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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侠士数人命归天 银色血光映客栈


且说刘五见事情动静异常,半夜三更宿客们匆匆下楼,这样的举动已超出常规。机灵的刘五立即警惕起来,他在楼梯口探头窥视到客栈下面的情景,让他触目惊心,意识到今晚必会凶多吉少,杀机包围了整个客栈的四面八方,前前后后都被官兵把守森严,就是二楼后窗下面也有官兵守住。

        刘五看到这个情形后,没有选择下楼。此时,他的思想一片混乱,不知所措。他又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房间,心里实在是又急又乱,想静静的坐会,却坐不住,可说是坐立不安、六神无主。于是又一次来到楼梯口,就这样徘徊着、犹豫着。不知下楼为好?还是先看个究竟?

        楼上没有灯光,只有月光从窗户和墙缝斜射而入,只是一丝丝、一线线,零星散乱的弱光,但这样的条件既能隐藏、又能模糊看到眼前的情况,对刘五来说十分有利。

        客厅内,墙上的那盏灯,依旧是长长的灯芯、高高的火苗,虽说光亮不强,但整个客厅内的情况,都需要这盏灯散发的光亮才能看见,阵阵微风吹过,灯火歪斜闪跳。楼下不知道楼上的情景,而楼下的情况全都展现在刘五的眼前。

        这时张将军发出较沙哑的声音,大声吼叫道:“你们中间谁是反清人士、自己坦白出来,或许可以饶你不死。”人群一些血性汉子早已按捺不住,听张将军这么一问,其中一位中年商人说道:“我将近五十岁了,从未见过像军爷这样不分是非、栽赃陷害老百姓的。”此话一出口,人群中有较胆大的也跟着附和起来。

        张将军听到这种话,极不舒服,他怒气冲冲大声嚷道:“刚才是哪个厮冒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立即站到前边来。”这位中年商人认为自己所说,只是正义之言,并不犯原则,就理直气壮的站了出来。可是,当中年商人还没醒过神来时,张将军手一挥,俩个弓箭手会意,拈弓搭箭‘嗖嗖’两箭射出,正中这商人之胸窝要害,中年商人大惊失色,双手握住箭柄绝望的仆倒在地。

        张将军突然下令杀死这位中年客商,吓坏了客厅里所有人,连陈贵山都心惊胆寒。官兵手段之残忍,箭法之精准,不得不使陈贵山高度重视。他已经察觉到这队人马并非等闲之辈,客厅只有一盏灯,在昏黄暗淡的灯光下,弓箭手如此精准,可想这些官兵个个身怀绝技,都是武林好手。这本是张将军无中生有、蓄意栽赃、图财害命。看来事情根本无法挽回。

        此时作为习武之人、侠义心肠的陈贵山,也想不出很好的办法解危,他深知劫难会继续发生。面临着四面八方的包围,仅凭一己之力,自己夫妇恐怕难以脱身,加上妻子刚刚生下孩子,身体存在虚弱状态,楼上还有刚刚诞生的儿子,刘五这会儿也没有动静,这些都是陈贵山的主要为难之处。

        这会楼下的人谁都不知道,二楼的楼梯口旁站着一个人,将楼下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官兵开始杀人了,那位中年商人被穿心而死,此时屋内阵形没有多大变化。中年商人倒地而死,这一幕使宿客们万分惊恐,都想往人群中间挤,因屋里挤满七十多人,店主蒋韦川下楼后,就一直站在楼梯脚旁边,陈贵山夫妇也一样,下完楼梯后都没有移步,只有客厅内大门的一方,仍然保持着一小块空面。

        客厅安静了十数秒钟后,张将军等不及了,又阴险深沉地问道:“谁是反清贼子,自己站出来。”这一次没有人敢应声了,因为每个人都不想死,像刚才中年客商那样,谁回答谁遭殃。

        人群中没人应声,却更惹怒了张将军,又准备好射杀,只吩咐部下别伤害到美娘子李红帘。他一声令下,数人数箭‘嗖嗖嗖’向人群里齐发,前排的人已有十多个中箭,包括其中的妇女和儿童,中箭人一会儿气绝身亡。顿时客厅里一阵大乱,惊叫哀鸣不断,前面的人拼命往后挤,都使劲挤到别人后面躲藏起来、想到要安全许多,场面惊恐万状。店主蒋韦川和陈贵山,毫无办法可施,急得流泪冒汗,看到这样的血腥场面,不知该不该出面阻止,但面对这么强大的敌势,出面是否有益,却毫无把握。

        此时,楼上的刘五已在发抖,一小会儿时间,客厅里死了十几个人,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凌乱不堪,数十人吵闹不止。张将军又恶狠狠的呵斥道:“谁敢乱动乱叫,就最先杀谁!”就一声语言暴力,瞬间客厅变得安安静静。

        在这宁静的时刻,只听到张将军一人的声音,他以低沉的声音问道:“你们几十人中,哪些是反清人士?”人群中还是没有人回答。张将军再说道:“你们的口太紧了,问不出答案,我只好命令部下乱箭招待,撬不开你们的嘴,箭还穿透不了你们的心吗?”

        十数秒钟的杀戮,惊魂动魄。刘五仍在原处没动,瑟瑟发抖,看着楼下被射杀的数十人,无比的惨状,他看到师父师娘在楼梯旁,证明他(她)俩是最后才下楼的,下楼后就一直没有再往前走。

        刘五这会才突然发现,师父师娘身上少了一样什么,他蹲下身来、弯下腰,俯视着客厅大门、和侧面窗外的情况,官兵像铁桶似的围着客栈,想什么办法才能逃出去呢?此时无计可施。然后又站立起来,再次回到师父师娘住的房间,在被窝里找到刚生下的小生命,只见这新生婴儿安然熟睡,刘五将师父预先准备好的布料裹着小婴儿,然后系于怀中。

        其实刘五在众人面前,并不称陈贵山夫妇为义父义母,而是称之为师父师娘,所以,刘五要称怀中的婴儿为小师弟。

        此时刘五多了一份重要的包袱,责任就更大、行事就更加小心。他将小师弟系于胸怀后,又回到了楼梯口,只隔楼梯口约两步的距离。这时最怕的就是怀中婴儿啼哭,现在他完全打消了下楼的念头。看形势官兵既然包围了‘四方客栈,’就没有打算放过这些人,一定是凶多吉少。如果此时带着小师弟下楼,说不定同样被乱箭穿死,不如静观其变,再寻找逃生的机会。他调息呼吸,止住咳声,隐身探头,看看客厅下一步该发生什么样的结果。这会刘五不是在看热闹,更不想楼下发生任何不吉利的事,因为自己同样是无处能逃。

        又静了数秒钟,张将军轻蔑地对众人说道:“这家客栈的老板可是身手不凡,为什么不出面护着你们,其实我早就该向店主开刀,不过今晚你反正逃不出我的掌控之中,所以我们来作个游戏,就是猫怎么玩老鼠。”张将军说到这儿,准备将手一挥,示意部下官兵,又将一批乱箭射向人群。

        突然,一团白影快如流星,滑行到张将军跟前,此人正是陈贵山。他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官兵用平民百姓的生命做游戏,忍不可忍,别无选择,就是冒死也要反抗一下。

        陈贵山步法以一招‘水火’拳中的流星滑步,到了张将军面前的同时,双手以‘水火’拳中的‘叶下分枝’攻向张将军的气海穴。张将军并非等闲之辈,论目前的武功,陈贵山根本斗不过张将军,尽管是突然袭击也不会轻易得手。张将军见眼前白影一晃,便知有人来袭,陈贵山的‘叶下分枝’还没到位时,张将军立即马步下蹲,双手握刀,直立于自身前面。张帮常常用此招,屈腿双手握刀竖于胸前,这招既可防又可攻,双手立刀在中位,对自身的各部位,有迅速攻防的优势,这一招也是张将军的招牌动作,此招名为‘一刀定位’。

        张帮有了防备,锋利的大刀双手在握。陈贵山见对方以刀锋作攻防招式,很是吃惊,知道对手强胜于自己,但已骑虎难下,一招未得手再次出招攻击。陈贵山连续使出‘水火’拳中的‘百花齐放’和‘花枝招展’,本来这几招是‘水火’拳中的基本招式,非常精绝,专攻人体薄弱部位。

        此时,张将军左右两侧的长枪手并没有闲着,当陈贵山再次攻近张将军时,两侧的四支长枪直接封住陈贵山的攻势。陈贵山赤手空拳,怎能应付得了门外几大高手,他本想出其不备,擒贼擒王,将张将军拿为人质,逼他部下官兵放出客厅所有无辜百姓。

        可惜陈贵山不但没将想象得逞,反被四条明晃晃的长枪逼退,枪尖如针,血肉之躯哪敢正面相迎,陈贵山以‘流星滑步’退回安全区。张将军和四位长枪手并没有乘胜追击,他们五人仍然守住大门,这一下更是急了陈贵山,知道现在惹也是祸、不惹也是祸,只想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时间不待陈贵山犹豫,他拾起地上的半截门杠,将门杠使得盘旋如飞,急速想攻出大门,门外四支长枪又将刺到,只听‘嘣嘣嘣’枪棒碰击之声响个不停,但四位长枪手并没有后退,这说明陈贵山的攻势对门外官兵,并没有造成威胁。这下陈贵山连鱼死网破的信心都没有了,他很失望,后悔自己平时没有勤练‘水火’拳的高层次武功,现在只练到五成功,倘若是练到七成功力,今日不但能自保,还能救出一些客人。

        陈贵山的意志削弱了,四支长枪还在不停地刺向他的要害处。枪尖在月光下闪晃着,像无数颗点点滴滴的流星、点刺着陈贵山上中下三路的关节和穴位,陈贵山仍使着半截木杠,遮挡拦截。自己很清楚:无论是防守和攻势显然减弱减慢了。

        在旁闲着的张将军瞅准了机会,将手指做了个指示动作,旁侧窗户上的两个弓箭手,同时放箭,陈贵山怎能防备暗箭偷袭,右侧的大胯及臂膀同时受箭。

        陈贵山身受两处箭伤,他很清楚今晚难逃一劫,不如鼓足最后的勇气,孤注一掷。大门外的四大长枪手,似乎看出了陈贵山的用意,陈贵山连续数招,对付官军几大高手,已是发挥的很不错了。他想解救大家,只因官兵实力太强,又加之官兵占了有利位置,

        陈贵山已尽了全力,他的行侠仗义深受在场人感动,更为他惋惜。与官兵恶战数招,体力耗伤大半,此时的陈贵山无论有多大的决心和毅力,已是力不从心了。尽管使出最后的力量,也无济于事。只见他的小腹和正面大胯部位,又相继被长枪刺穿。

        这时,陈贵山气愤到了极点,知道自己的生命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他使尽将半截门杠奋力掷向张将军,木棒像一条巨蟒冲向张将军,由于他身边各有二人,影响了躲避的空间,又认为陈贵山已是奄奄一息,不可能非凡的举动,见半截木杠向自己飞来,惊慌中挥刀欲将木杠档开,不料木杠的一头反弹回来正打在额角上,疼得他‘哇哇’直叫。急忙用手护着伤口,血液从面部流下如注,部下官兵立即找来布带包扎止血。

        陈贵山在掷出门杠的同时,身上又被四根长枪先后刺中,他明白自己已不行了,退回客厅中间,已是面色苍白。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凭空大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放虎要归山。”陈贵山用尽最后唯一的力气,喊出这么一句不伦不类的话。

        只因用尽全力时,加剧身上几处伤口血流如注,眼看这位侠义心肠的武林新秀,命伤四方客栈。李红帘见丈夫如此重伤,伤势危及生命,她支撑着虚弱的身子,踉踉仓仓来到丈夫身边,见丈夫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心疼地抚摸着丈夫的面容,十分焦急与痛苦,丈夫的小腹被长枪穿透,大腿的股动脉被刺断。李红帘与丈夫行医已数年,很懂得这个道理,血流到一定的量,就会昏迷,血流尽、人必死。陈贵山的伤势已超出想象,到了无法救治的程度。

        李红帘不知所措,悲伤的泪水漱漱而下,跪地抱护着丈夫失声痛哭。但丈夫嘴唇微微抖动,似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可是已说不出声了。此时,李红帘只是用爱怜的眼神望着丈夫,她要把握住这一会、丈夫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的几秒钟,将自己对丈夫的所有爱,传递给他。

        俩人四目相望,凄凉痛绝,渐渐地、渐渐地,陈贵山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了。李红帘见丈夫慢慢的、慢慢的失去神智,心痛欲裂。陈贵山的身子渐渐变为软绵绵的,逐渐倾斜倒下。李红帘见状,将丈夫紧紧抱在怀里,那种悲痛的心难以想象,她紧紧地闭着双眼,不忍心看到丈夫血尽萎缩的模样,这可怕的事实导致李红帘彻底崩溃了。

        一切都已绝望,李红帘将丈夫平放在地上,毫无一丝动弹迹象。此时,整个客厅一片凄凉悲痛、恐慌哀鸣、惨不忍睹。从陈贵山用最后唯一的气息喊出那句话后,他蠢蠢欲动的嘴唇究竟要说些什么,从此谁也不知道了。

        且说楼上的刘五,眼睁睁的看着师父被官兵残害而死,要是在平时,他一定奋不顾身与师父同战强敌,在陈贵山几次受伤的紧要关头,他都想冲下楼去帮帮师父。

        这会的刘五,不但不敢现身帮助师父,而且自己站在原位,丝毫不敢弄出响动,双脚踏在原地不敢移动,脚底已汗湿,既不敢退、更不敢进。倘若弄出点什么声音来,惊动了楼下官兵,自己与怀中婴儿,都必死无疑。楼下发生的事,越来越惨重,刘五的双腿也随之颤抖得更厉害,整个身子都像筛糠似的。

        接二连三的杀人手段,更加残忍可怕。陈贵山的死,李红帘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加上本就虚弱的身体,也渐渐晕倒地上。

        再说张将军的额头受伤,虽然经处理,但伤口仍然浸透出血来,此时不仅仅是疼痛而已,既破了五官之相,又丢失了将军的脸面。这样更加激起他的恼怒,认为是一个将军的奇耻大辱。接下来不用说,一定会将所有的愤恨,发泻在活人身上。

        张将军的面上尽管挂了彩还在疼痛,可他仍在注重陈贵山最后的那句话,弄不清楚是何意,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语无伦次,似懂非懂,虽然知道是一句十分重要的话,但具体也知其究竟。其实在场所有的人都没听出是什么意思,明明自己将要气绝身亡,妻子也不可能活下去,还留什么‘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么‘放虎要归山’又是什么意思呢?也许只有刘五才知道,让刘五以后慢慢去琢磨吧。

        又说蒋韦川,之前在无意当中,显露出自己的武功,张将军就以此扣上反清罪名。陈贵山的武功比蒋韦川更胜一筹,就更强词加罪于客栈所有人。陈贵山的本意是想救出这些无辜百姓,面对毫无把握的强敌,只能全力以赴,他本是十分好意,最终自己先战死不说,反而增加张将军无故杀人的理由。

        张将军垂涎李红帘的美色,虽然自己的伤口还疼痛难堪,心里仍然挂念着昏倒在陈贵山身上的李红帘。李红帘待要晕倒时,也要扑在丈夫身上,张将军见此气上加气,尽管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想将李红帘救醒,因李红帘的确让他动了心。部下官兵谁都能看出主将的心思,在这个紧要的环节,双方都没有人施救李红帘。客厅内的人不是不仗义,因为官军的枪箭密密麻麻对准屋内,怕谁先动谁先死。

        经陈贵山一战,官军更不敢进入屋内,还有二十几人活着,都怕里面有更多像陈贵山这样的高手。官军此时稳操胜券,不必进屋送死,包括张将军本人也犹豫不决,想去将美娘子救醒霸占,也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种享受。可张将军也一样,害怕走近李红帘,人群中若突有高手袭来,恐有性命之忧。

        张将军一心想立功请赏,迎得朝廷对他的倍加重视。所以,他可以乱生是非,无事说成有事,小事说成大事。像对今晚这种情况来说,是个最好栽赃的理由,部下几十官兵亲眼目睹,客栈数十人中,的确有武林高手大打出手。此时,张将军心里盘算着:将客厅里的所有人杀死,一个活口不留,若是奏上朝廷,说成是剿灭反清组织,难道不是奇功一件吗?

        再说李红帘,丈夫的惨死,事发如此突然,怎能承受这么大的打击,悲痛万分,气郁攻心,一时昏迷过去。一会儿后,见她的身体微微抖动,慢慢四肢有些动弹,又用力睁开双眼,感受到头晕头痛、全身乏力。

        刚刚醒来的李红帘,好像对眼前发生的事毫无记忆,她以双手用力支撑半卧,然后转动着沉重的脖子,朝室内室外呆滞地扫视一周,只见地面上,比陈贵山先死的十几具尸体,很不规则地躺在地上。李红帘又用力支撑,已是尽了全身力气,终于勉强坐稳,悠悠苏醒,她的神智并没有恢复正常,但隐隐约约对眼前的事有了意识。

        这会,张将军的阴谋已完全酝酿成熟,他高声说道:“兄弟们,刚才的情况大家是有目共睹,这个客栈聚集起反清团伙,这些反贼猖獗之极,竟敢公然反对朝廷。我们是朝廷的忠实护卫,太后和皇上给我们的天职:就是要彻底消灭这些反朝廷的刁民,是我们‘特别巡察军’应尽的职责”。张将军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专注着目光呆滞的李红帘,接着又说道:“在这关键的时刻,更是大家立功的机会,怎样表现自己、和对朝廷的忠诚,就看你们了。你们放亮眼睛,在这灯光暗淡的前提下,不可伤到这美娘子、其余的一律处绝,不能留下任何后患。”张将军此言一出,满堂客人,无不大惊失色、魂飞魄散。

        此时只见门外、窗外的箭支,像飞蝗一样带着‘嗖嗖’的声响,飞向屋内人群。有些人连中数箭,此时客厅里的痛苦、惨叫声,惊心动魄的绝望、嘶裂声,混杂一片,像是鬼魔妖怪在撕扯这他们的心、吸尽他们的血。

        一阵乱箭过去,客厅内已无人站立。官兵们停止射击后,满屋痛绝的呻吟声一片凄凉。尸体层层重叠散乱,一个个身体上刺满箭支,血液喷流如注,直到血尽气绝,全身抽搐而死亡。

        每人中箭的部位不一样,死状的表情也不一样。有的心窝中箭、有的咽喉被穿,最不好看的是双眼中箭。惨状不一,有怒目瞪眼的、张口闭嘴的、表情痛苦的、惊恐绝望的。都是在即将绝望与痛苦、万分惊恐、到气绝身亡,这些现象都是在短暂的过程中留在表面上的。客栈里面七十多位宿客的血液,凝固在一起,满地遍是,血腥充满整个‘四方客栈’。

        这一会,一切声音都没有,只见墙壁上的灯光,受微风的影响,仍是歪斜闪跳着。

        李红帘呆滞在丈夫的尸体旁,表情淡漠,视人无声,视物无睹,好像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跟自己毫无关系。

        二楼上的刘五,此时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被吓到两脚酸麻颤抖,他极力压制着自己恐惧的心。心脑受到过度刺激后,那种颤抖、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在恐慌中很容易弄出点响动。鞋低与楼板已有轻微的碰击声,刘五只能将鞋脱掉,脱鞋时那一伸一蹲,又怕惊醒怀中婴儿,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最后将鞋脱在原位、而也没有惊醒小师弟。

        更好的是怀中婴儿很争气,若无其事,呼呼大睡,因刚生下的婴儿,一天都要睡上将近八个时辰以上。此时的刘五,露出的是一对赤脚,这样楼板与脚底接触,就不易发出碰击声。刘五没有离开原位,只移动了一双鞋的那点距离,因为此时整个客栈,都处于十分安静的状态,只要稍微走动,就会弄出声响,仍然处于万分危及之中。

        李红帘的神智表情仍然没改变多少,细细看她,原来右胳膊上有血溢出,可能是被箭误伤。

        且说陈贵山接任‘水火拳派’掌门后,已有七八年之久,由于拳馆收入微薄,不得不以从事医药为主,不但能维持自家人的生活,还要将‘水火’拳’会馆支撑下去,因这是祖传之宝。在陈贵山爷爷的上一代,就是‘陈氏太极’,在他爷爷那一代,为了将这套拳法细化成有形的东西,让学习者能够更好掌握,于是就分化为‘水火’,这样一来对练功者来说,更形象又能看到效果,自己的功夫练到什么程度,功力究竟有多深厚,可以从水与火的动态上,完全可以反映出来。

        ‘水火’拳的威力是无穷的,招式更是精妙绝伦。陈贵山的父亲陈立洪是第二代掌门,到了第三代陈贵山虽然接任了掌门,所以,至今他的功夫仍然在低层次与中层次之间。

        陈贵山的武功不是算顶尖,可他的侠影名声早有传闻,他非常善良,从不以武功自居,也从不以武力征服对方。正因为有这些种种原因,导致他的武功没有进入到最高层次。像今晚这种局面,在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以武力一拼。当力不从心时,才觉得武功高强也有的重要性。今不但没有解救出众多百姓,自身也遭此毒手。他在一招之内没有擒住张将军,已心灰意冷。再说他根本不知道张将军的功夫有多厉害,加上顾此失彼,也没有随身带有常用的器械。陈贵山欲想擒贼擒王,主意是不错,要达到得心应手,并非易事,除非将本门武功修炼到更高的境界。

        李红帘坐在原地呆若木鸡。就算是体虚、满脸的病容,并没有掩盖住她的美貌。张将军虽说受了伤,这点伤对一个军人、一个将军来说,并不算什么,可还是疼痛不便。

        张将军走到李红帘跟前,发现李红帘发丝成拼,衣衫被汗浸湿。这么美丽、温顺型的女人,的确让同性嫉妒,异性动心。如今李红帘这等模样,难道张将军还是不放过她吗?

        这会的情景,刘五看得最清楚,全场也只有刘五最着急,他看张将军的动向,确实是对师娘不怀好意。

        只见张将军蹲下身子,伸手摸向李红帘的肩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细腻的脖子,又将手移动到她胸前特征部位。刘五好想跳下楼杀死这个****。不过,耳边回荡着师父临终前说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放虎要归山。’他咬住嘴唇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仍在黑暗中的原处,丝毫不敢移动。张将军见李红帘没有一点反应,又擒住她的双臂,企图将李红帘搂抱在在怀里,可李红帘的双腿,就像煮熟的面条一样,又像是没有双腿,张将军觉得很扫兴。

        明明是受了悲痛的打击,表情淡漠,毫无反应的女人,张将军还在部下众人面前,调戏女人作乐,成何体统。

        李红帘的确貌美超凡,张将军认为自己官大显赫,只要李红帘有反应、有意识,就将她带走作为己有,那想到李红帘此时像玩偶一样,全身骨软筋松。部下的官兵也替主将着急。张将军见李红帘这般瘫软无意,突然失去兴致。再想到已经向部下宣布过:客厅内全都是反清人物,若是将这女人带在一起,难免部下的人密告朝廷,传到太后、皇上那儿,至少也要断送前程。

        张帮虽然不是一个文化人,不懂得美人计,或什么是红颜祸水,倘若今日不采取果断措施,定会留下把柄,再加上这样做有失体面,令众部下瞧不起,反而将这个怨恨,加在李红帘身上,更有激起他恶毒之心。想到这里,他突然举起手掌,自言自语道:“你这贼婆娘不识好歹,本将军见你是个弱女子,那是发善心,你却不领情,不识抬举,竟然让本将军难堪,去死吧﹗”张将军话音未完,手起掌落,一掌击到李红帘头顶,李红帘的头骨破碎,顿时脑浆迸裂,血肉模糊。她只发出一声闷哼,踉跄一步,倒在陈贵山的尸体上。这时,李红帘的整个身躯,久久地、久久地还在细密的颤抖,看得出她的死亡极其痛苦。

        张帮是个穷人出生的将军,此时正当壮年,开始见到李红帘时,淫念上涌,被李红帘的美貌和文静的举止所倾倒,的确动了真心。当他搀扶李红帘时,淫心邪念上升到极点,完全处于情不自禁的状态,在那一刻,他恍惚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在众目睽睽下,搂抱着一位体弱气虚的娇美娘。当他试探到李红帘站不住、坐不稳,表情冷漠无意识时。,一掌击毙了李红帘,这一幕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在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李红帘已经躺在地上了。张将军这样做,心中倒觉得安然许多,认为多多少少能挽回一点将军的尊严。

        躲藏在楼上的刘五,窥视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应该比谁都看得清楚,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师娘比师父死得更加惨状。因为李红帘在被张将军突然击碎头骨时,刘五认为师娘的神志不清、表情淡漠等等,这一切都是伪装的,是因师娘不愿受到张将军的侮辱。

        这会的刘五,双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口鼻,失声痛哭,不敢发出声音,张大的嘴颤抖得合不拢,面部神经强烈抽搐,双目泪水像断线珍珠,掉落在楼面上,已发岀轻微的‘滴答’声,悲痛之心升至极点。

        如果刘五不及时收敛这样的悲痛抽泣,也许很容易弄岀声音来,这种可能性刘五也知道,只要想到师父的遗言,才能强制住震颤的伤感。他突然控制伤痛,却一下变得麻木了,像是在作梦一样,有些头晕目眩。但心里很清楚,强力控制住自己,千万不能倒下,自己明白极度的悲伤、导致生理失调,使大脑短暂性缺氧。他放松头项深深吸一口气,将头摇晃几下,顿感清晰许多。这会的‘四方客栈’还是鸦雀无声,再看墙壁上那盏灯光,仍是随风摇摆,东倒西歪、活泼跳跃,像是无拘无束,欢快独舞。

        静了一会儿,一切都结束了。张将军见毫无动静后,他昂首阔步的走到门口,像是打了胜仗一样,脸上洋溢着神气的笑容,装出一副对朝廷忠心耿耿的模样。然后命令撤回所有的把守,全部官兵进入客栈。这会刘五仍静静地呆在原处,师父的话又响在耳边,那是师父将一丝丝一丝丝的气,聚积起来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很快,所有把守的官兵都已撤到前大门,二楼后窗下的官兵也相继撤离,官兵一部分进入到客厅,屋内堆满了尸体,没有多少空隙落脚,官兵只能律续进到客厅。

        这会的刘五就像笼子里、关了数十年的鸟儿,得知机会来了,心急之极。于是他悄悄地转身,走到后窗,探头向下望,确定所有官兵都已撤到前面,随后爬出窗口,轻轻地落在地上,借着月色,从客栈后面跑出危险地带,再从远距离绕过四方客栈,必须逃出既安全又熟悉的地方。所以,陈贵山、李红帘夫妇的孩子,刚生下几个时辰,被刘五秘密带着逃走,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张将军带领的‘特别巡察队’,在半个时辰内屠杀了客栈里的所有人,包括四位妇女、三个婴幼儿。‘斩草除根,灭门九族’,是他们的宣传口号,今晚的行为对张将军的‘特别巡察军’来说,仅仅是场游戏而已,因为他们具有护朝的天职,是非曲直他们说了就算。

        接下来就是清理现场,客厅里数十具尸体混乱一片,歪歪斜斜的箭支深入到尸体内,浓浓的的血腥味、薰得头有些晕,甚至呕吐。张将军吩咐部下:将箭支从尸体上抽出,以后还可以继续使用,若怀疑没有气绝身亡的,就补上一刀,不可留下半个活口。这是每个巡查队员都必须要做到的事,以防后患。

        这会五十多个官兵都集中到客厅,张将军派了几个特别的高手,上楼去搜查,结果并没有发现楼上有人,只是在二楼楼梯口发现了一双鞋子,部下提着那鞋子来到张将军面前,并告诉他鞋子摆放的位置,张将军看了看、想了想,认为这双鞋的位置和顺序,觉得有些蹊跷,于是就将这双鞋保存起来。

        因为这双鞋,离楼梯口的距离,和整整齐齐的摆放,而且满屋的死尸脚上,无人是赤脚,都穿有鞋。张将军对这件事非常在意,却在一时三刻找不出答案。既然无人逃出客栈,而且楼上各地方都仔细搜查过,确实没有人躲藏起来,暂不讨论这个问题。张将军想:至少目前没有一个活口逃出。如果奏报朝廷,自己说方就是方,说圆就是圆,可以名正言顺的说,这些死者都是反清人士,平乱取得顺利,也是‘特别巡查’队的一个共同心愿。

        官兵们确定安全了,放松了警戒,个个将枪、刀、弓箭等兵器,都放到墙边靠壁。人人欣喜若狂,因他们开始在尸体上搜身了,一一将衣物里的钱财取下。官兵们争先挑选、衣着华丽的有钱人身上,特别是商客腰包里,钱财不少。此时,看那些官兵个个就像叮屎的苍蝇,专门叮咬有营养的不放,少数官兵搜到钱财多的,兴奋得不得了,禁不住眉开眼笑。所以,这些官兵杀人是有多种目的,他们是百姓最可怕的禽兽。

        就在官兵们欣喜若狂、丝毫没有防备时,突然‘哇!’的一声大叫,随之从楼梯脚后窜出一物,头上顶着厚厚的破烂,此物这一声惊叫大吼,犹如晴天霹雳,大出意料之外。正在与死尸打交道的官兵,都被惊呆,没有哪一个不是大惊失色,包括张将军也是如此。

        正当所有官兵惊魂未定时,此物一个‘流星滑步’已溜出了客厅大门,没有哪个官兵知道,溜窜出去的是何物。但他们相信绝不是其它动物,一定是人所为。当官兵们定惊回过神来时,再到墙边取兵器追赶,此人已不知去向。

        十多个官兵追出大门,就分兵两路,向北和向东追去,一会儿后追赶的两路官兵,都是空空而归。此时,张将军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对刚回来的官兵说:“你们看见此人的脚上穿了鞋没有?”可人影都没看到,又有谁看清脚上的鞋呢?所以人人都说没有看清楚,此人身法太快,只是一晃而过。

        一切都过去了,在这个大自然里,有很多的事、或很大的事,一个逆转的变化,并不需要很长时间。也许只在一秒钟之内,能决定人一生的方向是否对错。

        此时半夜已过,刺激的冷风仍是一阵阵袭来,举头仰望上空,已是天高月明,那些魔鬼似的乌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那灰白色的雾纱,像设灵堂似的笼罩在镇的上空,这时也被悄悄拆走。

        事情发生后,再联想起镇上空那些厉鬼似的乌云,手舞足蹈,变化多端,不知是为了死去的数十人高兴,还是在为他(她)们的生灵悲欢。

        明月如镜,已向西斜,银光四射。‘四方客栈’七十多具尸体被收拾、堆放在墙边。鲜血满地,几乎布满了客厅的每个角落,月光斜射进大门内,正好照射到厚厚的鲜血上面。月光像一丝丝细小的银针,插入在鲜血里面,红白争辉耀眼。

        随着那插入血中的月光,缓慢地起了变化,好似一缕缕紫红的雾气,慢慢粘上银色的光芒,紫红色随月光缓缓上升变为鲜红,将整个客厅辉映得通红,血色月光竟然掩盖了墙壁上的灯亮。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数十秒钟后,那银色血光又缓缓暗淡下来,随之转化为淡红色,再过数秒,又恢复了原来的场景。

        五龙镇的‘四方客栈’,在当晚子时前后,发生了一起重大屠杀案件,怎样了结此事?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浪儿迎得正归路劣少再起行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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