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离别

诚如潘玉姬所言，即便他找不到人，也绝不会有人先他一步找到。黑市消息灵通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金戈云的三千两金子愣是没有花出去。却听来一个十分惊人的消息。

        除了朝廷明面上的悬赏外，暗地里有两大买家分别以五十、六十万两的重金买方君与全活之身。

        这无疑是几十年来江湖上出价最高的人命交易。能有如此财力的买家，金戈云首先想到的是建康的方容两家。至于另一个买家，究竟是另有其人，还是两家为障人视听而虚设的幌子，不得而知。

        她对常千佛说：“我想去趟建康。”

        常千佛当然没有异议，有异议的是潘玉姬，他说：“金戈云，你不是以为，我费这么大力气找你出来，就是为了陪你找人的吧？”

        金戈云的态度也出奇地强硬：“我就是来找人的。陪不陪随你。”

        潘玉姬狭长的凤眸半眯起，阴冷里带了丝狠：“你真的以为有了那一百万两，方君与的性命就保住了？我凌虚门也不是吃素的。你除了担心方君与，是不是更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

        常千佛正在喝茶，手握着粗制的茶杯，在眉前略微晃了晃，挑眉道：“愿闻其详。”

        对于平和中正的常家祖孙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潘玉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号。

        阴狠之色收起，他悠悠地笑了：“两位伉俪情深，当真是令人羡慕。不知常老爷子得知，会不会十分欣慰？”

        □□风漠漠，阳光黯了一下，冷冷清清地泼照金戈云一身。她低下头，下意识地避开常千佛的目光，她知道，她最喜欢的那双眼睛里，此刻定然有难以言喻的苦痛与挣扎，尽管他一直都藏得很好，但她知道，在他内心深处，这些东西一直都在。

        她最害怕看到的东西。

        常千佛手执着一杯茶，面容平静，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去过常家堡，遭到拒绝以后才不得不求助于我。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会遭到拒绝，正是因为你会不计代价地来找我？

        你觉得我现在的行踪，还需要你代为转述么？”

        他看了一眼低眉敛目的金戈云，她果然早就猜到，淡淡道：“作为交换，你不远迢迢带来方君与的消息，我就该帮你救这个人。但烦请你以后同我夫人说话客气一点。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脾气不太好。”

        潘玉姬尚在震惊里，闻言赔笑道：“那是当然，潘某这里就向常夫人赔罪了。”

        风将黄昏的阳光吹皱，常千佛语毕不再理会他，转头，将轻轻飘落在金戈云头顶上的一片柳叶拿掉，轻声道：“如果真的想去，带上昭阳，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去找你。”

        高柳乱蝉嘶。

        不知道因为蝉叫，还是因为别离，常千佛直觉得胸口躁焖难当。从前只是怀疑，如今说出来，便是确凿的事实了。常纪海肯定会派人过来，这个时候让金戈云离开回避一下也是好事。

        他也知道他的妻子武功高强，绝顶聪明，却总放不下心来。最后金戈云都嫌他婆婆妈妈了，笑道：“你放心好了，多少人看见我都想绕道走呢。”

        这确实是真的。

        金戈云穿了一件绿色的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用他送的木钗簪着，因为离别，眼里也多了几分愁绪，再一次道：“你回去吧。”

        常千佛深深地望着她。

        她又道：“早点办完事，早点去接我。”

        他说道：“好。”

        她忽然笑了一下，挣脱他的手，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附耳低声道：“千佛，你不要难过。你在哪，我在哪。”

        温热的气息已从脖子上离去，常千佛犹自怔然，他想到她昨晚一夜的辗转，难道竟只是为了同他说这句话。

        常千佛喉头一阻，伸手去拉她，金戈云却轻盈一跃，飘飘地跃到了马背上，青衣绿裙无风而动，像一池涌动的风荷。冲他叫道：“我要走了，你就不能做个高兴的样子给我看么。”

        常千佛一笑，她于是也笑了，脸颊两个梨涡深深地漾开，道：“我真的走了。我走了以后，你可要老老实实的，要是敢背着我勾搭，嗯，勾搭哪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小心我收拾你。”

        王屠户的媳妇出门前是这么说的：“老色鬼，你要是敢背着老娘勾搭哪个不要脸的骚蹄子，小心老娘收拾你。”

        可怜火候未到的金戈圣女，不仅学不来这份凶悍，连皮毛都画走了样，遭昭阳一阵偷笑，红了脸，催马逃窜去。

        古道上年轻的相公眉头未展，终忍不住轻轻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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