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七章 王越大义屠逆儿
面对死亡的威胁，郭忠的这一刺，竟是快过了自己的父亲！
连滚带爬地跑出去老远，郭忠惊魂甫定。
“爹，您别怪儿子，都是您逼我这么做的！”郭忠面容扭曲，恍然让人不敢相认。
“何必呢？”父杀子，子弑父，老和心生悲戚。
血，滴答滴答，印在了那双灰布鞋上。老和的脸色，也愈苍白。
确定了这一剑刺中了父亲要害，郭忠起身，信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坦然：“他孙策凭什么能做庐江之主？我郭忠又哪点比他差？在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他在干些什么？喝酒！谈笑！玩女人！”右手掐住乔冰的下颚，郭忠面容扭曲：“如此美色，本该就是属于我的！”
“逆子敢耳！”郭和面红耳赤，眸中杀机更盛。刚走一步，却又再次踉跄地半跪了下去。
“哦~”郭和一撒手作无辜状，戏谑道：“我倒忘了，父亲您可是他孙家最忠实的老管家啊。”
旁边乔冰得了间隙，一阵咳嗽，不由猛烈地大口喘息。
“是！您是忠贞不二，所有人都尊重您。可您也别忘了！谁才是您的亲身儿子！孙策现在正得势，大家也都跟着升官财了。可我呢？就因为他觉着您老啦，没有用了，才想着把我们郭家——不！是王家！”
郭忠神采飞扬，越说越起了劲：“把我们王家一脚踢开！呵！城门校尉？好大的官呐！自从做了这狗屁校尉，儿子就得不分昼夜，傻乎乎的站在城门口，看着人家一个个建功立业，只有眼馋的份！凭什么？”
“您老人家兢兢业业，侍奉他孙家父子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到底得到了什么？孙坚老儿瞧不上您，到了他儿子孙策这辈，还是照样瞧不上您儿子我！我们就该一辈子给他孙家当奴隶使唤么！不！我不甘心！”
“爹，现在孙策孤军在外，只要你我父子二人合力，将他的这些家眷控制在手里，这庐江，就是我们的啦！”郭忠一口气将这些年的积郁和不痛快悉数说了出来，脸色愈显狰狞，“凭借爹的武艺，再加上儿子的辅佐，天下大事何愁不成！”
儿子的宣泄，像是一颗炸弹，敲击地自家父亲体无完肤。老和先是愣住，继而愤怒得无以复加。
他从没有现，自己的孩子心里居然藏了这么多的怨言，又是何时变得这般疯狂？
“住口！”泪水顺颊而下，只见老和那佝偻的身躯，孤立寒风中颤抖不止。
他甚至无法辨认，眼前的这个少年，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爹~？”
在郭忠惊诧的目光下，老和双手捧剑，席地而跪。
“先祖在上，不肖王越教子无方，以致小儿走入歧途，祸害寰宇。犬子无德，今越当以手中长剑，亲除此等忤逆，替天行道。此后，王家再无香火，越自知罪孽深重，死后亦甘坠九幽、受千刑，代其赎孽！”
老和叩，复起身时，目光决绝，逼视生子。
“为父有你这般大时，早已是功名累身，财富匹国。当年为父能够看透这一切，可你为何又偏偏执迷于此呢？”老和跌足长叹，“我王越自问生平所做之事，无一件愧孚天地。怎料一世英名，竟毁于竖子之手！真是冤孽啊！”
郭忠踉跄，哭丧着脸，那叫一个无助。
“爹，孩儿只是一时糊涂，但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住口！死到临头还敢狡辩？”老和已是七窍生烟，“你我父子缘分已尽，只盼着来世，你莫要再生在王家——”
“爹~”
剑起星辰，血溅三尺。
郭忠的最后一声“爹”字只出来一半，光滑的脖颈，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道微不可见的血丝。郭忠奋力地蠕了蠕咽喉，却只能出凄惨的呜呜声，剩下的另一半，随之烟消云散。
能够摒弃凡尘，痛下私心亲手处死自己的儿子，该是何等魄力？也许旁人并没有资格横加论述。
一切的痛爱纠葛，也许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懂得吧！
老和闭目，沉溺丧子之痛久久不能自拔。
“好一段大义灭亲、感人至深的父子深情！”带着戏谑，不和谐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
正帮着乔冰拆解缠绳的老和神经一紧，冷汗随之涔涔而下。
骚乱的敌军中，悄然撇出一条道路。
三匹覆甲骏马，并而出。陈兰、雷薄、梅乾，三位袁氏宿将居高临下，好似看戏般，打量着早已被士卒包围的老和。
有了主心骨，动乱许久的部卒，随之慢慢安定。
纪灵一死，的确给敌军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可别忘了，数万大军，袁术再傻，也不会愚昧到只派一名主将便杀腾腾地敢来谋城。
望着老和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一脸肥肉的陈兰噗地嗤笑：“老先生的威名，我三人可是如雷贯耳。事实上，即便我三人一齐上，也不见得是老先生的对手。”
“那你想如何？”老和接茬，只为吸引这三人的注意力。
“看看！”陈兰挥手睥睨，四野万马齐喑，“有那姓纪的在一日，便无我兄弟三人出头之时。说到底，这一切还得感谢老先生您呐！”
陈兰一众，果然轻易便受了蒙蔽，独自陶醉而洋洋得意。
“如将军意，倒也确实如此！”老和不置可否，甚至隐隐表露出懊恼的恨色。
“不过，老夫能万军从中而取纪灵级，就不怕，这一剑再要了你的狗命！”
老和猛一拔腹下匕，甩手射向马上陈兰。
有胆孤身陷阵万从敌军，其实，老和早已抱了必死之心。而乔冰身上的缚锁，也只剩下最后的收尾。
“你找死！”陈兰瞥头险险躲过这致命一击，终于变了脸色。
“夫人快走！”不等敌将三人反应，同样没有留给乔雪推却的机会，老和软剑骤弹马腹。
坐骑吃痛，哀鸣一声，载着轻弱的乔雪扬蹄狂奔。
“快拦住她！”陈兰急声叱令，却又恶狠狠瞪向对峙身前的老和，“老东西，敢耍我们！”
放下这段狠话，陈兰识趣地隐没人海，指挥大军冲杀。
他也算有自知之明，所以注定比纪灵活得长久。
先前的拼杀，已令老和耗费了大半气力，况且他还刚刚受了重伤。此时人潮涌来，老和方挥出两剑，但觉头晕目眩，不禁抱膝急喘不止。
再说乔冰，坐在颠簸的马背上，五脏俱动，顿时泛出一种作呕的恶意来。
“杀！”
敌人从四面八方追杀而至，乔冰躲得了第一剑，终究没能再躲过第二枪。
坠马的那一刻，乔冰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丈夫孙策的温情笑脸。
所以，乔冰狠一咬牙，凌空一个翻转，双手护腹，只把清凉的后背，朝向大地的怀抱！
“啊~”摔倒下来的那种麻痹之痛，还是引得文弱的乔冰出一声娇呼。
腹中如撕裂般地绞痛，随之蔓延。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乔冰猛地低，却愕然现自己那双不自主颤栗的腿股间，一泊殷红，渐是浮现。
“不！孩子！我的孩子！”乔冰癫狂般拨着软土，葱玉柔荑，已然被染得鲜红。
那些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倾城绝色的役卒，在见到乔冰惨烈嚎呼时，明显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愣住了！
再然后，他们纷纷举起刀剑，犹如嗜血恶鬼，围拢地向伶仃女子狠狠扑去！
“嗖！嗖！”
几道破空锐响，当先的几名士卒，逐一应声而倒。
“擅动大夫人者，杀无赦！”
隆隆铁蹄，自南门一路挺近。当先一人，正是老将程普！
其后韩当、乐进、陈到、凌操与徐琨等诸将各引一军，所过之处，敌人无不望风溃散。
待到了乔冰处，程普下马纳头便拜：“末将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乔冰口中念念有词，不见理睬。
程普寻着夫人手中的动作望去，正对上地面那一滩刺目的血水，心跳骤停：“末将死罪！”
紧跟着，众将皆叩：“我等死罪！”
主公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眼睁睁的没了！
一位位英雄好汉，眼中莫不流出了泪。
“快护送夫人上马！”起身一甩披风，程普面无喜怒，遥望山河。
身后，传来乔冰挣扎地咆哮：“放开我，我要我的孩儿！”
程普努力不让自己回头，只觉得熊熊烈火在胸口灼烧。
“袁公路，我要你血债血偿！”程普咬牙切齿。
“兄长不可！”郡司马韩当伸臂扯住，言辞陈恳：“敌军势众，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休得拦我！”谁料一向稳重的程普早失了理智，一挺蛇矛，上马驱战。
韩当诸将无奈，只得紧随。
程普勇则勇矣，终是寡不敌众。
不一会儿，老将已是浑身浴血，气喘吁吁。
“兄长！袁公路又不在此，你我就是杀光这里所有人，也于事无补啊！”一面护卫左右，韩当不忘劝谏，“若是夫人再有什么闪失，于主公处我等又该如何交代？”
程普一怔，不禁仰面涕泣：“德谋无能，愧对主公嘱托矣！”
“撤！”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程普声嘶力竭地出这最后一道异常艰难的命令。
不过很快，这道将令便淹没在了茫茫鼎沸人海之中。
战火，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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