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错误的天意
“你！你干什么！”
沈轻莎不以为然，笑道：“我不是主，我只是‘长城下的尸骨’而已…”
“……”顾非池抢过了太阳吊坠，血已经沾满了整个太阳的火焰边缘。
她们的矛盾没有再升级，反而各自平静了下来，坐在了花坛边。
沈轻莎把自己的经历粗略讲了一遍，她笑道：“我从刚才在相声园里看见你时，就觉得你很特别，总觉得，你，和我有着一样的灵魂啊…但我们却又不同，我虽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不会和我走到同一条道上。我也，不允许。”
顾非池看着沈轻莎的大肚子，迟疑道：“你…将来打算怎么办…”她这意思很明显是在说：我看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你会相信，一个玩弄女人于鼓掌的败类，却也有软肋和包袱，他威逼利诱操控着那么多的情妇，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个被拿掉子宫的老婆。呵呵呵呵，毕竟德不配位，又岂能事事尽如人意？他一直想要个儿子，骗着罗美君替他代了孕，却生下了一个女儿，于是，他就把罗美君甩了又将心思放在了我的身上。”
“你…真的愿意，替这样的人代孕？”
“他虽答应我生下儿子就给我三十万，可我并不相信他，这样丑恶的男人，根本就不配有儿子。”
“但是你已经…”
沈轻莎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你，会相信，这个世上，有错误的天意吗？”
顾非池一愣：“错误的…天意？”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
沈轻莎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所有人，都会和我一样，我只是这世界淘汰下来的牺牲品…但我在最终，竟遇见了你。”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沈轻莎把太阳吊坠交到了顾非池的手里：“我这荒谬的一生，和这荒谬的晦暗，就由我亲自带走吧。你是和我有着一样灵魂的人，我却想去证明，我们这样的人，不是别人眼中所看到的那样：都有着严重的性格缺陷，都有着不如别人的悲惨下场。我，只是一个例外。我把这个太阳送给你，你就照着你所想的路去走，顺其自然，才不会出现偏差。起码这个时候的你，并没有为了私心去对他人产生恶念不是吗？别人可以身不由己把恶意打在你的身上，但只要你从未对不起他人，这不就是你能坚守而别人不能的光明吗，替我去寻找和体会这世间我没有看到的那些阳光吧。”
“可君子，往往都因过分高洁，而难立于世。我哪里寻。”
“那就…不要那么过分不就好了。有句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不觉得这是贬义。天地这么大，什么没有？我一直想要寻找，那样一束恰到好处的暖光，只是我这一生几乎穷尽，我也再没资格去做这样的事。我虽没能找到，但我知道它有它的一方归属，一定能安然地存在于这世间。你要是能找到，我们，不也有个安稳适宜的归处了吗。”
“我们…”
“是，‘我们’，不止是我们两。带着这太阳，替我活过我没能活到的那另一半不一样的人生，告诉我，也告诉你自己，也告诉这世界：我们这样的人，并不十恶不赦，并不只属于悲惨。尽管身为弱者，我们，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利，也有我们的一方归属！”沈轻莎说得很是洒脱。
这样的祈愿和向往，令顾非池为之触动，只是顾非池不解，为什么有着这样信仰的她，会去选择死亡呢。
“你，为什么会死。”
“我这一生，没有做过一件对的事，虽然如此，但我还是需要去做那样的一件事，那或许依旧是一件错事，但…我就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去终结这场荒诞的闹剧。我不知道这个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天理，不过我始终相信，玩弄这个游戏的人最后是逃不出天理的规则的。我想和你立一个约定，很多年以后，你替我来看一看今天我所立的结果。如果我做的这件错事成功了并且成为了他的代价，这是不是就说明，天理，默认了这样的报应呢…当然，这毕竟是一件错的事，即使成功，我的代价也会成为报应。只是等到有朝一日，你验证了这一结果的时候，起码我用悲剧的教训告诉了正在迷途中行走的你、或其他人——不管强弱，跨越雷池的那个结果，必将是不得善终。”
“这，难道就是你说的：错误的天意…”
……
顾非池说到这，大家都满腹猜疑：“这么说，她的死…”
“啊，这本就是她的选择，她的自杀，其实跟你杨允杰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用尽她最后的一生，最后的一次，真正做的，其实是一场你们根本想也想象不到的终结游戏。”
“你说、什么…她、她在最后，到底…做了什么…”杨允杰脸色苍白有些发虚。
顾非池沉默了良久，面无表情道：“她在私人小诊所里生下了一个男孩，章建契大喜，她立刻找他要那三十万的代孕费，如果不给，他根本见不到那孩子。她把拿到手的三十万给了被抛弃的罗美君母女，自己则…掐死了她刚生下来的儿子。”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不由地看向了立在一旁桌上的沈轻莎遗像，后脊梁一阵阵地发凉。
这时，顾非池突然笑了：“呵呵、呵呵呵呵…她是这么对章建契说的。章建契被摆了这一道，当时一定是恼羞成怒到想要吃人了，呵呵呵呵…”
“这、这…太匪夷所思了…”裴森打了个寒颤。
宁岩桥沉思道：“如果是这样，章建契大可再找另外的人继续代孕，这样，真的能打垮他？”
“当然不能。”顾非池不紧不慢，继续道：“如果章建契一怒之下冲过去后竟发现，他的儿子还活着，他又会是什么感想？”
“……”众人呆滞地看着顾非池：“什、什么…没死？”
顾非池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都是这种反应了，更何况是章建契，他当时的表情一定是蠢透了。”
——这此起彼伏的行为…难道是在那时候跟着沈轻莎学会的？
众人满脑袋黑线。
“我想也是，小沈再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蒋然嘀咕着。
“不，她一开始就说过，她要终结这场玩弄女人于鼓掌的游戏，即使是错的，她也会那么做。只是，是像宁老师分析的那样，如果她真的掐死了自己的儿子，那样不仅治不了章经建，反而还会残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顾非池道。
“那，她难道做了什么…比掐死自己孩子、还要恐怖的事儿？”裴森怀疑道。
顾非池垂下了眸子，冷冷道出一句：“她在怀孕的时候，就已经致残了自己的孩子。”
“什嘛？！”众人纷纷瞪大了双眼，心情就像过山车，吃了一惊又一惊。
“她和章建契玩儿了一个忐忑的小游戏，再把孩子原封不动送回他的手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子鉴定，确定了那是他的孩子了他就以为万事大吉了，其实那才是他报应的开始。”顾非池冷不丁一笑：“沈轻莎料定了他老婆会背弃他，我想在那之后不久，她就已经自杀了。可以想象章建契不会在意她的死活，但是随着孩子一点一点长大，他就会真正发现问题。沈轻莎在自杀之前，已经把一切的可能都想到了，她料定了以章建契这样的人品，当发现自己的儿子有残疾的时候，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摆脱掉这个烫手山芋，但受她恩惠的罗美君，会时刻在暗中盯紧他的一举一动，一旦他落下把柄，最终的结果，无疑只有一个，那就是犯下遗弃罪。”
“……”众人瞠目结舌，已经听得完全没有了形容词。
“她…成功了？”这时，宁岩桥问了句。
“啊，我想是吧，虽然整个法律和斗争的过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处决的，但沈轻莎看准了一点：他章建契交际圈就算再广，那些一丘之貉狐朋狗友在他遇难时也不会对他伸出援手，他不是权倾朝野的腐败官员，不可能只手遮天，甚至就连在法场上自救他都做不到。”
“他的罪，更多的只是道德上的，法律上，应该不会被判很重。”宁岩桥道。
顾非池嘴角挂起一个诡异的微笑：“‘只要一次，就够了。’”
“什、什么…”
“沈轻莎曾和我说过，判决，不管长短，只要成功一次就够了。他虽和人渣没什么两样，但却是个伪君子，真要他光天化日当个市井流氓再去二进宫也无事的话，他倒还没这样的直肠子。他这样上不去下不来的半吊子，只要一次，足以颠覆他所拥有的全部…”
“……”
“她们这三个女人，都对章建契恨之入骨，有着共同的敌人和利益。一旦那个天生残疾的孩子被抛弃，他的游戏，也就玩到头了。他的老婆，会趁人之危和他离婚，分掉他的财产，至于那个孩子最终的归宿，料想没错的话，即使是章建契出狱了，这份责任、这起前科，也会一直担在他的肩上，他的一生，已经被他朝思暮想的儿子给葬送了，不管日后他是继续虐待那孩子或是想铲除他，他自己，已经是再也没有办法翻身了，他唯一能自救的方法，就只有善待那个孩子。这就是那女人，在最后，对这场游戏的审判和终结。”
宁岩桥明白了：“就算他只被判半年，他的后半生也都已经被这女人拘禁在了正途的圈子里了，若想再跨雷池，只怕会‘五雷轰顶’？”
“真是…惊世骇俗…”裴森直咋舌。
“只是这样，最受苦的，还是那个无辜的孩子…”蒋然低下了头。
“所以，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实行这样的报复和终结，她自己，也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她在怀孕的时候，总是去听相声，也只是幻想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能够奠定一个心态阳光的基础，虽然身体残疾了，但她并不希望这个孩子失去光明的心。但她最没脸见的，还是那个被她致残的儿子吧，用流着人渣血脉的骨血做了惩罚他的工具，这就是她这荒谬的一生所做下的最后一件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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