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恨铁不成钢
有用的东西莫雪颜都不会轻易放过，何况还有冥宇这个现成的“师傅”跟在身边，一年多的时间，以她的资质要领悟“鬼影潜行”的精髓并不是难事。
殷红的血珠沿着剑刃一滴滴落下，轻微的声音却好似闷雷一般砸在了黑衣男子的心上，让他的脸色迅速惨白了下去——难怪宫里的那位不惜本钱、不管是非对错都要置他于死地，这个少年，比想象中更可怕！
“墨月辰你给我回来！”这边的黑衣人心惊不已，那边的慕容子毓却是被莫雪颜的举动给吓得有些气急败坏，向来温和的面庞也罩上了一层冰霜，不由分说便欲上前将莫雪颜带离开。
只是，他的脚步刚刚迈出，冥宇已经先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毓王爷，公子不需要你保护他一辈子，有的时候，还要靠他自己成长。”
“滚开！”奈何现在的慕容子毓眼里只剩下了那一袭白衣的身影，一心念的也只是赶紧将“墨月辰”带离这个是非之地，对于冥宇的话却是充耳不闻，见有人拦路，想也没想就一掌击了出去。在他眼中，墨月辰成不成长无所谓，他并不在乎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守护他，因此任何人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让墨月辰去涉险！
没有想到慕容子毓会如此毫不留情地出手，冥宇一惊之下也只得退后数步，运起内力与之相抗。
两掌相击，内力的冲撞带起巨大的气浪，刹那间便掀翻了近旁的几张桌椅，人群中不断传来惊呼之声，让慕容子毓烦躁的心情又阴沉了几分。
恰在此时，战圈的另一头再次传来黑衣男子粗砺的声音，只是比之方才显得有气无力许多：“先皇当初说你可以辅佐贤君，身拜贤臣，可是他大概想不到，他如此看重的人最后却是成为了一个冷血的杀手！”
“想要成为贤臣的前提也是要有命在，墨月辰有今日，不正是拜你们所赐吗？”斜睨着身边几乎失去了站立能力的黑衣男子，莫雪颜手腕用力一转，血肉撕裂的声音便毫无阻拦地传到耳中，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满目的血污中，只有她那一身白衣依旧整洁如新。“一个人一生需要面对很多的选择，而在墨月辰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之前，是你们先把他逼到了这一条路上，怨不得谁！”
莫雪颜此时口中说的是墨月辰而不是她自己，不过从两人大同小异的经历上来看，她又何尝不是因为莫振云而选择了走上杀人者的这一条路？也许在那一段并不快乐的童年里，他们所能选择的，也只是活下去而已。而慕容子毓之于墨月辰，想必也是如同莫铭彦之于她一般——同是无边黑暗的记忆里，唯一带给自己光明和温暖的存在。
黑衣男子眼中的光亮了又暗，终于涣散成一片毫无焦点的空茫。抬眼最后看了身前这个将匕首刺进自己心口的少年一眼，失去了血色的嘴边只来得及吐出此生最后一个字：“妖……”
冷眼看着今天第三个倒在自己脚下的人，莫雪颜面色如常，一双在历经杀戮后显得凌厉异常的水眸中迅速地掠过几丝莫名的快意。
是人都会有一种习惯的心理，对于某种东西即使不爱，也很难完全舍弃，就好比莫雪颜对待杀人的态度。作为曾经生活的一部分，莫雪颜并不喜欢杀戮与鲜血，可一旦真的要接触，那种经过多年训练出来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还是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投身其中。
其实，相比起还在“莫夜帝国”时的雷霆作风，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莫雪颜已经收敛了很多，但收敛并不代表就能够容忍别人的挑衅——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没有谁会愿意受这些卑微的蝼蚁的威胁。
她不喜欢杀人，但不代表她不敢杀。相反的，她杀过很多人，多到连她自己都懒得去记忆。
她的底线上从来都悬着一把利剑，触及边界者死！
默默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莫雪颜垂眉看了看脚边的几具尸体，深邃的凤目里肆意流窜的寒光仿若冰封千年的雪域，冻结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墨月辰！”一片静默间，一声励厉喝蓦地从身后传来，夹带着不加掩饰的怒火，让莫雪颜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
漠然地回头，莫雪颜抬眼对上慕容子毓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启唇正想说些什么，冷不防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炸开，眼前的景物也在一阵晕眩中模糊了起来，随即脚下一个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向了一旁。
原本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的冥宇没有料到慕容子毓竟然会对自家公子出手，稍稍一愣后马山闪身过去想要扶住莫雪颜，然而身形方动，另外一道人影却先一步从会场入口处急速掠来，赶在他之前接住了莫雪颜下坠的身体。
那道熟悉的身影甫一出现，冥宇严峻的面色便是一松。待得两人站定，确定他们相安无事后，冥宇才又往前踏了一步，再一次面向慕容子毓。也许是被刚才的情形所激怒，这一刻的他已是顾不得对方王爷的身份，众目睽睽之下就一旋手中剑柄，单手拔出了随身的佩剑直指向慕容子毓。
会场中最后的喧闹也归于了沉寂，只是人们的目光却不是看向冥宇，而是落在他身后那两个绝世倾城的少年身上。
——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没有人会相信，这尘世中竟会有两朵并世而生的奇葩。
除去早已经为人所知的墨三公子“墨月辰”，现在出现在人们眼中这个少年竟也是一个光彩丝毫不输于“墨月辰”的人物。
紫纱白裳，环佩叮当，第一次出现在人前的陌生少年有着一双含情的凤目和带笑的唇，相比起“墨月辰”的冷然，他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柔，举手投足间均带着一种让人舒心的安详与悠然。
此刻，两个同样出彩的少年比肩而立，一个冷得孤傲，一个柔得和煦，明明有着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却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的违和。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对两个少年的惊鸿一瞥中时，有三个人却蓦地变了脸色。
“慕容子毓，你凭什么打他！”本来就对墨风辰没有好脸色的墨云辰见自家弟弟挨了打，更是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墨风辰钳制他的手，提剑就站到了冥宇身边，连对方身份也顾不得，张口就直接叫了名字。先前震惊于莫雪颜的冷血手段，他也没有注意到慕容子毓的举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是唯一一个只在意莫雪颜而没有去留意那个刚出现的少年的人。
而隔着几个阵营的另一边，上官明若和陆浩泽远远望着相携而立的两个少年，眼中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惊骇之色。即便早就知道“墨月辰”和这个“倾城”相识，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连倾城也跟着到了紫云城！
也是莫雪颜行事隐秘，九天明月居虽是以倾城的名义在经营，但真正见过倾城这个东家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更不会有人去刻意地宣传倾城的长相，因此即便是知道了有“倾城”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可那只出现过一次就消失无踪的人还是让上官明若们想查也无从查起。
面对着墨云辰的质问，慕容子毓的目光闪烁了两下，却是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早在对莫雪颜出手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可是这样的话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他是愤怒“墨月辰”的自甘堕落，但也没想真的伤害“他”。
“月辰，没事吧？”易容成倾城的冥诺带着莫雪颜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一边看着她泛红的左脸微微皱眉，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块掌心大小的冰蓝色水晶给她敷在红肿的地方。
水晶上散发出迫人的冰寒之意，莫雪颜条件反射地稍稍闪避了下，最后还是任由冥诺将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这是什么？”
“寒冰魄。”等待着泛红的皮肤渐渐恢复成原本白皙的色泽，冥诺左右看了看没有留下其他的痕迹后，这才收回手，将手里的水晶放到了莫雪颜手中。“寒冰魄的作用要在归灵玉之上，不过性属阴寒，没有归灵玉那么温和。你体质畏寒，我本也没想给你，不曾想你竟将归灵玉给了那个叫薛颜的……”
对于这件事，莫雪颜没什么可以解释的。归灵玉是冥诺给她保养身体的，没经过冥诺同意就将归灵玉送给了莫铭彦，确实是她理亏在先。
不过冥诺显然并没有太在意那一块已经找不回来了的归灵玉，眼见莫雪颜的脸恢复如初，他的目标也转移到了慕容子毓以及地上躺着的四具尸体身上：“铲除想要对自己不利的人本就是人之常情，倒不知朔贤王爷发这么大的脾气所为哪般？”
这番问话无疑是明知故问。冥诺是个人精般的存在，慕容子毓为什么打莫雪颜，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慕容子毓转眼看着他，依旧没有说话。
得不到回应的冥诺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反而是悠闲地上前几步，随手取过冥宇手中的剑，干脆利落地挑向了地上已经冰冷的四具尸体。直到四具尸体左肩上那纹刻的紫藤图纹完全展露出来，他才满意地扔下手中的剑，含笑看向面色已经阴沉得可怕的慕容子毓。
紫藤，居然是紫藤！
失望夹杂着惊怒在胸中翻腾起伏，慕容子毓紧盯着那四个一模一样的紫藤图案，脑中轰然一片，有什么东西想从身体里面挣扎而出，欲将所见一切毁灭殆尽！
“朔贤王爷，你不喜欢月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么你就想他变成一具尸体么？”将慕容子毓的神情尽收眼底，冥诺了然地笑了笑，眼底尽是讽刺。
“我……”嘴唇颤抖地吐出一个字，慕容子毓眼中沉痛弥漫，却是不敢对上眼前少年质问的眼。
就在事情发展得让所有人都甚感莫名的时候，门外一声尖锐的声音唤回了慕容子毓即将失控的情绪：“圣旨到，有请朔贤王爷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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