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两个小姐
清晨是行动最好的时候。
这个时候赤留早起去议政了，不在；明娘早起去准备早膳了，不在；仆人们忙着一天的事情，来来往往，无暇顾及。
小首丘强撑着起了个大早，自个儿随便罩上了几件外袍暖身子，趁着天色未全亮，溜了出去。
从赤留房里到她房里的这条路，小首丘走了无数遍，如今也是轻车熟路，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避开很多来往的仆人来到了她以前的房间。
依旧是熟悉的格局，不过其中似乎有人影走动，小首丘隔近了仔细瞧着，刚巧看见一个女子从她的床榻上起来，旁边还有仆人帮她洗漱更衣。
这女子是谁？怎会住在自己的房里？小首丘满脸不解，继续看着。
通过身形来看，这女子的身高介于她和耶千之间，比她差不多高半个头，但看起来比她还要瘦，小首丘看到她在自己的房里活动自如，心里多了一分不悦。
等到那女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小首丘目光紧盯，仔细瞧着她的面容，等到那张清秀的脸呈现在眼前，她不可思议地惊呼：“怎么会是你！”
那个女人，不就是当日自己救下的中原女子吗？
昏暗中的这句话立即惹来了众人注视，包括董琪，董琪看到那张青葱的笑脸也很是惊诧，早想过会撞上，可没想过会如此之快。
小首丘大步跑过去，抿着唇直视她。
此刻的董琪早已不似当日那番狼狈，身上穿着做工精美的丝绸面料，梳着中原女子繁重的发髻，头上的饰品只需一眼便可知是上上等。
小首丘的目光由惊诧已经转向愤怒，随后又成了一种莫名的忧伤，为什么赤留会对董琪这么好？她愣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回神。
“我……”董琪想到赤留的话，原本怯弱的脸忽然间变得坚定起来，毫不示弱地回视起小首丘，“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下子小首丘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她居然还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后面走来一个仆人，看到这对峙的两人，直接装作视而不见，选择绕道，小首丘立即喝住他，质问那仆人，“我问你，她是谁！”
仆人看到小首丘气势汹汹的脸，也不知所措起来，王不让说呀……
小首丘跺跺脚，愤怒地吼道：“你们都骗我！”说着声音里还多了点哭腔。
明娘在房里没看到小首丘了，下意识就跑到这边来，听到这边的动静，心里更加发慌了，再一看，站在熹微晨光里的小人儿不就是小首丘吗？于是大步急奔而来。
“小姐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急忙将小首丘护在怀里，看向董琪的目光也不那么友善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省事。
小首丘不肯罢休，依旧指着董琪追问：“明娘！你告诉我！她是谁！”
明娘一时语塞，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姐，咱们回去再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告诉我！她是谁！”
看到这个穷追不舍的小首丘，明娘也犯了难，不是她不说，是王不让呀！
“都是坏人！”小首丘一把推开明娘，就哭着跑回了房。
虽然他们都不肯说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可是小首丘下意识的感觉，赤留应该会很喜欢那个女人，不然不会给她这么好的待遇。
她一面抹泪，一面又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她才不要哭。
越想越气，最后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扯下脖子上的挂玉朝门口扔了过去，门口的赤留出现及时，急忙伸手接住了，这样一来，赤留的眼里也多了些戾气。
“在乱发什么脾气？”他拿着挂玉走过去，小首丘立即侧头，开始斗气。
赤留伸手想将挂玉挂回她的脖子上，谁知道小首丘直接打了他的手，就开始怒气冲冲地质问：“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你要让她住在我的房里！”
“你别管她，她不会影响你。”赤留有些无奈，她就知道，这个小丫头机灵的很，这件事瞒不了她多久，可暴露的这么快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可是她住了我的房间！”而且你还对她那么好！
“以后给你一间新屋子，一定更漂亮。”那个时候她应该就是他的新娘了。
“两间房子能够一样吗？我住那个房子住了那么久，你以为我不会有感情吗？”小首丘举一反三，“就像我以前就在中原生活了这么久，再来匈奴这几种感觉也不会一样的！”
赤留眯了眯眼，眼里多了一分责备，“又开始说胡话。”他搂过小首丘就把挂玉挂了上去，还不忘出言警告，“记着，你以后再敢拿这块玉发脾气，孤就用一百种方法去罚你。”
小首丘闷哼一声，转移愤怒，“不就是一块破玉吗！”在她眼里，这块玉还真是平淡无奇，原本还以为是匈奴的手艺问题，来匈奴之后发现了不少宝贝，所以就更加瞧不上了。
“什么破玉！”赤留对这块玉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如今听到有人说它不好，自然是怒火中烧，即使那个人是小首丘，“这块玉很重要，好好挂着。”
“有多重要？难道比金子还重要吗？”
“和你一样重要。”赤留摸了摸她的小西瓜头。
可小首丘又记着了那个和她待遇相同的中原女子，顿时勾起记忆，开始追问起来：“为什么你要对她那么好？你是不是喜欢她？”
赤留看到她鼓起的腮帮子，会心一笑，“你觉得你和她谁更可爱？”
“当然是我了。”某女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赤留附和，“你也知道是你，那你觉得她有哪里能超过你呢？”
小首丘托腮思索，最后有些不耐地回答：“我哪知道呀！我又和她不熟。”
“小首丘，在孤心里，在耶千心里，在明娘心里，甚至是在典索的心里，她和你都是没有可比性的，她不过是一个幌子，你不用担心她，继续做好自己，享受着该有的宠爱，好好长大。”
小首丘抿了抿唇，没说话，默默地在心里埋下一根刺。
小小的宫殿里，依旧住着两个“小姐”。
……
这件事情算是被赤留给强行翻过一章，可明娘还是隐隐察觉到不对劲，比如说，小首丘会缠着明娘帮她打理那头乱蓬蓬的头发，会开始注意自己的打扮了，会经常问仆人赤留在哪里。
简而言之，就是小首丘察觉了危机，开始保卫疆土了。
“小姐，你大可不必这样，王会喜欢你不拘小节的样子的。”这已经是明娘第五次给她扎辫子了，前四次小首丘都是摇头，然后又拆了重来。
看到镜子里那个不伦不类的人，小首丘摆首，“不行，不好看。”为什么相同的头发，董琪看起来那么好看。
明娘这一回也不给她编辫发了，转而给她扎了几个中原的羊角辫，头上两个，后脑勺还一个，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这才是她们的小姐嘛，干嘛去学别人。
“唔……不好看！”
明娘也不和她纠缠了，指了指那边的竹简，“小姐，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记得写字，王如果看到你写了很多字，一定会比看到你扎了新辫子更加高兴。”
小首丘觉得她说得在理，于是撅了撅嘴，乖乖的跑去写字，羊角辫一抖一抖的，倒也添了些可爱。
明娘安心地走出去，看到那边佣人簇拥的场面，不仅摇摇头。
王这是什么意思哟！被小首丘发现了还是对董琪这么好，这是想享尽齐人之福吗？明娘一开始觉得赤留不会是这种人，可如今也真的看不懂了。
这董琪也差不多十岁多了，在匈奴这边来看，也能够侍寝了。
或许是注意到明娘的注视，董琪抬眼看了过来，居然伸手唤明娘过去，明娘想着给小首丘立威，不为所动。
董琪只是温婉地笑着，叫仆人将一个手帕拿过去，一面解释：“明娘，这是我绣的一张手帕，想送给小姐，您能帮我转交吗？”
明娘仔细观察着这张手帕，觉得没问题了才肯接过，上面绣了一只狐狸，什么意思？不要过看起来董琪是没有恶意的，于是明娘也就应了：“晓得了。”她自然是不会称呼董琪为小姐。
董琪依旧是笑着，眼里闪过一丝算计，明娘只会说中原话，对中原的史书典籍并不了解，不过小首丘应该看得懂手帕的意思吧。
小首丘的确是看懂了，她拿着这张手帕久久都没有回神。
看着手帕的女红还算是不错，小首丘记起赤留给她拿来的那些良莠不齐的刺绣，似乎想通了一些，难道董琪是来教女奴刺绣的？
小首丘继续看着，手帕上那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跳入了她眼里。
狐死首丘。
她的名字？什么意思？董琪是中原人一定听说过孟照的大名，她莫非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她给自己送来一条帕子是想干嘛，想示威还是炫耀吗？
小首丘反复查看，实在是不明白董琪的意思，最后反复琢磨，还是打算去见她一面问个清楚。
又到了早上将亮未亮之时，又是相同的方式，小首丘溜进房里去瞧一瞧那个等候多时的董琪。
“你究竟想干什么？”她开门见山，对她没有好脸色。
手臂上的伤痕依旧，董琪咬了咬唇，似乎在下定决心，“来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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