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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唇枪舌剑议牛兵


麻栗坡的早晨浓雾漫漫,迷茫凝重的空气中到处弥散着蕉地山林的潮湿气息。北方军区轮战部队“血狼大队”专案组的几位主要负责人,应军保卫处负责人胡卫民的要求,在驻地芭蕉寨大队部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由大队政委严勇主持。望着已经坐定了的专案组成员,严勇问:“牛副教怎么没来?”

        杨向阳站了起来:“不让通知。”

        “怎么回事?”严勇偏头询问坐在旁边的胡卫民。

        胡卫民说:“情况有变化,他已经不适合参加这个会议了。”

        严勇抬眼有力地瞧了他一眼,表示不满:“为什么?专案组成员是大队党委确定的,不能随随便便调换吧?”

        胡卫民从公文包里掏出了笔记本:“召集大家来开这个紧急会议,就是与他有关。军政治部收到一封当地芭蕉寨一个叫皮二的老乡来信,反映牛兵与他老婆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且我们在枪案的摸排过程中,有人反映他有作案动机和嫌疑,巨主任指示,两件事可合并查处。”

        严勇表情严肃起来,态度严厉:“有人反映?这个人是谁?”

        胡卫民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点着,慢条斯理地说:“谁反映的不要紧。我们下一步要查反映的问题,没有了更好。我们的工作纪律也不允许我们暴露举报人。”

        严勇发作道:“扯他妈蛋举报人,听风就是雨,拿出过硬证据来嘛?”

        胡卫民反驳:“要让你这么说,所有案子当事人直接把证据拿来,法院判不就得了,还要我们保卫部门干什么?还要这个专案组干什么?”

        严勇反问:“那你说他有作案动机和嫌疑?他有什么动机?”

        胡卫民翻开了笔记本:“动机有三,一是开进途中,宝鸡打架之事,被告发后受了处分,有盗枪报复之嫌疑;二是他跟芭蕉寨那个女人有一腿,她男人皮二有察觉,牛兵有盗枪防身除皮之嫌疑;三是他有日鬼内部同志的嫌疑。”

        严勇也点了一根烟,猛吸两口,以最大的努力压抑住内心剧烈的起伏,表示不同的意见,但越讲还是越激动:“你讲的这三点都是捕风捉影。不错,他是在宝鸡打了人,地方告到部队后,降了职,但他为什么打人,你们至今也没搞清楚,就妄加猜测他有盗枪回去报复之嫌疑,什么事嘛,能让他冒着杀头的风险去盗枪杀人?这个理说不通!说他和芭蕉寨的女人有一腿,也许我官僚,没发现过他有哪一腿,如果确实有一腿,我们再调查看他是哪一腿,但为了这一腿,说他去盗枪杀人,也是扯******蛋!三是说他盗枪日鬼人,这个被日鬼的人是谁?是丢了枪的侯怀大吗?敢拿到桌面上来吗?有什么鬼可让人家日?所以,你们这个侦查方向,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胡卫民也猛吸两口烟,努力地压抑着不满:“他在宝鸡打架的事,你们都清楚,我们反复问原因,他死活不讲,这更说明他有重大隐情,或者说‘梁子’结的太深了,更能说明他有作案动机。他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我早就有耳闻,有说他们钻芭蕉林的,甚至还有说他们在猪圈里胡搞的,人家都编成段子了,说一对新夫妻,两个旧机器,三餐不分离,四更睡一起。我刚才回来路过芭蕉寨,顺道去那个女人家调查,亲眼见牛兵从她家出来,而那个叫农曼玉的女人,不但长的风流,也承认他们相好,说她爱他,他也爱她,她跟丈夫要离婚,她丈夫不肯。同志们,听听,听听,这都成什么了?这不光是严重地破坏群众纪律的问题,更是道德败坏的问题,不及时制止,就有可能发展成杀人,成为刑事案件。我们的预防工作不做好,如果出了大事,这个责任谁能负得起?”

        会议室一阵沉默。大家只是低着头,拼命地吸着嘴里的“大重九”,不大功夫,满军帐的烟雾。片刻,杨向阳发言了,他眼窝里有很多红丝,头发也有些纷乱,看样子这一段时间很累,没休息好,但他表情很严肃,态度也很诚恳,而且,有些激动,是发自肺腑地动了感情:“刚才,胡处长是从我们预防的应急情况下判断的,但我们看一个人有无作案的动机,最终还要看这个人的本质。牛兵是我的老班长,我很清楚他的为人,从性格上讲,他有时是存在性格偏执、内向的一面,但他的基本面是一个正数,一个大正数!绝不是负数!他对组织、对事业忠诚无二,对领导、对战友憨厚耿直,心里透亮,你说他为一件他想不通的事,跟你翻脸吵架我相信,但说他狭私报复,盗枪杀人打死我也不相信,如果这样,我们党对他多年的培养教育到哪里去了?一个营职干部起码的世界观、人生观到哪里去了?抛开这些不说,他一个男人的责任到哪里去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责任哪里去了?还说他要盗枪杀人?大家都是汗水里泡、血水里浸出来的,有几个是他的对手?他要杀人,凭着他的功夫,还需要盗枪?!”

        除了军保卫处的人外,大家都纷纷点头。王雷不温不火,也补充说:“说牛副教搞男女关系,我也不认同,胡处长去问了芭蕉寨农曼玉,她说他们互爱,互爱和乱搞男女关系虽然看起来表现形式都差不多,但确实是两个不同性质的问题。风流和漂亮也是两码回事,那个农曼玉我也见过,是漂亮,但不风流,如果说女人漂亮,作风就不好,就怀疑她有见不得人的事,如果这样看人定性,那谁还敢娶漂亮女人呢?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目前不清楚,就妄加猜测说他们乱搞男女关系,这违背了党的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世界很杂乱,现实很残酷,生活很丰富,情感就很复杂,也说不定,他们之间还就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呢。”

        王雷的话,引得一些人笑了起来,让会议的气氛稍微有些缓和。

        胡卫民干咳了两声,说:“你说的这个风流与漂亮,词义怎么区别,那是秀才们的事,我只记得一个普遍存在的事实,漂亮的女人就是招人眼,事情多,要不怎么说,家中三件宝,丑妻薄地破棉袄。至于杨向阳说的那个问题,这牵扯到激情犯罪,什么叫激情犯罪,你们不懂,就是说这个人平时表现不错,但可能有一两件事在某种外界因素强烈刺激下心理失衡、情绪失控,使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动摇,在强烈的情绪冲动支配下产生犯罪,而牛兵具备这种条件。至于说他不需要盗枪,凭功夫就可以收拾对手,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是案发了,他转移侦查方向的一个聪明办法,是日鬼不让鬼叫唤。”

        严勇冷笑了:“你可真会想象啊,你当保卫处长都屈才了,你干脆改行写小说吧,但写小说也得有理有据啊。”

        严勇话里尽是嘲讽,胡卫民有些脸红,随着他在烟灰缸里狠狠地掐灭了烟,他的脸变得扭曲起来。过去在守备师,严勇担任直工科长时,胡卫民担任过军务科副科长,也许过去曾在一起工作过的经历,才使胡卫民没表现出更多的愤怒。但现在,他毕竟是军机关的处长,虽然“代”字还没去掉,毕竟是代表军里来的,威严还是要有的,这样,他就表情严峻地说道:“我们是一级党委,就算我不是代表军机关,做为一个普通的与会者,也有发表自己看法的权利,严勇同志是一级党委书记,请不要把讽刺挖苦、吵架骂人的毛病带到党的政治工作会议中来。”

        严勇一时语塞。大家都面面相觑。会议室死一般的静寂,抽烟的人闷着头,继续大口大口的吸着烟,会议室像着火似的,烟雾滚滚。

        杨向阳站了起来,掀开了帐门帘,向外看了一眼,一大早就起的浓雾渐渐地散了,但薄雾笼罩着的远山,看似清浅悠远,里面却像藏着万千风景。对此,杨向阳微笑道:“我们这帐篷里,烟雾缭绕,胸闷难受,刚才争论激烈的都把人搞得汗流浃背。看,外面现在雾退了,青山多么秀丽,眼界多么开阔,心情多么顺畅。”

        严勇挥手轻轻地驱散了眼前的几缕浓烟,心情也和缓了下来,淡淡地笑了笑:“你小子善于以物煽情,以情说理。胡处长是我们师出去的,不是外人,有话你就直说吧。”

        杨向阳指着外面绵延的群山,不温不火,侃侃而谈:“说起这个山呢,大家看,这个山实际上和我们北方的山区别不大,大同小异,就和胡处长你们的刑事侦查工作,和我们的军事侦察工作一样,也大同小异,都要遵从客观规律,不能臆想,对面有个风吹草动,你就不能说那里藏有敌人,对面有几棵斜树杆子,你就不能说那是敌炮兵阵地,前面有几根破线,你就不能说发现敌指挥部,都必须按照科学的认识论、方法论,按照******同志《实践论》所说的,将丰富的感觉材料加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这样,得到的情况才是真实的。”

        胡卫民可逮住机会了:“对啊,为了确定牛兵到底是个什么人,我们是要去去伪存真、由表及里。对牛兵调查,就是这个意思啊。”

        杨向阳说:“我不反对新的调查,但对过去已经调查清楚的材料,要进行分析处理,做出我们基本的判断,进而作为下一步确定侦查方向的依据吧?”

        胡卫民问:“你说,已经调查清楚的材料,我们怎么没有作为依据?”

        杨向阳平静地说:“案发起初调查的材料,我们就没有进行认真的分析。抛开宝鸡打架和农曼玉的问题不谈,我们就事论事,侯怀大越野那晚是背着枪的,这可是全连多数人都能够证明的,这该如何解释?”

        “我提醒你,候怀大说,那晚越野时他背的是枪套。请你不要偷换概念,是背着枪还是背着枪套,这可是个关键问题。”最后几句,胡卫民加重了语气。

        杨向阳问:“那就是说枪套里面没枪?是不是?”

        胡卫民冷笑道:“那当然是。”

        杨向阳说:“好,就算你们保卫处的怀疑成立,牛兵有盗枪杀人之嫌疑,那么,有个问题,请问处长同志,牛兵盗枪时有无盗取枪套?”

        胡卫民一怔,气呼呼地说:“我不是牛兵,我怎么知道他盗枪时有无盗取枪套?我们不是正在解这个谜吗?”

        杨向阳说:“行,我来替你回答。我们做个推理,假设如果牛兵没盗取枪套,就算你们说的,候怀大背了个空枪套,那么,候怀大那晚越野时背的这个空枪套现在到哪里去了?如果牛兵盗取了枪套,侯怀大那晚越野时佩带的空枪套现在又该如何解释?所以,这个两难推理就足以排除牛兵同志,而将问题还拴在候怀大身上。这个基本的问题,我们都还没搞清,却说搞清了,要另辟新的方向?”

        胡卫民顿时语塞,但仍不肯就范,坚持说:“这也是我们对牛兵审查要搞清楚的问题嘛,用审查将他排除了,侦查的方向不就更明确了。”

        杨向阳讥讽:“你这是什么逻辑?就算是你们说的,越野那晚黄排长看见的是空枪套,不能说明枪的问题,但枪套这个两难问题,明明已全在侯怀大身上,为什么还要往牛兵同志身上扯?为什么要舍本逐末,舍近求远?”

        杨向阳的分析,逻辑周密,按照正常的办案思维推理,基本可以将侦查方向划定在候怀大起初说的野外丢失这个方向上,但胡卫民很固执:“你的两难分析在越野之前可以适用于侯怀大,但如果是越野之后牛兵盗的枪呢,显然就不适用。”

        “越野结束离发案不到十几个小时,这十多个小时,牛兵的去向都有案可查,抛开动机问题不说,他去作案,可能吗?”王雷问。

        “怎么不可能?盗取那只枪,对住同一个房间的人来说,几秒就够了。对此,必须立即对牛兵进行审查!”胡卫民斩钉截铁地说。

        杨向阳被激怒了,他忿然地站了起来,怒吼道:“你是个毬的保卫处长!你这套操蛋的办案方法,凭空想当然的侦查作风,先入为主、有罪推定的混账逻辑,要害死多少人才算够?!”

        参会的人员,除了胡卫民,其他人都还不清楚杨向阳言辞激烈背后他和这个保卫处长十多年前的故事。严勇却立即敏锐地判断出这俩人以前有过重大的瓜葛,就用手拍拍杨向阳的手背,示意他坐下,保持冷静。旋即,他开口了:“如果非要对牛副教进行调查,那由你们上级来的人调查好了,我们大队不参与,我们的侦查放在枪在草丛里或柴垛里丢失,被路人拾走这个方向上。”

        胡卫民也忍无可忍了,他拍案而起:“我们从当兵那天起,就在唱,‘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我们上下踏不到一个点子上,案子怎么能破?上级党委和巨主任交给我们的任务怎么能完成?”

        严勇不为所动,他也站了起来,冷冷地对胡卫民说:“我大队已接到预先号令,马上要参加‘血狼怒吼’行动,而且杨向阳他们一连是主攻连,在这个时候,我不能让我的部下在前面迎着子弹冲,我在后面给他捅刀子,这样的事,我这个党委书记不能做,我劝你也不要做。谁要做,谁他妈就不是人!”他说完,转身走了,他的部下们也跟着走了,留下的胡卫民和他的两个干事傻瞪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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