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盛世下的惊天危机
春景眼神柔和地看着言景，他轻声说：“我还没有决定将小师弟带到山上去，他是莲叶老师的弟子，他也有属于自己的意见想法，究竟是要留在东海望陪着老师，还是跟着我上山，我想交由小师弟自己决定。这一点我没有资格干涉。”
舒云等人终于变了表情，他目光严肃地问：“春景，你这么说，惠安宗主可曾同意？”
春景望着舒云，平静回答：“师傅暂时还没有对我出任何指示，估计他还不知道小师弟的情况。”
舒云闻言心中一喜，但表情依然平静，他说：“嗯，言景虽年幼，但也确实有为自己做选择的权利，你作为他的师兄，除了莲叶之外，你自然不可能连这个资格都没有的，但是你却能如此尊重他的想法，我很赞同你的决定。更何况莲叶能把你培养成今天这般明事理的少宗主，或许言景还是留在东海望要更好一些，至少，也等到莲叶将自己能传授的东西教完，届时以东海望的修行条件来看，再送言景到山上也不晚。”
言景抬头看着自己的师哥，他现自己好像自从遇见老师和师哥以后，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很多事情，并且几乎每一次都会得到支持，这让他幼小的心灵大为触动，原来自己是有这么多权利的。
他毕竟还是太过年幼，还不懂被人尊重一件是多么愉快的事情。
舒云轻快地呼出一口气说：“就不要站在外面了，我们进去谈。”
众多弟子自动站到两边，众多长老也很自然地让开一条道路，舒云带领着春景师兄弟和汤臣走在前面，一干人等依次进入身后气势恢宏的腾云殿。
殿内装饰大气磅礴，奢华而不显庸俗，哪怕是八根巨型的擎天柱边上摆放的各种花卉高台，也是极为考究审美能力的。
春景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大殿，对于这里的庄严肃穆有了一定的习惯，而且相比较律宾宗的几座大殿，流云宗在城内的这一座，甚至有些不够看，但毕竟这也只是流云宗的分部罢了，真正的位于东林那万仞山上的总部，估计比这里要高好多级。
他随意看了一眼小师弟的表情，微微一笑，不用说，言景的眼界又在接受刷新了。
相比之下，汤臣就显得无比随意了。他作为大虞第七神将廖信元的随身副将，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直到现在，还有很多甚至包括军部的重量级人物也不是很理解，他汤臣作为区区一个掌管五十多人的斥候队的队长，为什么如此深得廖信元的重用，即便出入大将军府也要带在身边？
若不是他们和廖信元在战场上同生共死无数次，深知他的性格为人，免不了要臆测两人之间是否有什么跨越性别常纲的爱情故事。当然，即便神将大人有龙阳之好，大虞的开放民风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廖信元也从来没有解释过真正的原因，而且汤臣从来也不把他人的看法当回事儿，他这种极端自在甚至是有些自我的生活态度，令很多人在不能理解的同时也产生佩服和羡慕的心态。
若说汤臣还有什么遗憾或者理想，那就是由于权限问题，至今无法亲身体验一次虞城里，那座据说穷尽了人类智慧与高度文明的神殿了。
众人在殿内依照主客、尊卑次序一一就坐，舒云在正中央的高座上，声音洪亮，神态威严，他微微一笑说：“考虑到你们中午正在会朋友，想来用过午膳了，所以我就命人略备了一些美酒和瓜果时蔬，区区小食点心，倒也足以助兴！就让我流云宗一尽地主之谊，还望三位小友不要嫌弃啊。”
春景和汤臣微微躬身说：“宗主费心了。”
殿内众人礼仪性地举杯共饮第一盏酒，只听舒云开口说：“想必二位都已经知道，我们大虞眼下的潜在危机了。”
汤臣端着酒樽凝视着淡红色的果酿，似乎没有听到。
春景眼神严肃，等待对方的下文。
舒云沉思片刻，语气凝重道：“这一任的虞皇，号称大虞八千年历史上最年轻也是最不可按常理推论的圣人，此番宫内骤然传出消息，说圣皇居然有很大可能性是出事了！”
殿内众多流云宗的长老和弟子们，虽然是出于配合舒云的话，从而纷纷出不小的议论声，但一想到出事的这位可是圣人境的绝世强者啊，还是自己这个国家的唯一统治者，始终是压制不住心头的震撼。
舒云继续说：“什么叫圣皇出事了？那可是圣人境啊，能像我们这些普通修行者一样论断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认为，圣皇已经遇难了。”
殿内外哄地一声讨论了起来，那些先前站在殿外台阶上的几千名弟子们此刻也纷纷聚在殿门处，舒云蕴含充沛灵力的声音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春景和汤臣互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搞不明白，舒云为何会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面突然谈论这些，老人家的闲话家常？明显不可能。
舒云喝了一口果酿说：“我们大虞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资源丰富，占据世界第一高位长达八千多年！我们身为大虞的子民，不论是修行者还是普通百姓，我们都过得太滋润太理所当然了，很少有人会把眼睛从身边的蝇头小利上转移到外面去，到那些因为不断的内外战争导致百姓流离失所的国家去哪怕看上一眼。就没人想过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们有圣皇在守护着大虞！但是现如今，很不幸的是，我们的守护者再也不能继续守护我们了。”
殿内已经陷入了短暂寂静，所有人包括春景和汤臣在内都陷入了深思，虽然舒云这一番话让他们感觉，这不像是一个天人境大修行会特别着重考虑的事情，而且舒云作为一个千年宗门的宗主，怎么会像民间一些通过投机倒把，诱人上当从而赚取大量钱财的邪教组织领一样，对着自己的门生弟子突然讲起爱国忠诚来呢？
舒云缓声说：“我今年已经二百八十多岁了，担任流云宗宗主一位也已经长达两百年了，我已经老了，可是你们还年轻，外面几千名弟子们也都很年轻啊，你们其实并没有真的经历过什么大灾大难，那些战火纷飞妻离子散的悲剧并没有在你们身上生过。远的不谈，就连十年前皇甫渊生动乱，前去镇压的大虞将士就英勇牺牲了近千名，你们那时才进入本宗几天啊？那么我今天为何突然说这些话？因为你们才是大虞的未来，你们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春景心中一跳，怎么舒云和师傅一样喜欢说这些？
言景好奇地听着。
“人类诞生以来，远古先祖们一开始与恶劣的大自然环境抗争，为的是盲目自我的生存；接着与各种猛兽抗争，为的是有足够的能量繁衍生息，这是具备初步意识的小我的生存；在历经无数年的抗争后终于能够吃饱穿暖了，又开始与外来的入侵者抗争，那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种族的延续，这是大我！标志着祖先开始意识到，一切个体和种族相比较都可以被舍弃，文明需要薪火相传，那么文化就必须得到传承，那些宝贵的人类智慧结晶就是一个民族千万年积累下来的珍贵文化，如果不能将其完整地传授给下一代，祖先们将死不瞑目！”
“终于，第一个意外现天地灵息可以被人类加以利用，并且能够大幅度提升人类肉体凡胎的各方面性能的祖先出现了，然后他死了。永远不要嘲笑第一个明明已经现天地灵息却不会使用、甚至害得自己丢掉小命的人，因为在这个人类死去之后，还会因为天地灵息而死去更多的人。但就是这些出于好奇而不惜献出生命的伟大先祖们，通过他们一点一滴的探索现，总结出了凡人通灵最安全可行的方法，整理出了最合理化的境界类别，才终于有了今天你们可以在藏书楼里随意翻阅随意丢弃的书籍资料。”
“你们懂珍惜吗？你们懂什么才是真正好的东西吗？你们不懂，你们甚至还会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情感哀恸而选择去伤害真正对你们好的父母亲人，因为一些固执的愚见而伤害正在苦口婆心规劝你们的师傅长辈。但我不会因此怪罪你们，因为你们年轻。”
“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有犯错的权利，年轻才有无限的可能，但千万记住一点，年轻不代表你可以任性，可以肆意妄为，不顾后果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曾在背后说我们这些老家伙太迂腐太不懂情调，呵呵呵呵，如果情调能够帮助我们更好更快的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你们，你们会惊讶的现，我们这些老家伙比你们活得要快意地多了。但我们没有，因为我们知道取舍，我们敢于牺牲自我，愿意牺牲自我，所以我们才能在上面教育，你们却只能在下面听着。”
众多年轻人惭愧地低头，根本不敢去看自己的师傅在满脸苦笑地望着宗主大人。
汤臣闷声喝着酒，春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春景想了很多，他有些悲观地意识到，惠安宗主与舒云宗主的差距。
言景瞪大明亮的眼睛，这些东西老师还没教给自己。
舒云平静地看着下方的众人，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疲惫，他喝了一口酒润润干涩的口腔，继续孜孜不倦地说：“话题扯地有点远了啊，让我们继续回到我们的圣皇身上来。”
众人难得地笑了笑，只是笑容变得无比沉重。
舒云说：“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过今天这么多的话？因为以前圣皇还在我们的虞城内坐镇，威慑着天下所有蠢蠢欲动的外来者。在圣皇安在的时候，我希望你们年轻人能过得稍微舒服点，不要有太多压力，但现在不行了。正如我刚才所言，我们大虞地大物博，人口繁多，资源优渥，这在我们看来没什么可惊讶的，因为我们一投胎就出生在了大虞。”
“可是在那些因为资源匮乏而不得不大举入侵其他国家的人们看来呢？你们大虞凭什么天生就这么安逸悠然？我们也是人啊，我们也有自己的文化火种需要传承啊，就你们大虞才有民族尊严我们就没有吗？我们为了让子民过得更好，丰衣足食，后世子孙笑口常开，我们这些先辈们除了抛头颅洒热血背负挑起人类战争的骂名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直接开口朝你要，你舍得给吗？我拿已有的东西和你换，你又狮子大开口，那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
“这里，就涉及到另一个关键的话题，宇宙天演论。它的基本规则就是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当然，这些话不是为了给那些恶意挑起战争的人找借口，毕竟人是贪婪的，有了一些东西，就会想要更多。但你们何曾见过我大虞侵犯过其他国家？没有吧，并不是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缺，而是我们圣皇很清楚，人类社会展到现在，真的太不容易了，很多时候，以和平的方式来解决生存所面临的问题，会比直接动战争要节省更多的成本，收获更多的资源。”
“然而和平两个字，太过梦幻了。人人所求之，却人人求而不得。”
“也只有我们大虞才能轻易提及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因为有圣皇在守护着，我们很强大，我们说要和平的解决，他们就不敢用暴力来解决。这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了，现在，我们没有圣皇了。我们大虞龙盘虎踞世界第一八千多年了，我们的子民已经没有太多的血性了，都在漫长安逸的岁月中被琐碎的小事消磨掉了。我们要怎么承受全世界的狼子野心？你们知道答案吗？”
汤臣和春景最先猛地醒悟过来，紧随其后的是李纯良和众多长老们，最后才是那些一直沉浸在舒云宗主话语中的年轻弟子们。
原来舒云宗主通过宇宙天演论、人类进化史、修行史、人性等等方面的渊博知识，以凡入圣的豁达眼界看待问题本源，苦口婆心编撰这么多说辞的目的，就为了警告世人，大虞的虞皇没了，我们要准备好和全世界抗争了，为了我们世代生活的故土，为了民族得以延续，为了文化得以传承，我们要打一场存亡之战！
这比一上来就告诉你，“圣皇死了，我们要打仗了，你们要做好准备”更有说服力，更能令在场数千人引以为戒，抓紧一切时间提高自身修为，在即将到来的举世伐虞之战中，为自己的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
春景默默想着，同样的话，廖信元是站在军人的角度来思考，他觉得不需要开什么阵前动员大会，因为军人就是指哪打哪；而经由舒云道人的口中说出来，却更能一下子激起众人的民族气节，年轻人的报国热血。
即便汤臣对流云宗有再大的意见，也不得不重新审视此刻坐在高座上的老人，他默默看着对方干燥起皮的嘴唇，渐渐地，他开始敬佩舒云了。
虽说修行者往往不太关注民间的政治和社会变革，但在座各位终究还不是圣人境，不是那种传说可以真正斩断世间一切情、一切欲的大修行者，他们都是出生在大虞、学习成长在大虞的合法国民，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广袤富饶的大地上，他们体内流淌的是大虞的血液，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东方式的骄傲与贵气。
你可以说他们修行者整天不务正业，就想着证道飞仙；你也可以说他们修行者眼高过顶目中无人，觉得凡俗皆蝼蚁；甚至你还可以说他们干脆就是一帮丧心病狂的疯子，明明不参与人类社会的劳动分工，不曾推动过社会的展进度，却偏偏得天独厚，拥有凡人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优渥资源。
关于这些，他们都可以一笑而过，毕竟你也承认了，他们既目中无人又丧心病狂一心只为证道飞仙，那么他们怎么会和你区区一个凡人争辩什么呢？
但你不可以说他们忘本，不可以说他们为了证道修仙而无视家国大业，不管世间修行门派之间为了占据更多的修行资源而如何喊打喊杀，这都是在大虞的国土上进行的，你一个外邦国想把肮脏的爪子伸到我们的国家，我们大虞修行界代表战斗力稍微低下的全体国民，第一个不同意！
大殿内，舒云道人似乎很渴了，不停喝着果酿，再也没有说什么话。
春景拉着言景站了起来，汤臣也站了起来，三人平静地看着高座上的舒云道人，缓慢而郑重地弯腰，行了一记大礼。
这大礼，敬智识，敬胸怀，敬师恩，更敬舒云。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这一礼，舒云受得起。
看着三个外人都这么懂事，那些长老们没有动静，转头复杂地看向各自的得意高徒和数千名弟子们。
下一刻，流云宗腾云金殿内外，响起整齐划一的跪拜声。
“弟子谢过师尊传道，授业解惑之大恩大德！”
呼声震天，数千名弟子热血澎湃，求学之心为之高涨。
盘腿坐在神经元海洋中闭目沉思的江城子茶山，在通过和言景的第一次接触后，就已经不再需要依靠探索复杂神经元细胞才能得知外界信息了，他就像亲身站在大殿内一样，看到众人所看到的，听到众人所听到的。
他那俊美到邪魅的面容上渐渐浮现一层戏谑，自言自语道：“舒云这臭小子，也不枉本皇当年助他登上宗主宝座，这忽悠人的本事，倒还颇有本皇当年的几分水准。”
他缓缓睁开细长明亮的双眼，眼神却没有了以往的深邃漠然，而是多出几分担忧与缅怀。
最终他轻声呢喃道：“圣皇又岂是那么好当的？你们这些小家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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