子。台桌前不远处,站着三人。这三个人,一个是李云清;一个是靳遂良;另一个自然是麻永福了。

  王怀庆没有说话。他从鼻烟壶里挖出了一点烟放到鼻子上用力一吸,接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响嚏过后,只听得李云清说了话:“王大人,我们三人这就要去昌图府上任,不知大人叫小的来有何吩咐?”

  王怀庆说:“我叫你们来是有非同寻常之事要问你们。”

  李云清回道:“请大人训示。”

  王怀庆问:“我刚刚知道,你们是张绍增的新军第二十镇里的人吧?”

  “是的。您剿匪的时候,带领的就是我们所在的第七十九标。”

  “第七十九标?剿匪的时候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我们在后方担任警戒任务的,没上山。”

  “嗯。”王怀庆说,“我想知道你们从新军第二十镇转而来投我淮军的原因。”

  李云清道:“回大人。新军的军官们大多喝过洋墨水,不谙事理,不讲究礼尚往来这一套。我们虽说在新军里任队官和哨官,但由于没上过新式学堂,所以备受排挤,无法施展抱负。这才投到大帅帐下的。”

  王怀庆点了点头:“不错。其实新军除了武器装备好一点之外,哪一点能比得上我们这些勇武,且忠心耿耿的旧军人?朝廷让那些喝过洋墨水的年轻人来指挥庞大的新军,这简直就是胡闹。”

  李云清恭维着:“是是是。大人您去剿匪成了功便是有力的证明!”

  “是啊。”王怀庆满意地挠了挠光头,“听说新军里有很多人都在宣扬大逆不道的思想,想要推翻朝廷、建立共和。是真的么?”

  “千真万确。”李云清回答说,“据小的这两年的观察,我们第二十镇的中下级军官大多如此。这种现象已经愈演愈烈。他们甚至在公开场合大胆议论朝政,毫无顾忌。”

  王怀庆一拍桌子,愤愤地道:“朝廷花了大把银子养活了这批正规军队,可他们竟想着造反。那张绍增怎会把队伍带成这样?!”

  “就是嘛!”李云清接着说,“这些人不念皇恩浩荡,只顾得什么‘大义’啦、‘危亡’啦之类危言耸听的话,真是该死!这些人若是失去了朝廷,吃什么?喝什么?”

  王金铭打断了李云清那啰嗦的话头,问道:“这些人里带头的人是谁呢?”

  李云清板着手指数到:“有王金铭、施从云、冯玉祥、张之江、石敬亭、韩复榘、鹿忠麟、李鸣钟、张树声等等。这些人全是中下级军官。”

  “谁?”

  李云清又重复了一遍。

  王金铭骂道:“这几个小兔崽子!王金铭的哥哥王金镜、施从云的哥哥施从滨都是我的结拜兄弟,我们在一起打过仗的。这个冯玉祥的舅舅陆建章还是我的同僚加朋友。他们都是我朝廷大员,怎能教育出这样的人来?!哼!”

  “那个冯玉祥还和大人的侄子王观庭是同窗好友呢!”李云清接着说,“对了,他们还成立了一个‘武学研究会’,名为研究会,实为乱党聚会。”

  “武学研究会?”王怀庆问。

  “对呀。早先他们请了七十九标的岳兆麟标统担任名誉会长。后来又请了潘榘楹协统担任会长。有了这几位大人做掩护,武学研究会可红火着呢。”

  “潘协统是有名的保皇党人,他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他们都是老乡,潘协统大概给蒙蔽了。”

  王怀庆自言自语道:“看来总督大人的忧虑还是有根据的。昨天,总督大人在府里召集新、旧陆军代表开会,那个张绍增也参加了。”

  李云清有些忿忿不平地说:“大人,您上次提拔的那个张绍增的警卫营管带秦啸天也跟他们掺和到了一起。”

  “怎么,那个猎户出身的秦啸天竟然也被这些书呆子拉下了水?”

  “绝对是!我们在新军里格格不入!!”

  “算是我走了眼。我竟然想把那个秦啸天弄到我这里来,并加以重用。看样子,他们的能力还是蛮大的呢!”王怀庆说。

  李云清赶紧说:“王大人,若是把那个姓秦的弄您这里来,恐怕他会给您招来杀身之祸的。”

  王怀庆心想:那倒是小事,我有总督大人罩着呢。问题是我妹妹想和这个秦啸天掺和到了一起!王怀庆摇了摇头,尽量不去想这些。李云清一见,以为是王怀庆不信,又对天发誓了一句。

  王怀庆却说:“这样吧,你们就不要去昌图府了,我身边需要你们这样的人。今天上午,赵尔巽总督大人和我谈了谈,他说身在朝廷的徐世昌大人要调我去当通永镇总兵。你们先我一步,到那里地方上的巡防营任职。等我上任之后,你们再调回淮军里来。”

  “属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李云清高兴地回答着。

  “大人,通永镇总兵驻地在哪?”麻永福在一旁冒失地问了一句。

  王怀庆说:“驻地在直隶省,离我们这里不远。我调到那里是为了朝廷秋操大典之事。现在我委任李云清为我的先遣营管带,你们二人是帮带。到了那里之后,你们要把耳朵伸长点,仔细打听新军第二十镇的一举一动!”

  李云清问:“大人,我们到了直隶省,离这里远着呢,如何打听第二十镇的情况?”

  “不该问的别问,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王怀庆叱喝道。

  站在一旁的靳遂良一直没有说话。这当口,燕卫脚下一滑,发出了一点微响。靳遂良抬头一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大人,上面……”

  “几只老鼠,不足为怪。你们下去准备吧。”王怀庆说。

  靳遂良临出门的时候,满脸疑惑地望着那个圆孔,吓得燕卫出了一身冷汗。看来,靳遂良的警惕性很高,心计也很多。

  几个人出去之后,王怀庆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大概是在考虑着他所说的什么“秋操大典”之事。他自言自语:“张绍增!武学研究会!秦啸天!王金铭!还有那些个军官!看来情形不妙啊,得赶紧想办法。哼,徐世昌升任了朝廷的协理大臣,在这当口却让我去当通永镇守使,说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可秋操大典就在那里举行,出了问题,我怎么办?!这简直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嘛!那个秦啸天整天跟梦琪黏黏糊糊,梦琪又是如此地任性,若是——,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转了几圈之后,对外面大喊着:“来人!”

  侍卫队长赶紧跑了进来,王怀庆命令道:“去把直隶省的地图拿来。”

  因为刚才发出的那点响声的缘故,燕卫蹲在房梁上没敢再动。好在王怀庆自言自语地看了一番地图之后,很快就去了另一个房间,燕卫这才钻出了屋顶。

  当燕卫回到长兴镖局的时候,雷振海已经返回。他一见燕卫,长出了一口气:“老弟,我和郑管家谈了很久,还不见你回来,心里担心得很。怕时间一久,引起郑管家生疑,只得说你得了痢疾,先回去了。”

  燕卫说:“放心吧大哥。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探到消息了?”

  “探到了。”

  雷振海一拍燕卫的肩膀:“真不愧是浪子燕青的后人,跟你哥哥一样,厉害!今天就住这儿吧。”

  燕卫开起了玩笑:“大哥!不住你这儿,我还有地方可去么?”

  雷振海是镖局的二镖头,并不跟普通的镖师住在一起。他有他的单独房间。雷振海在他房间的大炕上摆上了一张小炕桌,炕桌两边已经铺好了被窝。桌子上早已摆好了牛头肉、花生米之类的酒菜。二人坐在褥子上,伴随着一盏油灯边吃边聊,煞是温馨。雷振海先是叙了一通和燕卫哥哥的情谊,接着又聊到了民不聊生的问题上。他叹了一口气:“我们镖局这两年的生意越来越难做。老百姓食不果腹,纷纷当了胡子,路上凶险得很;外国人也和我们抢生意。我们走镖越来越难了。”

  “常年行走江湖,这些我都知道。”燕卫说。

  雷振海给燕卫递过去一块牛肉,说道:“不过这胡子里也有好人。伏牛山的郭金宝就是。日后老弟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尽可吩咐。”

  “好哇。想做大事容易。等我回去和我大哥秦管带说说,让他们加入新军得了。”

  雷震海扔下了筷子,连忙举手抱拳:“郭金宝他们早就想弃暗投明了,只是苦于无人引荐。既然燕卫老弟能出这个头,我看郭金宝他们加入新军这件事十八九稳。有你这份情谊,大哥在这里替那些弟兄谢谢你了。”

  燕卫说:“大哥,你和我哥哥是师兄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还跟我客气啥?”

  “也对,我们之间就不客气了。来,咱哥俩干上一杯!”

  “干!”

  雷振海放下了酒杯之后,又问:“你刚说的秦管带是你什么人?”

  雷振海一提秦啸天,燕卫便兴奋地打开了话匣子:“秦管带可是我干哥哥。他武功高强,是个大侠。前几天,乱冈山的土匪就是他给剿灭的。”

  “剿灭了乱冈山的土匪?”雷振海赶紧下了炕,在一堆乱纸里挑着什么。不一会儿,他找出一张报纸,向燕卫指着上面的一张照片问,“你说的秦管带是不是和王怀庆一起照相的这个人?”

  燕卫凑过去一看,果然挨在王怀庆身边的人就是秦啸天。他高兴地说:“没错!我大哥的照片怎会在报纸上?”

  “当然是记者们拍的了。”雷振海上了炕,才说,“咱押镖的就注重土匪这方面的消息。但多年来大绺土匪被剿灭还是头一次。所以,我就把这张报纸留了下来。你能有这样的干哥哥,真是幸运呐。他为人如何?”

  燕卫想了好一会,也没有找出合适的词,他只好说:“除暴安良呗。”

  雷振海笑了笑,又说:“你的意思我理解。这新军里有很多仁人志士,如孙谏声、王金铭等人,你认识吗?”

  燕卫道:“那些仁人志士我听说过,但我大哥认识。孙谏声是我们二十镇高级参谋官,王金铭当过我的长官呢。不过,听说孙谏声已经辞去军职了。”

  “这我知道。”雷振海又问,“你跟他们交往如何?有没有加入‘武学研究会’?”

  燕卫说:“大哥,您打听我们军中事务干啥?对了,雷大哥,通永镇总兵的驻地在哪里?”

  雷振海脱口而出:“在直隶省永平府的开平啊,离这里很远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燕卫不置可否:“那秋操大典是咋回事?”

  “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我过一阵子就去永平府的滦州了,那里离开平不远的。”

  “是去押镖吗?”

  “不是。现在的东三省可不比十几年前了。商人们大多不用镖局押镖了,而是改为了走铁路或者走银行汇兑。我们镖局的生意已经都被日本人抢了去。镖局的经营日渐萎缩。我想到滦州另谋出路。”

  “大哥,您走的时候把地址留给我。我去找您。”

  “你不是在二十镇当侍卫队长的么,怎么想跟我吃这碗饭?”

  “您理解错了。我能猜得出来,我也许到滦州有要事要办的。”

  “那可太好了,我在那里等你。”

  二人连喝带聊到了几近黎明方才作罢。一大早,燕卫婉言谢绝了雷振海挽留的美意,纵马返回了新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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