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从军之际父赠书
一队新兵，在武装部军官的带领下，大声唱着刚学的军歌，走进了肃州市火车站广场。一张张年轻的脸，像胸前的大红花一样兴奋。广场上的喧闹声，随着嘹亮的军歌声戛然而止。
人武部举行了简要的欢送仪式。人武部张部长充满激情地讲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同志们，你们代表我们肃州市八十万人民，即将踏上征程，开始壮丽的军旅生涯。从军为了啥？报效咱国家！国家平安家欢乐，有国才有家。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但军队不是找舒服、扯咸淡、混日子的地方，军人不光要面对艰难困苦，而且可能还要面对死亡，只有把家乡的希望，父母的嘱托体现到今后的一言一行上，熔铸在从军的一岗一哨里，落实在工作的一职一位中，顶得住、冲得上、拿得下，当兵就把武练精，当官就把兵带好，这才是我们肃州市的优秀儿女，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同志们，夏顶骄阳冬履冰，戈壁雪原任驰骋；天山河畔饮战马，翻越雪山上昆仑，对今后的军营生活，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新兵们的声音坚定、宏亮。
家长们又是叫好，又是鼓掌。有的新兵母亲已经开始哭了起来，哭声终于鼓动着家长们冲入队伍，找到自己的亲人，开始唠叨，开始叮嘱。东方红不停地提醒着：“保持队形，保持队形。”但怎样努力都是白费的，她只好苦笑着退到了一边，干瞪眼。
东方红看到父亲单位小食堂的杜师傅在叮嘱着女儿杜美：“我把高中的数理化都给你背来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记住，到了连队，别再娇气，连长就是爹，指导员就是妈，东方红就是你亲姐。”
杜美满脸的不满：“我不是让你把干妈送我的那套衣服带来吗？谁让你带书了？累赘，我不带。”边说心里边讥讽着父亲，现在的流行词是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爹妈，真迂腐。
杜师傅尴尬地苦笑着：“你呀，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不吃苦，将来一不要怪政府，二不要怨爹娘。”
东方红过来打圆场：“杜伯，这书我正需要，这样吧，我带去，我俩一起看。”
杜美本想对东方红酸几句，但碍于东方班长是干妈的女儿，又是带兵的排长，她闭嘴了，眼睛却向四处瞅着。当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进了广场戛然而停，她撇下父亲，挤出人群，兴冲冲地跑到车跟前，打开车门：“干妈，你日理万机，咋也亲自来了？”
王萍下了车：“干妈也能用上亲自这词？呀，美美穿上军装比军区文工团的还漂亮，转几圈让干妈看看。”
杜美脸上泛起了红晕，偷瞟了一眼司机从队伍里拽来的东方白，高兴地转了两圈。
“好！好！”王萍的赞美之情满脸溢表。
杜美说：“干妈，我都不知咋谢您呢？”
“为了当兵拜干妈，这招厉害。”一旁的东方白揶揄道。
“我愿意！”王萍亲热地拉起杜美的手：“咱俩是心有想法一点通，以后再见面能叫我妈就行了，别再提卸胳膊卸腿了。”
东方白纠正：“那叫‘心有灵犀一点通’，老土。”
“不会说人话！我给你说过多次，这点要向美美学，看，美美多会说话，多讨人喜欢。”王萍说着，又向四处望了望：“你这个姐就更差池了，做啥事都让人不顺眼，死女子，我来了，也不露露面。”
东方白替姐解释：“她要带几百号人的队，哪能像我们一样？”
杜美也四处瞅了瞅：“刚才还跟我在一起，我去找。”
“甭找，以后我有你这个闺女就行了，我给你俩带了些好吃的，部队伙食差，萝卜炖粉条，开水煮白菜，焦盐伴土豆，老三样，时间长了，猪吃都烦了。我再每人给你们两百块钱，灶上不好了到外面买着吃。”说着，王萍从口袋里掏出钱。
“杜美也有份？那我姐的呢？”东方白有些不乐意。
“你姐喜欢唱高调，人家是要到部队磨练的，给了人家也不领情，还会叨叨我。”
东方白不耐烦了：“行了，你就喜欢马屁精。”眼睛一抬：“咦，我咋看见杨向阳了？他怎么能当兵呢？”
王萍话里有话地说：“他怎么就不能当兵呢？这小子跟他爹一样，很不简单，你玩不过他。到了部队，要搞好团结，怎么地，也是一个大院的。”
东方白盯着不远处开心地交谈的杨尚武父子俩，心里像打翻了一个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送行的人群里，杨尚武从自行车后架上取下一个绿色军用书包递给儿子：“畏危者安，畏亡者存。爸爸要讲的话武装部的张部长全讲了。我们的现代陆军是撑起中华民族脊梁的重要力量。你要当步兵了，我送你四本书，《孙子兵法》、毛主席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和《北约及华约国家陆军战术要则》、《未来陆军》。《孙子兵法》博大精深，你只读了些皮毛，历代人物对它的推崇自不必说，长征途中，毛主席撇掉了很多书，但这本书一直跟随着他。现代陆军指挥，无论从战略还是从战术上讲，首推毛主席。毛主席军事生涯中的杰作无数，长征中，他决胜千里，用兵如神；抗战中，他运筹帷幄，中流砥柱；解放战争中，他相继提出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让开大路，占领两厢’、‘三军配合，两翼牵制，跳出外线，挺进中原’等许多重大战略思想，在这些正确的战略思想指导下，四大野战军密切配合，攻锦州，克长春，击徐州，战淮海，围北平，打天津，渡长江，占南京，创造了人类战争史上无数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辉煌战例，这是我们学习陆军指挥得天独厚的宝贵资源。单说主席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这本小册子，共产党在研究，国民党也在研究。1948年8月，国军召开‘三年来戡乱检讨会’，老蒋阅过这本小册子后，感到‘很高明’，遂批上‘印发’，都让大会学习讨论，我们更不能等闲视之。学习陆军指挥，就要学好毛主席的这些军事战略思想。当然，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扎扎实实地打好单兵基础，先当好一个合格的士兵。”
即将投身于火热的军营生活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对未来的军人生涯，杨向阳信心百倍：“爸爸，要做就做最好的，你放心吧，我既然弃学从军，就知责任重大，就得背水一战，我不会给你丢脸，给家乡丢脸的，我会做一个出类拔萃的步兵的。”
杨向阳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汽笛拉响了，依依不舍的人们用眼泪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情感宣泄。
杨向阳站在车厢门口，深情地注视着爸爸，注视着送行的人群，随着火车的慢慢启动，他慢慢地抬起了右臂，象是在抬一件十分沉重的东西，一点一点的，一点一点的，等抬到了右腮边，忽然用力一举，手便停在了冬帽帽绒边，一动不动。杨尚武理解了儿子倏忽间的思索，明白了他断然的决定和无比的决心，也庄重、严肃地向儿子还了一个军礼。
不远处送行的人群中，王萍也不顾首长夫人的身份了，一手抺着泪，一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钱，随着火车在站台上小跑着，不停地叮嘱着儿子：“小白，小白，你还小，要吃好，要穿好，别冻着，别累着，啊。”东方白从车窗里抻出手接过了母亲递给的钱，眼泪不由得“唰”地就流了下来。东方红看见了，苦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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