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张注东与马骥才
白雅雨与巡警局局长张注东的谈话还在继续着。
听到白雅雨解释了四川保路运动的原委之后，张注东说：“原来这四川保路运动是这么档子事儿。这和朝廷讲的不一样。”
“朝廷怎会跟老百姓说出事情的真相呢？”白雅雨说，“现在，朝廷早已经丧失了民心。官场上也是物欲横流。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不是咋的？”张注东用拳捶捶了一下桌子，“就拿你救我的那一次来说吧。明明是我的亲戚占理，可民团首领竟然利用官场关系，强抢豪夺，连我这个巡警局局长都不放在眼里。那件事情以后，民团首领上上下下递进谗言，大概我这个巡警局局长快当不成了。”
“现在的全中国都是这样。”白雅雨向前凑了凑，“张局长，实不相瞒。我们都是革命党。”
“啊？您是革命党？”张注东惊愕地站了起来。
白雅雨接着道：“明人不做暗事。我们革命党准备在滦州起义，进攻北京、推翻满清、建立共和！不知张局长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你们要造反？！”张注东刚坐下的身躯又站了起来。
“没错！”
张注东说：“那可使不得！虽说朝廷人心尽失，但在滦州周围还驻扎着上万人的淮军巡防营和新军第二十镇，是很有实力的。你们在这里造反，岂不是以卵击石？前一段时间，第二十镇的张绍增统制进行兵谏，并在我们滦州立起了立宪军的大旗。他们武器精良、人员众多，都没有成功。您可要三思而行啊！”
白雅雨笑了笑：“那张绍增进行的是改良运动，没有民众基础，自然是失败了。可我们进行的是自下而上的起义，有广大民众的支持。再说，这起义的主力就是第二十镇。”
“你是说第二十镇要造反？”
“如果不是，这些新军军官陪我来你这里干什么？”
张注东缓缓地坐了下来，好久没有说话，看样子在考虑什么。白雅雨没有说话，任凭张注东在那里思索。见火候已到，孙谏声劝了一句：“张局长，你们是朝廷最下层的官吏。如果我们进行起义的话，你们首当其冲。我听说张局长是个有信仰、有抱负的正人君子，你还是做个选择吧。”
“这位是？”
“哦，咱谈了好久，我忘了介绍了。他叫孙谏声。”白雅雨说。
“孙谏声？”张注东又站了起来，“恕我冒昧。你是不是那个被通缉的孙谏声？”
“正是。”
张注东来到了旁边的一个桌子前，打开了抽屉，拿出一叠子纸，说道：“这是你的通缉告示。自从你策划起义失败后，朝廷便发来这个。我觉得你们收拾了巡防营和民团，是个大英雄，也就没有过多地张贴。没想到今天咱们在这里见面了。真是三生有幸啊！”
“原来张局长是个有心人呢！”孙谏声说。
张注东把通缉令往地上一摔，毅然说：“既是这样，我参加起义。追随我的，还有我们巡警局的百十号人，他们半数有枪。都是穷苦人！”
一见收到了成效，白雅雨长出了一口气：“张局长深明大义，日后定是我共和国的栋梁！”
“啥栋梁不栋梁的。你们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吩咐。”张注东说。
“现在就有。”
“请讲！”
白雅雨直入主题：“我们一旦进行起义，起义军就有上万人，这就需要一个稳固的大后方来囤积粮草弹药。我看你们滦州城最为合适。我们需要州府衙门的支持。”
“你是说把知州马骥才动员过来？”
“是这个意思。”
张注东说：“这好办。冯骥才和我是老乡，调到这里不久。别看这个人是个秀才，整日里稀里糊涂的。但他爱民如子。怎奈朝廷昏庸无道，让他难以施展抱负。他只好终日饮酒，赋诗作画，排解心中苦闷。你们的起义目标既然是为民众所想，他一定会答应的。”
“那就请张局长辛苦一趟。”
“没问题。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等了足有两个小时，几个人都有些焦躁不安了。这时，张注东匆匆赶了回来。他说，他已经把大概意思向马骥才说了，马骥才没说什么，只是备了一桌酒席，要宴请他们几位。
白雅雨和孙谏声相互看了看，孙谏声有些担心地说：“是不是一个鸿门宴？”
白雅雨想了想，说：“以马骥才的秉性，不太可能。”
潘子凡说：“别怕。他若是来个项庄舞剑，我来收拾他！”
“好！有潘子凡这个樊哙在，咱去会会他！！”白雅雨说。
在张注东的带领下，几个人秘密地从后门进了州府衙门。
滦州曾经是中央政权对付东北少数民族的前哨阵地，这座自明代以来就当做滦州衙门的地方自然是、高深莫测。穿过一道月亮门，几人来到了一个小偏院里。听到脚步声的滦州知州马骥才亲自将众人迎了进去。房间内摆着一桌热腾腾的酒菜。听张注东介绍，这个马知州非常好酒，也非常好客。张注东将白雅雨介绍给了冯骥才之后，马骥才拱拳说道：“白先生声名远扬，是有名的新派人物。马某人早已仰望不已。今日白先生光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知州大人是秀才出身，学富五车，今日一见，也令白某人极为荣幸。”白雅雨恭维了一句。
孙谏声说：“你们二人都是秀才，算是惺惺相惜吧？”
众人大笑之后，入了席。白雅雨和马骥才都是乙酉年的秀才，共同的话题自然是越来越多。
几杯酒下肚之后，马骥才道：“我听张局长说，白先生找我有要事相商？”
“是一件彪炳千秋的大事！”白雅雨说，“马大人，当前，朝廷腐败无能，已经累及我华夏泱泱大国。数十年来已经把中国弄得国不像国，家不像家，人民生灵涂炭。试问马大人，作为民族的精英，你能坐视不管么？”
马骥才迷糊着眼睛，没有说话，尽显秀才的斯文。他静静地等待着白雅雨的下文。白雅雨继续道：“现在，武昌已经打响了革命的第一枪。朝廷急派袁世凯带领重兵前往镇压，致使京津地区极为空虚。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们可以即行起义，直捣黄龙，推翻满清统治，建立人民共和。”
马骥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说道：“马某不才，但也知道孰重孰轻这个道理。虽说京津一带防务空虚，但滦州周围还是有大批朝廷的兵力的。你们有什么好的计划？”
白雅雨说：“滦州周围的兵力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旧军，另一部分是新军。现在新军第二十镇驻扎在你们滦州境内的七十九标一、二、三营决定起义，紧随其后的是驻扎在海阳一带的第八十标的冯玉祥他们。新军起义部队将达到数千人；我们津军也在天津同时起义，再加上铁血会和同盟会的力量，届时将有数万人进攻北京。到时候，那些旧军巡防营岂不是螳臂当车？”
孙谏声补充道：“我们竖起革命军大旗，那些革命志士会像潮水般投到我们军中。我们的力量远比张绍增进行兵谏的时候强大。望张大人认清时事，成就千古流芳之美名。”
马骥才的眼睛突然一亮，那目光仿佛是那酒白喝了似的：“敝人寒窗苦读的时候，最为敬仰的就是康有为和梁启超。但他们宣扬的是保皇立宪之理论，敝人不敢苟同。实不相瞒，敝人早有推翻帝制建立共和之理想。只是没有机会罢了。今日，几位志士前来寒舍理论，我马某人岂有隔岸观火之理？诸君如若起义成功，人民康乐之有望，国家之复兴有期啊。”
听了这话，白雅雨等人一愣，没想到争取这个滦州最大的朝廷官员竟然如此顺利。看来，马知州好酒，但不糊涂。
马骥才解释说：“这些年，敝人看到朝廷的腐败，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好借酒浇愁，以糊涂对糊涂啊。”
白雅雨站了起来，不无激动地说：“有马知州相助，我等定能成就共和大业！”
马骥才示意白雅雨坐下来，又说：“其实，在你们来之前，张局长已经把你们的意思说了。你们起义需要一个稳固的大后方来囤积粮草弹药，这没问题。我们滦州还是有很多粮仓的。不仅如此，待你们举行起义的时候，我把我们的滦州衙署让出来，作为你们的革命军政府驻地。而且，我们也尽一些绵薄之力——凡我滦州的各项税款一律交革命军政府，以做军需！”
白雅雨说：“还是马知州深明大义。”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起义？”马骥才问。
“一月二日。”
“还有九天。”马骥才又对张注东道，“离革命军起义的日子不远了。你赶紧带着你手下的巡警们把咱们境内拖欠的税款征缴上来，特别是那些巨额盐税。要尽快交给革命军！”
“巨额盐税？”孙谏声不解地问。
马骥才解释说：“我们滦州，南临渤海，那里盐场众多。北运之盐必须经过我境。因而盐税是我滦州主要税源。现在我把它全部交给你们！”
白雅雨站起身来，激动地对着马骥才一揖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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