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逝者如斯
苏墨盯着那袋感冒药看了半天，然后站起身就走。他这猝不及防的动作然让程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然后程夙快步跟上苏墨。他看了看苏墨的表情，觉得这人似乎是生气了？
是自己惹他生气了吗？可是自己什么也没做呀
程夙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到苏墨了。他也当然是不可能想明白的。因为连苏墨自己此刻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觉得感动，觉得惊悚，觉得荒唐，觉得慌乱，觉得这个世界都莫名其妙。
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
但如果荒唐的并不荒唐，如果程夙真的是因为仅仅是想了个开头，苏墨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诡异的疼痛感，疼的毫无理由又出其不意，让苏墨觉得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都不要再想下去了。
说到底他之前会和程夙认识也只是一场意外，这些天因为程夙，苏墨莫名其妙的情绪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继续思考这些情绪到底是什么以为难自己了。
于是他决定不和不和程夙说话了。可当电梯到达陆叔叔家的楼层的时候，苏墨忽然想起了程夙和陆叔叔聊天时候提起的桂花糕。
陆叔叔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吃东西特别挑，这些年除了陆阿姨做的东西之外，其他人做的东西他都不怎么吃，而他却能夸一句程夙做的桂花糕味道很好苏墨想着就习惯性的看了眼程夙，他这一眼看过去才发现程夙在看自己，这猝不及防的对视惹得苏墨一口气没喘匀，忽然就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程夙说着就想抬起手拍一拍他的背，然而苏墨见他这动作则是十分刻意的向一旁退了半步。
程夙的手一下子不尴不尬的悬在了半空中。
电梯到了。
门开的一瞬间，苏墨几乎是头也不回的就跑出了电梯间，开门进屋关门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看的程夙有一瞬间怀疑苏墨是不是这辈子学过武。
张媛看着突然回来的苏墨，有些好奇的往门口看了一眼，然而苏墨关门的速度太快，她只来得及看到走廊里有个人影，连男女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
“你这是遇到劫匪了吗？”
苏墨站在门口缓了一会儿。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没，但也差不多。”
这回答倒是让张媛没想到，她一时间有些更好奇刚刚走廊里面的人是谁了。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接着说什么，就听到苏墨说：“陆阿姨走了。”
张媛一下子说不出话了。这消息太突然，突然的让张媛的头脑和情绪都没能反应过来。她走到苏墨身边，拉了拉苏墨的胳膊，想要安慰他，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苏墨家里人走的走很早，到他高中时，他家里只剩下他一个。后来张媛听苏墨说，在他那段时间里面待他如家人一样好的除了自己哥哥，就是他当时的女朋友一家。
张媛并没见过陆雪儿。但是在她哥哥去世，她来到苏墨家之后，她能感受到陆叔叔和陆阿姨确实特别照顾苏墨，也很照顾她。这对老夫妻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经常叫苏墨和她去家里，前几年陆阿姨身体还好的时候还会给自己织毛衣
想到这里，张媛的眼眶红了。
苏墨看出了张媛想要安慰他，但其实他此刻没有那么需要安慰。陆阿姨对他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亲人，但是他从小到大看过太多人离开，是以他现在对于这种事情已经不会像是前几次经历身边的人离开时那么接受不了了。
就算真的要难过，也要等到几天之后，等到他真的发现了那个老人已经不在的时候，睹物思人，他才会难过。
苏墨伸手揉了揉张媛的头，“我没什么事，倒是陆叔叔，我有些担心他。”
确实陆叔叔更值得担心，毕竟所有认识陆叔叔和陆阿姨的人都知道，陆叔叔和陆阿姨的感情非常的好。如今陆阿姨这么突然的就走了，陆叔叔心里一定特别难受吧类比自己哥哥刚走的时候自己的状态，张媛一下子更担心了，这丫头拉着苏墨的胳膊就往门口走，“我们今天去陆叔叔家陪他吧。”
“不用。”苏墨对于张媛这想起什么是什么的性格实在是有些无奈，“雪儿回来了，有她陪着陆叔叔呢。”
张媛关于苏墨和陆雪儿的事情都是听陆阿姨和她说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苏墨提起他这位前女友。张媛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位“雪儿”是谁。这种情况下她要是再冒冒失失的拉着苏墨去陆叔叔家确实不太合适。
不过两个伤心的人坐在一起，会让彼此更加伤心吧？张媛想着叹了口气。可这时她又忽的听苏墨问她：“你会做桂花糕吗？”
张媛一头雾水，怎么就扯到桂花糕上面了？而苏墨这会儿则是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无意间问出了什么，一时间有些生气。他摆了摆手，“没事，不用理我。”
说着这人就回了书房，留下张媛一个人在原地满脸疑惑。
苏墨回到书房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开始工作或是看书。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回忆着一些以前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去陆叔叔家的时候，陆阿姨见到自己特别开心，还给自己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他不是那种很容易与人亲近的性格，但是陆阿姨一直都对他特别好，也特别照顾他。他刚和陆雪儿分手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觉得陆阿姨可能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他了。可是过了几天之后，陆阿姨却来楼上找他了，还带着当时陆阿姨新给他织的围巾。
他到现在都记得陆阿姨当时和他说的话。
“我看着你从高中到现在，虽说如果没有雪儿，我和你的关系可能没那么近。但是你也是这些年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你没能和雪儿在一起，我也早就把你当做自己家孩子了。”
家这个字对于苏墨来说总是有些陌生感的，可当这个字从陆阿姨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苏墨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字似乎也没有那么陌生了。
陆阿姨和他讲过很多事情，和陆叔叔偏安静的性格不同，陆阿姨很外向，每次苏墨去的时候陆阿姨都会拉着他和他聊很多东西，大到历史政治，小到鸡毛蒜皮，这位老人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的上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不过陆阿姨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她母亲是大户人家的佣人，她长大了也是那家大户人家的佣人。年轻的时候，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可是那人身体不好，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而她则是被那大户人家的少爷看中，后来嫁给了那位少爷。
这一过就是一辈子。
陆叔叔和陆阿姨这一辈子的感情都很好，好到陆阿姨自己都说她没想到陆叔叔这一辈子会对她这么好。
“可有的时候，我梦到他，梦到他还活着，梦到我当年嫁给了他，梦到后来我们的生活。”
陆阿姨没说她梦到的和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的生活是幸福还是不幸，也没说对于如今的生活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当时的她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轻轻说了句：“人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就好了。”
苏墨不知道陆阿姨期盼的下辈子是什么，这个老人终于在这样有些冷的春末夏初中，带着对下辈子的期待，过完了她的这辈子。
人如果真的有下辈子苏墨平时并不太会想这些过于不现实的话题，但是今天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很想想一想，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他希望自己的亲友不要那么早的离开自己，希望自己在感情上可以不要这么迟钝，希望这辈子他身边的人都可以过得开心一些，希望自己还能遇到程夙
想到最后，苏墨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为什么会想再遇到程夙？
他又想起程夙在医院里时低着头的模样，明明是那样棱角锋利的脸，明明是那样冰冷的眼睛，可低着头的时候看上去却那么脆弱，看向自己的时候却那么温柔。
苏墨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又复杂起来，温柔的，自责的，难过的，烦闷的，各种奇怪的情绪揉在一起，堵的他胸口又一次疼了起来。
不过这次的疼痛并不似之前那般疼的痛快，而是像牙疼一样连绵不绝，很是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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