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墨意云间
风和日丽，天蓝高阔，尘晓跟随殷少离行走于清幽明丽的山景之间，偶尔抬头望那巍峨高耸的山峰，这是传说中海拔奇高却终年不曾被云雾笼罩遮掩的奇峰西华峰，传说峰顶住着一位美貌的仙子，可以满足凡人一切心愿念想。尘晓心下一笑，对神怪之说不以为然，倒是颇有些在意殷少离带她来此的用意。她看向身旁的殷少离，目光透着好奇。
殷少离唇角微勾，望她："好奇？"
"嗯，好奇。"尘晓老实地点头。
殷少离眸中露出一丝笑意，打趣道："对我还是对山？"
"对你。"尘晓理所当然，目光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殷少离低声一笑，抬手理了理尘晓额间鬓发，目光轻柔，"若是此刻你能羞涩些，我会更开心。"
尘晓听殷少离这么一说，竟一脸虚心受教的样子回道："好，我记住了。"顿了顿，她不好意思地又说，"抱歉，离少，我鲜少与人接触，不知与人相处该以怎样的心绪表达自己才恰如其分。小时候偷偷识了几年字，只从书上看到过各种表达心境心绪的字词，许是我太过愚钝，对这些字词终归只知其意却无法体会也不知该如何运用……"她目中闪过些许沮丧，复又被笑意掩盖，她笑着说，"我会努力地学习，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明白的，就像我终于有了朋友一样。"
殷少离默默地听着，微垂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只有鸦翅般的睫毛在俊逸的脸上投射出朦胧的阴影。他脚步一顿，轻轻拉住了向前走的尘晓。尘晓停步，询问地看向他，"离少？"
对上殷少离的眸光，她一怔，那双漆黑的眸中此刻如有清波微晃，流露出无限轻柔的暖意深深地流进她的心里。他的声音如柳梢的轻风拂过她的耳畔，却字字烙进她的心灵深处。他说："傻姑娘，这些并不需要学习。朋友，用心去交，你只需用最真实的自己去感受便可。"
尘晓怔怔地望着他，完全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有什么被打动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见着很快便到西华峰峰顶，尘晓啧啧惊奇，"西华峰看着巍峨险峻，这山道倒意外地和缓好走呢。"当初上竹望峰可没像今日这般轻松。
殷少离轻哧一声，神色微有不屑，"怕是有人刻意为之。"
"刻意为之？"尘晓杏眼一眨眼波微动，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与那仙子的传说有关？"
殷少离目露赞赏，"不错，若是山势太过陡峭险要，哪里来得这许多凡夫俗子进贡呢。"
"听离少所言，似乎你知道这个传说的真相？"尘晓轻巧地问。
殷少离不置可否地一笑，却不言语。
尘晓眸子滴溜溜一转，笑："反正上山就能见到那仙子的真面目了。"
正说着，尘晓忽然脸色一变，"不好，有血的味道！"
殷少离目中闪过一丝惊奇："有吗？"
尘晓闭着眼睛微仰头朝着山风吹来的方向，右手轻扭鼻翼两侧专注地感受着，"风里传来的血腥味——"她猛一睁眼，"是山顶的方向！有人受伤了！"
殷少离修眉不解地轻蹙，"你很担心？"
"我们必须尽快到山顶去，血腥味越来越重了！"尘晓急道。
"好，我们立刻上去。"殷少离展眉，眸中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他极快地贴近尘晓十分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二人立时贴身挨立。尘晓一惊，脑中不知为何闪过昨夜寺庙中他抱着她不放的场景，她不觉面上一热。
"山道蜿蜒要费不少时候，我现在从这山体直接攀上去。你抓紧我。"他凑近她，笑言，"你可以搂着我的脖颈或者抱着我的腰。"
此刻他离她如此近，他黑得清澈的眼闪着发光的笑，他暖暖的气息似有若无地喷薄在她脸上，她忽地心中一紧，一瞬间不知所措。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她底气不足道："我，我不怕。"
殷少离低笑了笑，"可抓紧了。"语音未落他身形已动，身法轻盈地在陡峭的山壁上腾挪跃动，虽是一手抱着她，行动依旧迅捷轻快。
"原来你身手如此了得。"方才的步行皆是为了迁就她。
殷少离一笑，"我可不只是身手了得，我还有很多好处，你可以慢慢体会。"
"哦，原来你还有很多好处！"尘晓恍然般感叹道，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殷少离见她说什么都信的憨气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尘晓却忽地眉间微皱，似是颇为失落，她纠结着轻声嗫喏，"可我却没什么好处，坏毛病倒是不少，你，你莫要嫌弃才是……"
只见她扑闪着黑幽幽的大眼睛哀哀地瞅着他，实在令他忍俊不禁，殷少离玩心忽起，打趣道："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别的丫头，本少爷不嫌弃你就是。"
尘晓忽闪的眼睛眨巴了几下，立时明白他话中之意，高兴得呵呵傻笑。
殷少离目光一柔，低念了声："傻丫头。"
华西峰顶并不宽阔，地势倒还平整。其上一处别院，看着古朴雅致亦有几分庄严，正门牌匾上书"墨意云间"四个大字，淡雅的意蕴在笔走龙蛇之气势的写意书法下多了份恣意逍遥的酣畅洒脱。院门前赫然躺着一人，血腥味便是从那人身上散发。尘晓正想冲过去救人，只觉身边一道残影如疾风掠过，殷少离瞬间已站定在那人身边。他二人与那伤者少说也距离十余丈，他竟能一瞬抵达，这身手未免太好了。尘晓心下惊叹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少离身边，只见伤者是名女子，面朝一侧卧倒在地，显然已经失去意识。少离轻手扶上她的肩扳转她身体，这时才看清她的模样。
"她是……墨儿姑娘！"尘晓轻呼，昨日还见她与少离花下谈笑，姿态风流袅娜，此刻竟已奄奄一息。
"气息尚存，还有救。"殷少离抱起墨儿推门进入院内朝厢房走去，"我粗通医术，现在要马上救她，不能受到任何干扰，丫头你为我守门。"他进了厢房，合上房门将尘晓隔绝在门外。
"好。"尘晓隔着门应道。
一时，整个院落静谧无声。
尘晓安静地坐在门边守着，漫不经心地打量周围的景物。这院子方才在前门看时只觉得是与一般无异的高门深院，不想入了后院才知这院子竟不曾修筑围墙，视野十分开阔，整个华西峰一眼尽收，华西峰顶地貌粗粝风化，乍一看竟恍如置身荒原戈壁之中。边缘峭壁处却矗立着一颗巨大的古树，仿佛耸入云霄几乎遮住了这华西峰半壁天空，实在奇异之极。
"如此伟岸的苍天巨木方才竟未察觉，真是失礼了。"尘晓喃喃自语，"生命的坚强，大概在于本能地想要生存吧。"她幽幽地望着大树，黑幽幽的眼睛渐渐露出笑意，"真希望自己是个坚强的人啊。"
"唔！"
厢房内忽然传来短促而压抑的痛苦□□声，一瞬又没了动静。
尘晓惊得从地上弹跳而起：方才是墨儿姑娘的声音，是有什么危险？她刚想推门而入，立即想起了少离之前对她的叮嘱不可随意闯入干扰，她只好忍着焦心安分地在门外守候。
好在不多时房门便开了，殷少离安然自若地自房内出来。尘晓迎上去："离少。"
殷少离面上一柔，笑道："等急了？"
尘晓摇头："还好。墨儿姑娘的伤势如何？"
"不碍事，疗养些时日便好。"
尘晓点点头，顿了顿，她又问："你要我帮的忙，与墨儿姑娘有关？"
殷少离看着尘晓，意味深长地一颔首，"可以这么说。"
"哦。"尘晓表示了解了，她抬眼看了看入夜的天色，"今晚我在屋里守着墨儿姑娘，夜里也好有个照应。"
"不行。"殷少离干脆地拒绝。
"？"尘晓不解地望着他。
殷少离被她看得略不自在，他干咳一声，"我与你一起看着她。"
尘晓犹豫，"可是，毕竟男女有别，墨儿姑娘会否介意……"忽而她想起少离说过他与墨儿曾有"鱼水之欢"，她立时闭了口，面上不禁发热，倒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她微低下头错开与殷少离的视线，"我忘了你与她……与她……有过肌肤之亲。"鱼水之欢四个字她实在难于启齿，老半天才想出个近义词代替，她羞赧地红了脸。"抱歉，是我多事了。你守着她便是，我去隔壁厢房。"
殷少离一愣，见尘晓此刻神态，不禁略有些后悔当初的直白，如今否认已来不及何况他也不屑如此，为今之计自然是尽力补救挽回形象。
他自若地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此地荒僻，为防不测，你呆在我身边我才安心，你既然要守着她，我便陪你一起。"
看着殷少离真诚无比的笑脸和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慷慨神情，尘晓总觉得话题被他带偏了，但他说的确实在理，此刻也没觉得自己那么多余了。
"原来如此。那今晚我们轮流看护墨儿姑娘吧。"
"随你。"殷少离暗自轻舒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他决定以后绝不在她面前再提曾经交往过的任何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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