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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春节临近,寒假里的某一天,庄挽刚跟程安从M市图书馆回来,一进家门就听见固定电话在响,客厅里也没其他人,便过去接听,巧的正是李京若打过来的,她知道庄挽的手机坏了后一直没买,又看她刚走进去,想着给她一个提前的惊喜。早就听说庄小挽的真实家世属于神秘高贵的上流社会,李京若呢,骨子里又是个拼命想往上爬的女孩,早就想来庄家找庄挽玩了,也对庄家有些好奇向往和畏惧。

        她今日穿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本就生得美,精心收拾一番更是明艳动人。站在庄家院子外的大树下举着手机。庄挽听到她说要过来玩,想起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处境,其他人怎么可能会待见自己的朋友?也就只有顾飞扬才敢隔三差五地过来找她。想了一会儿,说自己正准备出去,跟程安约好了去外面玩呢,问她要不要一块去。

        李京若那边久久地没有搭话,庄挽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喂’了几遍后准备挂断,她却淡淡地回了一句“哦,这样啊,那我不去你家了,你跟程安玩得开心点。”然后就挂了。

        庄挽觉得奇怪,以往她定是欢欣着要一起出去玩的,这反应有点不对劲啊。但也没想那么多,只要京若没来就好了,否则她该多尴尬啊。

        李京若站在树下望着庄家别墅的金色屋顶,她不知道庄挽的处境,只听程安说过一次,一直以为是她夸张了。刚刚她明明看见庄小挽刚进屋,如今拐弯抹角地推脱,分明是不想让她去庄家,怕她乡土气息太浓出丑吗?好歹两人都是小镇过来的。她心里多少存了些芥蒂。

        年少的事谁也说不清,一些没说出的话跟没解开的误会,都有可能成为岁月里让人最疼的那根刺,即使再小。

        每年年关时,投资金融这一行业总是最不得空的,加上今年简谦言要空出几天时间回老宅,年前的时间就更加紧张。

        前几天方流从美国寄回来一部手机,说是为庄挽那种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失踪的女孩量身打造的。简谦言凤眸一转,在电话里回了他一句“观察入微啊方乌鸦。”

        电话那边的方流瞠目结舌,“我又没诅咒庄挽小妹妹下次还会失踪,况且一猜就知道那个是————”

        还没说完就被那人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方流气结,“喂?喂!喂?!…………”这人不但毒舌,还特么傲娇又大爷!

        简谦言才懒得跟他废话,知道又如何,他就没打算过瞒。

        自己抽不出身,让吴宇把手机送到庄家。

        几天后吴宇边开着车往庄家赶边懊恼万分,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给忘了,刚刚看到自己车上的天蓝色袋子才想起来这回事。

        今日下了一整日的大雪,庄乔思正在院里堆雪人,庄任翎也难得孩子心性一回陪她玩,吴宇看一下表,德国一位客户的下机时间快到了,他还得赶过去接机。当下也没想那么多,拜托了院子里的两姑侄帮忙把手机交给庄挽。

        庄任翎纤细的手指挑着天蓝色的袋子晃了晃,杏眼里是烧了妒火的。简先生送过来的么?交给庄挽的么?也是时候说个清楚了。

        夜幕渐渐地铺上来,在楼上写作业的庄挽听见房门‘砰’的一声,继而是小姑尖锐冰冷的声音:“庄挽,爷爷让你下去。”她面上是讥讽和……嫉妒?

        客厅里是的人破天荒的非常齐全,连不轻易下楼来坐的老太太也端坐在座椅上,今夜又不是除夕,庄挽心里好生奇怪。老爷子脸色暗沉着,其他人的脸上也或多或少是幸灾乐祸?冷漠?厌恶?

        直到瞥见茶几上摊开的天蓝色日记本时,庄挽才一瞬间惊惧,所有的血都往头皮上冲,只若是被人生生撕开了灵魂,愤怒到极点。上前欲收回自己的日记本,却被一旁的简尔芙更快地拿了过去。

        庄挽环视着这些人,一向温和清秀的眉目止不住地皱起、狠厉、恶心,那本子上面写满了她最在意的人、最看重的事、最不能轻易说出来的情感,谁许了这些暴虎豺狼将她的隐秘如此明目张胆地剖了开来?!

        庄乔思把一张照片甩在她面前,抬起了下巴笑得讽刺:“看看你的龌龊心思!”那照片是她上次进庄挽房间里拍下的————一张画着简谦言的侧颜和写满他名字的素描纸。以前小姑不让她说出去,是觉得没必要,舅舅怎么可能对这么个落魄的私生女多瞧一眼。可近来可疑的事多了,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庄挽站在客厅中间攥着拳,咬紧了唇瞪着幸灾乐祸的庄乔思。她脾气向来好得出奇,任何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选择性忽略、可以不在乎,可谁要是触了她底线,动了她心里最在意的东西,就莫想让她低半分气势。

        冷冷反问一句:“怎么?”

        “怎么?!”庄乔思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你不会蠢到不知道————

        “思思,坐着。”老爷子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浑浊却仍透着精光的双眼定定的看着庄挽,“小挽,你跪下。”

        仰起倔强的脸庞,平素眉如远山、面容平和的少女,此时唇边挂了冷笑,话语桀骜:“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庄家的小辈,凭你对自己未来的姑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老爷子加重了语气,愈加威仪。

        门外大雪飘飞,严寒蛰伏,雪光映着园子里的腊梅,寒风呼啸着刮过,满园都是腊梅的呜咽哭泣。门内的事的女孩由欲辩无力到不屑再辩,场面愈加荒诞不堪。

        此去经年,模糊成庄挽最不愿回忆起的雪夜往事。

        简谦言接到电话时已是深夜,他拿了外套就出了办公室,外面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公路上的积雪使得车子行进困难。一向沉着稳重的人,此时把骨节分明的十指屈成双拳,捶了方向盘几下。

        每一分都这么长,每一秒都缓慢得让他生气。

        鲜红的唇、墨黑的发、白皙的脸,因着心焦与担忧漾出别样的魅惑来,于夜色中朦朦胧胧、忽隐忽现。

        在电话亭旁看见他的小女孩时,紧揪着的心终于缓缓柔软了。她就站在石阶上,单薄身板,缩着脖子,头顶覆了一层薄雪,怀里抱着一本什么东西,仿佛一眨眼就会被大雪吞没。

        飘扬的雪花,刺骨的寒风,万物都是滴水成冰的架势。他看她一眼,仿若天地间只有这么一个小人儿等着他到来,等着他将她裹进自己的大衣里,等着他用比她更冰冷的心去温暖她。

        许多年之后,某人还是怕雪,一下雪就懒懒地赖在房里不肯出去,说是十八岁那年命运对她就有预示,一出去就可能被雪掩埋掉。他好笑又好气,更多的是心疼,把她揽进怀里揉着她细软的发,捏着她的双颊道,谁叫你那时那么蠢,不好好躲在电话亭里偏偏要站在石阶上。她白他一眼,还不是怕你看不见我么。简谦言心想,怎么会看不见你啊傻子,满心满眼都已经全是你这个傻姑娘。

        她身上丝毫挡不住风的毛衣让他皱了眉,边大步走向她边解开自己身上的大衣。庄挽此时是确实是被冻僵了的,细长的睫毛垂下来,还落了一些冰在上面,完全遮住了那双眼,一件大衣无防备地被披在她身上,还存留着谁的体温。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原本就通红的鼻尖变得更红,尤似雪夜里的一颗红梅。睫毛上的碎冰抖啊抖,竟什么话都说不出。

        原来真的有一些时刻,言语会破坏弥漫的情愫。所以他无言,她也无言;她前所未有地暖,他前所未有地柔软。真的只是前所未有,因为自她遇见他,往后的年年日日,都是越来越暖,越来越柔软。

        简谦言拂落她身上的雪,拉了她走,把她塞进车里,关了所有车窗,调开最大档的暖气,然后发动引擎。

        车上的庄挽继续处于冻僵状态,从小到大她就是个怕冷的,南方的小镇又从来不下雪,来到M市后才见到雪的模样,这会儿连唇都紫了。

        回到简谦言的住处,庄挽照例是被拉着进了屋的,小舅的脸色不怎么好,本来就是冷冰冰的人,又逢上大雪封城,现在看着就是樽移动的冰雕,面容再精致也没用、好看得要命也无济于事,她最怕他这副不说话又甩脸色的样子。

        被按在沙发上,那人去放了热水,然后拿了条洁白松软的大毛巾擦了擦她湿了的短发和眉目,力道有点大,庄挽心里委屈着,怎么他这么凶;脸上却挂了狗腿的笑,弯着眼说:“小舅,我自己来擦吧~”

        那人压根不理会,擦完了把她拉起来,继续脸色不好、语气淡淡:“去洗个热水澡。”

        庄挽看着他脸色本就怕,恨不能早点远离他,全身也冰得很,一听这话就立刻跳脱着进了浴室。然后浴室里就传来她一声哀嚎:“烫死啦!”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估计是没试水温就跳进去了。简谦言翘起唇角笑,眼里却漫上雾气,今夜,庄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姑娘,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大雪夜里跑到电话亭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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