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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听音吹雪


缓慢的脚步无力地前行着,穿过青华广场,消失在昏暗的小巷中。

        已是傍晚,路边街灯一一亮起,广场荧幕霓虹闪烁。宁岩桥和蒋然在裴森和周孟兴的陪同下相笑走出大剧场。

        “唉呀…”蒋然一抬头,看着灯光照耀下的天空,“下雪了…”

        宁岩桥也抬起了头,小雪飘飘洒洒地从昏暗的高空落下,被风吹着倾斜飘扬至一方。那方吹雪的落点处,只见一个身影伫立在路灯下,雪花一点一点冲落在他的发上。

        “那是…杨允杰。”宁岩桥低喃了一句。

        周孟兴闻声,笑问道:“阿桥,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横店拍戏时受了什么挫折?”

        “没有没有,周老师,小杨他…各方面已经很卓越了,他可能只是…”宁岩桥双眼直视着杨允杰灯光下的背影,欲言又止。

        “只是?”

        “哦,我想您也了解,他可能只是,为了自己表演功力的进步而不断严苛自己时常练习进入状态吧。他真的,是个很努力的学生,周老师大可对他放心。”

        周孟兴呵呵乐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与你相比,他还远不及你,你要是平时也这么夸他,可会让他自满的。”

        “呵,这话,我也就和老师您说说。不过我这也是实话,小杨他的确是个奇才,他比我的基础,可还要好上太多,希望他,能善用他的全能吧。”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就两方道别了,雪势有增无减,风寒嗖嗖地刮着,广场上的人愈发的稀少。

        “唉,周老师看也看过了,阿桥,我们什么时候返程?”蒋然一副老大不卖地模样道。

        “你干什么这么不耐烦。”

        蒋然一耸肩:“没有,只是想到你每次回青都总是去看周老师,让我很难理解。你不是说你以前在校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不受老师和学生待见吗,他大概也只是把你当千百个学生之中的普通学生看待,现在你做出成绩了,才追溯恩师到他头上,但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宁岩桥拉着蒋然直走到广场的另一边:“他虽在观众眼里名声不比我大,但他毕竟是圈中元老,即使没有我,他依旧是风光不减。你啊,计较这些又起什么用,如果因为你学生时代不受老师照顾,日后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只会落人话柄说你小人得志、趾高气扬。但是如果,你做出了成绩之后荣耀与他沾边,依旧感念他,或许他会想到,自己当初是不是看错了某些如我这样的学生,那他现下手里一批默默无闻的学生,或许就会得到他更多的关注和指导也不一定。而且以我的成就能和老师保持好的关系,不是对外对我都有好处吗,这可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懂不懂你。”

        蒋然长叹一口气,道:“突然觉得你好像李莲英啊,即使做了总管,对上对下,依然都能打点得一样好,人才啊!”

        “你…”宁岩桥一瞪眼,“你这嘴现在是越来越不学好了,居然说我是太监!”

        蒋然一捂嘴:“我只是…想调和一下寒冷的气氛。”

        正说着,宁岩桥余光中只见远处灯下的杨允杰身影开始移动,他的注意力被杨允杰吸引,迈开脚步也跟了上去。

        穿过了几栋高楼,他们逐渐走入狭窄的小巷里,又走了一段,只见前方杨允杰停下了脚步,直视着一栋旧楼一楼的窗户。宁岩桥赶忙也停住脚拦住还在没头没脑往前走的蒋然。

        小雪依旧飘扬,风一阵一阵吹过巷道。在安静的巷道里,宁岩桥隐约听见了琴声,忽强忽弱。

        “这是…古琴音…”

        犹豫间,宁岩桥余光中只见杨允杰诡异地转过了身,见被发现,他赶忙立直了身子,后脑勺一头磕在了蒋然的额头上,疼得蒋然“哎哟”一声大叫了起来。

        琴声顿时停止,杨允杰眉目扩张,又将头扭回了窗边。

        只听“咔咔”两声,窗户被人拉开,就看到顾非池撑着脑袋司空见惯一般,道:“是谁比我还有雅兴,半夜在外听音吹雪、鬼哭狼嚎。”

        蒋然干笑两声,被宁岩桥推上了前去:“不、不好意思…我就是,随便走走…”

        顾非池视线中,杨允杰苦涩的脸、蒋然尴尬的脸和宁岩桥镇定的脸一一印入她眼中,她不由想笑,一个请的手势:“若不嫌弃,先进来再说?”

        几人进了屋,都四下观摩了一番,屋内陈设很简洁,却唯独厅内的一套高级音响设备格外显眼。

        ——咦,这套音响…

        宁岩桥有些心生疑惑,来不及多想,却只听蒋然惊讶地指着音响道:“诶——?阿桥,这音响和你家的那套好像啊!”

        宁岩桥一声咳嗽一只手背后一戳蒋然,接着笑道:“呃,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儿像呢,应该是同个品牌吧,是挺巧的…呵呵。”

        顾非池看了看音响,又看了看宁岩桥,并不多做理会,给几人都倒了杯水,便打开音响放起音乐,坐到了一边。

        柔和的轻音乐如流水一样从喇叭里流出,回荡在整个客厅,极佳的音质让人更多舒心宁静。

        “你们这是约好了?”顾非池突然道。

        杨允杰低头不语,宁岩桥点头笑道:“是啊,知道你琴弹得不错,想再带着他们目睹一番。再说了,我们大家认识这么久,私底下确实还没好好得聚过一聚,不总觉得,心有遗憾吗。”

        蒋然怀疑地看着宁岩桥,心说:什么时候变成你带我们了?这人果真是撒谎不备草稿,脱口就来啊。最恐怖是,他表现地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似的…虽和他相交已久,但每逢这种时刻,蒋然都很佩服他风一般的转舵能力。

        蒋然正想着,只听宁岩桥道:“蒋然,我随身包里那相机你没忘带吧,拿出来我们大伙儿先合个影,相识一场,过往那些也都看淡,毕竟我们现在还依然聚在一起,这样的时刻,还是值得留念的。”

        蒋然虚弱地打开提包:“有、有相机…吗…咦?真有!呃,嘿嘿,我、带着呢!”

        宁岩桥咋舌道:“嗯,这音响是挺不错,我们就先在这里合个影吧。”

        “好嘞!”蒋然调好相机,咔嚓一下就照了一张。

        杨允杰看着欢乐的蒋然和宁岩桥。

        ——过往,重聚…

        “是啊。”杨允杰点头笑了笑:“我们毕竟相识一场,过往其实不是…那么重要。”他看向顾非池:“顾非池,不管我是以什么目的和你相识,但到如今,我们还能聚在一起,还能…合影,我…”

        “不管你目的是什么,我从不觉得,我被你们认识,是一件错误的事。”顾非池打断了杨允杰。

        “呵…”杨允杰低着头一声笑,缓缓点了点头:“是吗。”

        宁岩桥看着杨允杰,微一皱眉。

        ——“过往,其实不是那么重要…”这是真的吗…有些东西,真的能如人的愿想一样说放就放吗。总觉得他当时…啊,其实我或许该明白,有些事即使想要逐步的忘却掉,但在某个契机下一旦再一次触动了那个过往,还是会令人惦想。有些遗忘,根本就甩不掉,当触碰到了契合它的机关,那些意识总是还能再一次的被唤醒,这就是…人微妙的情感吗…

        宁岩桥皱着眉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过往的片段:

        ……

        生日宴上,一个女孩抢过了宁岩桥手中的墨宝——

        “你就是宁岩桥啊?你以为,谁稀罕你的礼物啊?思思是什么人?就算空手而来那也是客她都高兴!你可别小瞧了我们女生!”

        校园门口——

        “喂!前面的!宁岩桥!”

        “咦?你不是上次思思生日会上的…”

        “没错!怎么?你居然没记住我的名字?我都知道你叫宁岩桥了,你居然!唉算了!你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叫韩惜婷!珍惜的惜、婷婷玉立的婷!”

        “哦…是是,韩惜婷…我记住了,我保证。”

        餐厅里——

        “我是一个舞者,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编出最最动人的舞步,打动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都知晓、欣赏我的舞蹈。”

        “你这么努力,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黄昏的电话亭里——

        “你就听我的不行吗?”

        “阿桥你够了!如果你打电话给我只是为了说这些的话,对不起,我们无话可说。”

        马路上,宁岩桥极力掰回方向盘——

        “想做亡命鸳鸯吗!你这么年轻,就不能有个更低点儿的追求吗?”

        “鸳鸯?”

        ……!

        回忆只是一瞬,宁岩桥猛地看向了坐对面的顾非池,不由甩了甩脑袋。

        他们并没有察觉宁岩桥的动作。

        蒋然听他二人缓和下的对话,高兴道:“诶这就是嘛,虽然以前的事…让人难过,但我们现在,不也都很好的聚在一起?这种缘分可要珍惜啊,过去那些,再纠结也是于事无补。”

        蒋然一个劲安慰着杨允杰,杨允杰都纷纷点头微笑回应。

        这时宁岩桥张望道:“这里,倒是没看见有琴…”

        顾非池站起身道:“在里屋。”

        她扭门进了一间侧室,他们也跟了进去,一进屋,几人都是一愣。

        “阿、阿桥,我好像有种进了摄影棚的错觉耶。”蒋然观望着四周。

        “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只是一间古典的房间而已。不过这些乐器倒是…”宁岩桥看着满屋子墙上挂的、桌上摆的各种民族乐器,对于不懂乐器的他简直是眼花缭乱。

        顾非池不以为然,坐到了古琴桌前:“这里很多乐器我只会个皮毛,要说奏得很好那是需要时间的,我最擅长的,只有古琴,其次是箫…不过,只要熟悉了乐器种类的共性,其他管乐弦乐倒也容易上手。”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蒋然点头深思。

        “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擅长乐器,我还以为是…”杨允杰说着欲言又止,自顾摇了摇头。

        不等他们多说什么,顾非池便抚琴奏起了乐。

        这一次,她弹得很专心,节奏也比上次快了不少,像是正常乐曲的起伏音律。

        一曲下来,宁岩桥点头称赞:“这才是曲子该有的速度啊,看来你的琴技已经达到一定级别。”

        “级别?我现在,只当它是个乐趣,何必用条条框框的标准评定掉了琴本该有的原味。”顾非池道。

        “唉,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岩桥无奈解释道。

        ——她倒真是个,极度自由的人,闲云野鹤的性情,倒是让我羡慕。但她说“现在”,是因为她也清楚,这种不受世间规则束缚的日子并不会长久吗。当有朝一日,凭她之力,想要成事必须按部就班、例行公事的时候,她还能够如同现在这样随心地弹琴吗。

        宁岩桥想着,惆怅地一声轻叹。

        忽然,屋子里回荡起了另一种低婉的曲调,抬头一看,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罗汉床的一侧,笙笙吹起了箫。

        这期间,蒋然张大了嘴一个劲地拍着照,把其他二人也各种纳入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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