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灵凤万劫
万劫性命攸关，灵凤分析氤氤此话不假，当即决定带着尘晓立刻出发前往救治。他二人随氤氤从水路乘一叶轻舸顺曲江而下前往目的地。照灵凤的话说，万劫伤重垂危，虽有氤氤的吊命丸护着一口真气，终归不可拖延太久。水路为前往万劫所在之地的捷径，不过一日一夜行程；再者，走水路不易被人追踪，可免去不少危险麻烦。
江上舟轻，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凭栏静立，两岸风晓山青。
尘晓惊讶于一个五岁的孩子不但身手老辣利落，思维也是缜密周全，看灵凤的眼光不免饱含惊叹：“小白，你真的只有五岁吗？”
“谁告诉你的我五岁？”灵凤一枚白眼毫不吝惜地抛给她，“合着氤氤是白闹了一场，小傻子你根本没听进去多少么。”
尘晓默默接收灵凤的鄙视，幽怨：“还是有听到一些的……”
她凝目，清悠悠的大眼睛亮闪闪瞅着他。
灵凤被看得不自在，他没好气地冲她道：“干什么？这副死样子。”
尘晓：“这么小，就这么厉害呢。”
“哼。”灵凤理所当然地哼笑：“少见多怪。我的本事，你还未见到万之一二呢。”
尘晓笑了笑，才又轻轻地说，“小白，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灵凤一愣，蔚蓝的猫眼透露些许迷茫：“唔，苦吗？”低头略略思索，“说来那家伙开发的各种心智体能试炼术是挺烦人，最后能活下来的确实没几个。不过，后来我专注于毒术，一直就是炼毒淬毒试毒，倒是乐在其中呢。”
他孩子气地笑了笑，白嫩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揪了揪小脑袋上蓬软的银发，灵活的猫眼极快地掠过一丝愉悦的欢欣：“除了很小的时候因为这双眼睛和这头白发被人当怪物追打，我与外人并无更多接触，倒也不知寻常人家的生活是何等光景。呵，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尘晓听得认真，下意识问：“现在怎么不一样了？”
灵凤斜睨着猫眼觑她，“现在，不是跟了个小傻子拖油瓶么？”
尘晓面上一热，尴尬道：“我知道你身手好脑子又聪明，根本用不着我担心……我，我只是不放心……硬跟着你，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会拖累你……抱歉，是我任性了。”
话越说越轻，头越垂越低，仿佛重得抬不起来。不料灵凤垂髫孩童的身量，她这一低头，结结实实与灵凤带笑的透蓝猫瞳撞个正着。
“反，反正我不走的……”嘴硬了一句，她心虚地眨眨眼，索性转头假装眺望远山江景。间或偷瞟灵凤神色，见他仍然看着自己，她急忙逃开视线，口中装模作样心不在焉地振振有词：
“这山色够纯，真好看。”
“这天色够纯净，好看！”
“这水够纯澈，也好看！”
灵凤笑得狡黠：“依我看，是你够蠢。”
尘晓：“……”
灵凤细长眉峰一扬，扫她一眼：“蠢是真蠢，就是不好看。”
尘晓嘴角一抽，隐忍。
“小傻子还不服气？”灵凤以手掩唇，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唔，方才是我说错了。”
尘晓眉眼一弯，赞同地连连点头，笑容即将跃然面上。
灵凤觑她，一本正经：“你不是不好看，是长得太丑没有脑子而已。”
乌云压顶，尘晓面上一僵，黑着脸虎瞪毒舌小猫。
“哈哈哈！”灵凤终于破功，毫无顾忌地大笑。
率真的笑容终于像个孩子该有的模样，小白猫发亮的眸光剔透又干净，随风跃动的银白软发在朝阳霞光里镀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柔软得让人的心都融化了。
尘晓安安静静地看着，心里暖暖的。
一抹纤丽清雅的白色悄无声息地出现于舱门口，打破了这静谧暖融的氛围。
“抱歉，原谅我的不解风情，风花雪月望江谈心的时刻结束了。”
一瞬间，尘晓囧了，灵凤黑暗了。
氤氤依然面带微笑，温柔中微微的羞涩，眼眸迷蒙如烟波水色，“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穿过最后一道水泽山峡，天地豁然开阔，原来是江河入海。海天蔚蔚，一屿孤岛于飘渺云雾间若隐若现。
轻舟浮水，穿云荡雾，须臾至岸。三人先后上岸入岛，氤氤在前头带路，尘晓随灵凤不紧不慢地跟着。穿过外层飘荡的海上云雾，这座海上孤岛竟是意想不到的别有洞天——满眼盛开的桃花，漫野遍布的桃林，当真荡人神魂美不胜收。穿行其间，尘晓眼见这一色桃红花品，花期绚烂桃香甜美，心中萦绕着不能自禁的思念，思念着那个说从今往后只对她一个人好的男子，殷少离。记得东极岛上初见，一色漫天的桃花树下，他负手而立，鲜衣轻狂，绝世风姿连夭夭之桃都成了他的点缀。她柔软地暖暖一笑，心想：离少，你现在过得好吗？是否也在挂念着我？
“这里的桃花如何？可还入眼？”氤氤淡淡的问话声断了她的思绪。
身旁灵凤未置可否，面上一直并不轻松，想是一心挂念着万劫。
尘晓诚实回答：“花品繁多而珍贵，花色娇而不艳，俏而不妖，”她深深吸气，面露些许陶醉之意，赞道，“桃花的香味较之东极岛更有一股别样的清郁幽香，实在沁人心脾！”
氤氤看着尘晓，面上闪过一丝惊讶的意外，继而恍然道：“原来桃花还有这许多学问。”她莞尔一笑，“果真是花如其人，我是一点也看不透呢。”
花如其人，尘晓脑中不禁浮现殷少离低眉浅笑的模样，那似笑非笑的一双桃花深目，静谧幽深如一泓花涧幽泉，让人看不透猜不透，却对着她笑得暖心而真挚。
“我夫君对桃花喜爱有加，可惜我对此却一窍不通，我看尘晓姑娘是知花之人，不如稍后由我安排二位相见，彼此交流一些赏花心得如何？”氤氤忽然提议。
“不行。”灵凤断然拒绝。
尘晓意外地看向灵凤：我刚想答应来着。
灵凤一脸这傻子不可救药的表情狠狠剜了她一眼：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自我安危的意识！
又被白眼，尘晓无辜地眨眨眼睛，表示自己莫明其妙。
灵凤瞬时无力，他耷拉下眼皮连白眼都懒得给她了。
他对着氤氤，平淡而不容置疑的语气：“她必须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这是自然，我原本就打算将你二位都引见给我夫君认识。”氤氤道。
氤氤如此配合倒叫灵凤愈发警觉，以她素日的德性，无端邀约定然是不怀好意别有图谋。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一道山门前。
“这件事稍后再说，现下还是医治万劫的伤势要紧。”氤氤说着打开山门率先走了进去，灵凤与尘晓随后跟进。
这是一间依山体开凿的逼仄石室，室内阴暗潮湿，唯一的光源便是壁龛里那一星摇摇欲灭的昏黄灯火。角落里一张靠墙石床，上头正躺着一个人。那人气息微弱，出气的时候远比进气要多，恐怕命在旦夕。这人应该就是万劫，只是这石室显然不是个养伤的好地方，只怕反而会加速恶化伤情。尘晓担忧地看向灵凤，他低垂着头看不见神情，整个人却散发出森冷的寒意。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灵凤平静的话语挟着肃杀的戾气直指氤氤。
尘晓心下一怵，这样阴冷煞气的小白猫是她所陌生的。
氤氤浅浅一笑，慢悠悠道：“住禁闭室是万劫自己的主意，与我可不相干。要杀，你杀他去。”
“他自己的主意，你以为我会信？”灵凤蹙眉，显然将要失去耐心。
氤氤：“我从不随意说谎。”
灵凤轻嗤，“满嘴谎话的撒谎精。”
氤氤微笑：“说谎是一门美丽的艺术，每一句谎言都是美妙的艺术品，而我则是优雅的艺术家。你自然该信，如此缺乏美感的话语是没有资格称之为谎言的，所以，这显然是实话。”
尘晓惊呆地望着氤氤，一时震惊得无法言语。
“哼，疯子。”灵凤直接越过她坐在万劫床前，伸出两指探向他颈部脉搏。
“经脉尽断。这是……！”灵凤眉头紧蹙，深蓝的眸中划过不可置信的惊愕。
“不错，万劫他是自断经脉。”氤氤接着他的话道。
尘晓吃了一惊，看向床上如风中残烛般的万劫，有些哀凉：“他心里，想必很苦，才会对自己下这样重的手。”
氤氤不以为然：“不过是背叛了主人，又何必用自己的命来减轻负罪感？既已背主，罪孽已成，唯一的出路便是背负，自毁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逃避罢了。”
说着这些话的氤氤，不见了那羞涩的笑容，再不似那天上朦胧含羞的皎皎新月，却是泼墨绢洒下黑白两色的一幅皑皑雪山清景，清寒瑰丽，却又凛冽肃穆而深藏危险。
尘晓觉得，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若非为你，他何至于到如此地步！”灵凤站起身，冷笑道，“如今你倒事不关己地说些无关痛痒的大道理。万劫那个白痴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
氤氤自若道：“我并未要他爱上我，更没要他背叛主人，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何况，如今他自毁到这步田地，不正说明他后悔了么？说到底，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主人舍弃了对我的爱，不是吗？”
“狡辩！”灵凤气急，拉起尘晓的手就往外走，“我们走！”
尘晓：“那万劫他……”
“我已经有了救治的方法，我们现在即刻出发去找药材。”灵凤道。
“等一等。”氤氤闪身拦住二人去路，“还有一个人，想请你看一看。”
灵凤冷眼：“让开。”
“这是万劫自毁前最后的要求，你也不答应？”氤氤笑得极有把握。
灵凤：“……哼，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
氤氤：“这是自然，否则，我怎会无偿为万劫传话呢？”
尘晓：“既然如此，你一开始就说明来意不就好了？既然是万劫的意思，小白不会不答应的。”
氤氤笑看尘晓：“我自然知道他不会拒绝，可是这样的话，就看不到矮子凤抓狂的样了呀，岂不是一点也不好玩了？”
尘晓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对着氤氤脸蛋就要挠上一爪子的小白猫：“小白，冷静！”
氤氤笑盈盈地看了看两人，这才慢悠悠地转身引路：“那么，跟我来，我带二位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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