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在座的都不认识，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李总拿起一旁的白瓷瓶往樊胜美那小杯子里头倒酒，“这是我们公司的樊胜美樊小姐啊，是个很优秀的人才……”客套话一句接一句。
透明的液体缓缓注入白瓷小杯子里头，细看一眼，这里头杯底还藏着一尾红色小鱼。就着这莹莹的酒，竟似活的般在里头游动，十分有趣。但眼下功夫叫她没什么心情欣赏，强打起精神笑对这场不明意味的宴席。
“来，小樊啊，和大家打个招呼。”说着举起杯子，桌上的人相继拿起杯子。
“敬大家！”
樊胜美拿起酒杯，慢慢仰头。眼角视线不自觉觑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食指拇指之间捏着那白白的杯子，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放到一双棱角分明的唇上，轻轻呷了一口。似乎在口齿间品了一会儿，轻抿着嘴。
一口饮入，樊胜美发现才自己似乎看得太久，刚想收回视线，不想那嘴唇的主人视线毫不避讳地朝她看来，叫人胆颤心惊。
还好口中的酒早已经下肚，不然估计又要和上次一般在他面前出丑。她避开对方的视线，不敢再去看。
一旁的李总轻笑两声又给樊胜美倒了杯，樊胜美赶紧客套两声，让他不用为她续酒。
这个时候对面有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嘶了一声，指着樊胜美，“李总，我好像认识这个樊小姐，我见过。上次咱们圈内聚会好像是和老谭在一块儿吧。”
话音刚落，便觉得许多道目光在桌上流转。被说的两个主人公一个泰然自若，一个静默。而唐邱垂下眸光，默默品了口酒，对今天这桌变了味道的饭局沉默以对。
说这话的人，樊胜美见过，正是上次撞到她和谭宗明一起的何总。上次就见识过这个说话挑重点的本领，没想到还能再看到对方的风采。这意味暧昧的指着谭宗明似乎和她有关系的“认识”，算是叫她大概知道今天这顿饭的来意。
至此，刚才还慌乱的心顿时平定下来。
心里不由还冷笑，这些人虽然不知道在算计什么，但她还是想说，她在谭宗明眼里可不算什么，她没那么大脸能让他们在谭宗明面前涨面子，让他们谈成什么生意。
估计还得适得其反。
今天这顿饭，也不知道是谁扯的馊主意。
樊胜美拿起酒杯子，轻抿了口，带着不知什么清香的液体铺满口腔里，韵味带着一丝丝清甜。刚才来得乱，现在才知晓其中一点味道。
“我说今天看着这么眼熟呢。樊小姐，上次没机会，这次敬你一杯，你随意就好。”说着，自顾自举起酒杯饮了。
樊胜美仍挂着客套，张嘴一杯下肚。樊胜美酒量还成，毕竟工作这么多年，这种场合也是时不时参加。只是不知道这酒味道虽然淡淡的，后劲大不大。
“谭总，敬你一杯。”和何总又对着谭宗明举起杯子。一旁有人说：“我怎么不知道谭总竟然有女朋友啊？”
这人不会说话。顿时几个老板相互觑了一眼，刚才还有些暧昧的氛围一下消散了干净。
樊胜美身体僵了僵，随后嘴角带着轻笑，却没有去反驳。
今天原本就是无妄之灾，难道还指望她聪明伶俐地往上赶着承认或否认吗？大家想看的对象又不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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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樊小姐认识而已。感谢大家这么关心我，以后女朋友定了，一定带大家吃饭。”举杯和几个老总热络地敬了。这话，就是否认了樊胜美和他的关系。
这下，樊胜美变成了一个没有意思的人。有些话也没办法就着那模糊的暧昧接下去，那开口问的人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我们就是以为樊小姐是谭总朋友，想着吧，有个认识的朋友刚好碰到，一起吃个饭也难得。”这话真是再虚不过了。这李总趁着这个话想找个台阶下。毕竟叫樊胜美来的，就是他了。
樊胜美心里冷笑，却不得不给对方台阶，“不算和谭总特别认识，不过我也是久闻谭总的大名，见得次数不多。今天这样正式的场合难得，我得敬谭总一杯。”叫她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是不得已了。
举起杯子对着谭宗明的方向，笑得客气。眼睛只是看着对方的手，却不大想再看对方的眼睛。
她长得好看，眼睛总是那样圆溜溜的。笑起来明艳艳的，红唇微张，十分娇媚。这样的樊胜美确实很得很多男人喜欢。
谭宗明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眼眸里却不带一丝情绪。续了酒，也没冷场，对着樊胜美勾勾嘴角，“樊小姐客气。”捏着杯子抬了抬手臂，徐徐入口。
过了这尴尬的劲头，谭宗明的冷淡也叫这些人知道估计事情还有的谈了。而自谭宗明说了不怎么认识后，桌上人渐渐忽视了樊胜美般。樊胜美一个人默默啜着酒，而午餐时间早已经过了很久，她对着这桌东西又不好下筷。夹着眼前一小碟子凉拌海蜇丝，饿意更甚。现在这桌上已经没她什么事情了，但是她却不能马上离开，真真愁死人。
独自一人自斟自饮，这瓶不大的瓷瓶装的酒很快就叫她一个人都喝完了。喝完了她也没出声，一个人拿着个酒杯，就着剩下寥寥可数的海蜇丝慢慢咬。
那些“总”说着生意经，说着中国今年的经济趋势，谈论声你一句我一言，樊胜美根本别想插嘴，况且她现在就是个透明。
渐渐咬着咬着，目光开始发直，耳边的声音开始轻了。直到发现自己盯着眼前这碟菜很久，脑子开始放空樊胜美才发现，这酒劲似乎上头了。
头，有点晕。
她闭了闭眼睛，忍不住微微蹙起长眉。抬头就看见自家上司唐邱关注过来的目光，她立马装作没事人一样，照旧吃起眼前的海蜇丝。
桌面这些比较重要的老大要是不动转盘，基本小喽啰是不会去动的，桌面看过去，基本都没怎么动过。况且这些人真意也不是吃饭什么的，而是生意。
最后这桌饭钱是谭宗明付的，他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事先走了。而叫樊胜美没想到的是，这个吃放的地方竟然是谭宗明的。所以当一群人争着抢着说要付钱的时候，谭宗明轻快的决定了付钱的人。
众人起身一起走到外头，和谭宗明招呼一声，终于散了这场吃也吃不饱还莫名其妙的饭局。当然，最惨的是，本以为回去会有人送她，至少还有唐邱。不成想一群大老爷们都有急事走了个干净。赶飞机的赶飞机，赶饭局的赶饭局，唐邱也被李总叫走了。她真的是惨到家了。
一群人走了，她终于不用再假装优雅。坐在廊上，拉起长裤，看着已经冒血的脚后跟，忍不住嘶嘶地叫起来。
“真是，这都遭的什么罪啊。又饿，又晕，又疼，还要凭着这双鞋子回公司……”她哀嚎，“我怎么这么惨啊！嘶，痛死我了！”
四处张望着，期盼能不能出现一个人，好歹也帮帮她。这里这么大，愣是一个人没有，光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
“这破地方，一个人没有。”这流水还稀里哗啦响着，什么鸟声什么草地。草地里平一点的路还没有，一会儿叫她高跟鞋怎么走。这谭宗明也是，非把吃饭的地方整得这么远，就在市区里吃不就好了吗？
“你个破地方……叫我，哎呀，叫我怎么回去……”说着，站起身来，一手拎着一只鞋子，将身上包包甩在后头，一脚踩着那七公分的高跟鞋妄图单蹦前进。试图自力更生。
“你另一只脚也不要了吗？”
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阻止了樊胜美想要前进的步伐。
她回头朝着声源看去。
只一眼，就回过头来。将手里的高跟鞋放下，又将受伤的右脚重新放入鞋子里，整理了头发，拎着包包企图恢复“精英”模式。
心里想着这人不是离开了吗？嘴里却道了声谭总，脸上挂起生疏客套的笑容，似乎还夹着尴尬。
来人确是谭宗明无疑。他一手抄在口袋里静静看着樊胜美，脸上却失去了一贯温和的笑容，坚毅的唇形没了温和弧度的修饰，眼眸叫她看来更加冷冰冰。这样子的谭宗明还是第一回见。
见他靠近自己，樊胜美更莫名忌惮害怕地向后退了几步，浑身响起警报。脚后跟的痛感都察觉不到。
“我发现，我和樊小姐还挺有缘的。”面无表情的男人站定樊胜美眼前，身上带着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分明就是小蚯蚓夸赞过的“高级有品位”的那一款。叫樊胜美不自觉又后退了两步，间隔开距离。
谭宗明离她站得实在太近。
“谭总真是说笑。”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樊胜美心中腾起烦躁感，“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紧了手里的包带，忍着脚上尖锐的刺痛感，扭身就走。
前头就是拐弯，她忍着几个快步往前，最好能快点离开这个人的视线范围。
“樊小姐。”
继续走，不回头。
“樊胜美，你方向搞错了。”
坚持着走了几步，还想着绝不停下来的“樊小姐”走了好一段才将这句话放入脑中过了一遍。待理清这段话的意思，僵住步伐。
走错？
她左右看了看，脚下踩的分明是石板路，还有假山和流水。但是身后的另一个方向却有个更大的假山，也有流水，草丛石径和脚下的一模一样。
这下，她懵了。
这破地方……怎么都长得一模一样。
谭宗明杵在原地，看着樊胜美已经一拐一拐的步伐，还倔强地掉头，试图走出这里。心里渐渐无奈。
每一次见到这个人都是这样的场景。
原本还硬着心肠不想理会，前头却见那固执的人踩着高跟鞋，身体不小心一晃，倒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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