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籁之音
哭吧，杨翠英，你就哭得个彻底干净痛快吧，不要留一滴的眼泪，不要存半丝对我的爱意，——如若你真的对我有爱意的话。
因为，要是今晚你没哭，便是日后我要哭啊。你有家室之人，而我杨墨斗还是处男，我们没有未来，我终究要娶妻成家的，我不能愧对我未来的妻子，也不想留下悔恨。
不仅人会哭，老天爷也会哭，雨水便是他的泪。此时老天爷的泪是倾倒而下的，比起人类的泪其威厉、凶猛何止要强上千倍万倍！
杨墨斗踯躅在晒谷场上，沐浴在老天爷的泪水中。老天的泪水让他清醒，让他舒畅，尤其是今晚这样的时刻。
怎么，老天不哭了，泪水也不下了？
“对不起，墨斗，”杨翠英撑一把伞走在杨墨斗身边，并塞一把伞给他，怜惜地说，“会淋出病来的，快遮上。”说罢，她转身走回去了。
为什么不是云倩？为什么偏偏却是你——一个有老公有小孩的女人啊！？
这是为什么呀，老天爷？你还哭？莫非你是哭我这么大了还没有老婆？莫非你是哭我没钱找老婆？
不是我本人没本事啊，老天爷。我杨墨斗在同龄人中也算佼佼者：二十虚岁参加工作至今五年整，我都在替父母替家庭分忧解愁啊。
三弟子瓜三年高中又两年补习所有费用皆有我负担，他落第后几次小打小闹的创业所需的启动资金皆由我供应；
四弟德贵已在职业中专就读两年，其生活费也是由我负责。
我，节衣缩食、竭尽所能行孝悌之事而身无分文，并非是个没本事没出息之人。
而叶达官同为本村人，他不要任何负担，他过得很逍遥自在……
老天啊，老天，你对我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一个有夫之妇推到我身边？
想着这些，杨墨斗不禁悲从中来。
老天的泪开始有所收敛，而他却心泪滂沱。
“为什么不把林云倩推给我杨墨斗啊？！”他拧紧眉头怒望苍穹。
嘀铃铃、嘀铃铃……
办公楼那部电话骤然响起。
谁这样的夜晚打电话来？又偏偏在这时？为什么不让我哭个彻底哭个痛快？——不接！我对电话有恐惧症……
嘀铃铃、嘀铃铃……
看来有急事。
杨墨斗快步走去，接起，“喂……”
“请问，杨墨斗在吗？”一个带着沙哑的女人的声音。
会是谁？
林云倩吗？
该不会是王望宝又在搞恶作剧吧？
“你是哪一位？找他什么事？”杨墨斗刻意用喉头发音，假装成一个半老头在问。
“我是他朋友，麻烦你帮我叫他一下。”对方恳求着。
她的声音我怎么一点都听不出是谁？讲话声调很象云倩，但绝对不可能是她，她的声音我记得，再说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时候，怎么有可能，打死我也不相信。
莫非真的是王万宝在搞恶作剧？这个王万宝就喜欢作弄人，以前曾经这么做过的，不揭揭他的底，还以为我杨墨斗弱智呢。
杨墨斗沉住气，阴阴地数落：“王万宝，你烧成灰我都认的，变什么女声来作弄我？你以为就你会变声？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末尾还骂一句口头禅“你奶奶的”。
“墨斗，是你呀，太好了！我是云倩呀，怎么听不出来了？”对方显得有点着急，但很兴奋。
“云倩？”杨墨斗疑惑了，继而有点愤怒了，“别乱冒充！你到底是谁？”
对方轻轻咳两声，稍停之后继续说道：“墨斗，是我云倩呀。因为昨晚一夜没睡，今天一大早又去加盖厂房，可能感冒了，声音都沙哑了……”
“骗吧，王望宝，”杨墨斗哂笑道，“你们县在山旮旯里台风刮不到，你来笑话我们了……”
“我真的是云倩呀，墨斗，”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云倩，苦于无法证明自己，又担心杨墨斗扔下话筒，焦急万分，蓦地她灵机一动，压低声音说道：“墨斗，咱们昨天在海中相抱过，是你托住我的屁股往上送的，这些你忘了？”
是她！
没有人知道昨天下午我和林云倩在海里的事，包括斑马美慧在内。
是她云倩！
是她云倩呀，老天爷！
杨墨斗的血突然往头上涌，整个人好像要升起来升起来了······
“云倩，你真的飘来了！”他大喜过望，高声喊叫道。
“墨斗，”云倩依旧带着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说什么来着？”
“云倩，我午睡梦到了你，”杨墨斗喜形于色，声音有点颤抖，“你穿緑色的长裙象仙女一样从半空中缓缓飘了下来，飘呀、飘呀的；我在二楼看到，便迅即飞出去‘接驾’……”
云倩在电话里“嘻嘻”窃笑，笑声软柔柔的，待杨墨斗说罢，便嗔笑说：“你编得不错，是不是《西游记》电视看多了……”
杨墨斗立即发誓：“如果是我乱编的，天打五雷轰！”
“墨斗！”云倩轻轻断喝一声。
杨墨斗愣住了，哪儿说的得罪她了？是不是自己刚才不该一下子就跟她说中午梦见她的事情了？这实在有些唐突了呀，他心中懊悔着。
他怯怯问：“云倩，我哪儿得罪你了？”
“对不起，墨斗，”电话那头的云倩声调又温柔起来了，“你没有得罪我。是你不该随便发誓，毒誓不能随便发，懂吗？我宁可你得罪我，也不要你发毒誓。毒誓发了，以后会遭报应的，我担心……答应我，以后不要随便发毒誓，好吗？”
“怕我遭报应？哇，云倩呀，你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吗？”杨墨斗委屈地叫嚷着，“我午睡时候确实做了这样的梦呀……”
“那你刚才接电话时，我都说了几句了，你怎么还听不出来是我呢?”林云倩有点责怪杨墨斗的意思，但想到可能是自己沙哑的声音才使他听不出自己，便“嘻嘻”地笑，笑得那么童稚可爱，见杨墨斗没有马上回应，于是笑过之后又补充了一句：“那你从二楼飞出去接驾，有没有接到呀？”
“遗憾的是，醒了……”杨墨斗难为情地说道，“至于怎么没有听出来是你打来的电话，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林云倩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因为一、半夜三更的……”杨墨斗准备说它几条，结果一条还没说完，便被林云倩打断了，她更正说：“喂，墨斗呀，现在还没有八点，怎么说半夜三更了？”
“还没有八点？”杨墨斗惊愕不已，对他来说，今晚从吃饺子到现在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了呀，尤其是加入中间杨翠英那个插曲因素之后，在他觉得仿佛不止几个世纪了。
“现在准确时间是晚上七点五十分正，”林云倩看了看手腕上的袖珍女表，微蹙柳眉，心想杨墨斗说话有点不靠谱，觉得杨墨斗是个油腔滑调之人，心头掠过一丝的不悦，因此说话的语调有点生硬，“你没有戴手表还是没有时间观念？”
“呃……”杨墨斗明显感觉到对方林云倩语气的变化，隐隐约约感觉到林云倩的不悦，心里头顿时产生出对杨翠英的不满，心绪瞬间低落，歉疚地回应道：“这偏僻的地方，这台风的天气……更主要的是意外接到你的电话使我……”
“是我云倩不该给你打电话了？”林云倩觉得杨墨斗的话有损她的自尊，后悔自己太主动，因此内心有些失落和气愤。
“云倩，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杨墨斗赶紧陪笑说道，“其实，我昨天从清福县回到贵安街就想拐到你的厂里去见你……”
“那你为什么不拐进来？”林云倩又开心了，逼问道。
“听镇里头的人说，叶达官在你厂里，”杨墨斗立马又想到自己这句话会给林云倩带去自己怕叶达官的想法，一时懊悔之后，带着一股怨气继续说道：“他昨天有到下弯度假村但他特意躲避我……”
“你怎么知道？”林云倩来了兴趣，问道。
“昨晚我目送你离开度假村……”杨墨斗饱含深情地说道。
“是吗，那我怎么都没有看到你？”林云倩大喜过望。
“我站在窗户……”
“你的窗户拉着窗帘……”
“我在窗帘前面。”
“啊？”林云倩终于笑出来了，“你真坏，在偷看人家……”
“所以，我知道叶达官有去，并且和你坐那部黑色小车走了……”杨墨斗蓦地想起昨晚王望宝跟他说起的有关叶达官也觊觎林云倩的话，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叶达官那张讨厌的嘴脸，顿时怒气冲天，但为了不至于被林云倩察觉出来，只是淡淡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他是和张金弟一同去了度假村，我敢肯定他一定看见了我和你还有斑马美慧一同走过去的……这种人，三年前我不该救他的狗命！”
“三年前，你救过他的命？”林云倩回想起昨晚酒桌上叶达官一直诋毁杨墨斗的情形，瞬间对叶达官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过去，我没有特意向外人透露救过叶达官狗命的事情，”杨墨斗继续抑制住自己的愤怒，“也请你不要跟他特意提起我救过他狗命的事情。”
“他简直是小人一个！”林云倩同仇敌忾道。但她没有跟杨墨斗泄露昨晚叶达官诋毁他的事情，便继续问道：“三年前他怎么啦？”
“哦，不提也罢，”杨墨斗淡然说道，“毕竟与他是同村人，还与他同学、同事过……”
“这么多相同呀……”林云倩对叶达官私底下诽谤杨墨斗的作派更是无法理解，不禁又发感慨。
“是啊，”杨墨斗内心里越发对叶达官恨之入骨，然而面对头次打来电话的林云倩，他觉得不便让她听出自己对叶达官的恨意，可是对于叶达官也在觊觎林云倩的美貌还是耿耿于怀的，觉得有必要让她提防叶达官，于是，鼓起勇气嘱咐道：“像他这种人，我不会太介意……”
未等杨墨斗把话说完，林云倩急不可耐地提醒道：“他既然是个小人，你务必提防他……”
“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奈何不了我的，”杨墨斗感觉到自己的目的几乎达到了，心情格外轻松，但为了林云倩日后的安全，他刻意嘱咐道：“倒是他经常到你厂里，你可得小心才是哦。”
“我要小心，为什么？”林云倩觉得特别的慰藉和温馨，但对杨墨斗的话不好理解，便疑惑道。
“你美如天仙……”杨墨斗说罢嘿嘿笑两声。
“你说的也太危言耸听了吧，他难道……”林云倩蓦地忆起七一晚会叶达官在与她跳舞时对她放肆的举动，急忙转**度，含情脉脉地说道：“谢谢你，墨斗……”
“哦，对了，你昨晚和今天都在防台风？”杨墨斗为了探究林云倩昨晚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想她，故意又问。
“看来，我刚才说的话，你是左耳进右耳出呀，”林云倩略微责怪道，“帮忙盖厂房是白天的事。昨晚回到厂里都几点了呀，再说夜里怎么加固厂房呀？”
“是、是，夜里怎么看得见加固厂房呢，”杨墨斗心想林云倩很可能也在想他，顿时心花怒放，说话也就随意起来，继续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张金弟怎么忍心让你上阵呢，这也太那个了……”
“是这样的。张总昨天叫他二弟负责加固厂房，没想到他弟弟麻痹大意了，没去弄……”林云倩说道，突然意识到张金弟也还在隔壁办公室，如此去说他弟弟木弟坏话不妥当，便转移话题，“台风虽然过境了，但大雨还会下二三天的，你良种场可要注意山体滑坡什么的……”说罢，轻声咳嗽了两声。
“没事的。我们场部建在山顶上，固若金汤。”杨墨斗感激的说道，“你感冒了，有没有去看医生呀？”
“有，看过了。谢谢你关心，”一股暖流流过林云倩的心田，她感动的差点流下眼泪，声音变得有点哽咽。
“你这样说话一定很难受吧？”杨墨斗关切地问。
“不难受。”林云倩简直有哭出来的冲动，“我这样沙哑的声音一定很难听吧？”
“谁说的。”杨墨斗隐隐觉得林云倩声音的颤抖，于是乎自己的内心也在颤抖，饱含深情地回应道：“你的声音，在我听来简直是天籁之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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