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责任
沈应鹤并没有和赵子命打过照面，最多也就是在陶渊嘴里听到过他的名字，那时陶渊对这个人的评价是“城狐社鼠”，陶渊不会随便对一个人作出评价，尤其是这样带有个人情绪的评价。
而沈应鹤又很是信任陶渊，对他说的话大多都深信不疑，自然也就对赵子命没有好印象，此时听见他被踩了一脚似的叫声，心里更是厌恶，忍不住就想要下下他的神气。
只是话说完后他自己也有些后悔，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再看看秦昀川，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沈应鹤更是无地自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话已经说出来了，要是秦昀川不配合……啊，沈应鹤嘴里被塞进来一颗带着松子甜味的糖果，秦昀川的手离开时无意间在他的唇边擦了一下，这一幕两人都没有注意，只是做者无心，观者有意，赵子命将他们的动作全都收入眼帘，私下暗暗握紧了拳头。
“好吃吗？”秦昀川装作若无其事还问了一句，沈应鹤也只好硬着头皮点头，这时孔峯也走了过来：“原来盟主已经到了，我方才还在和赵公子说起盟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无事，我们也只是等了一会儿罢了，多谢孔阁主的茶。”崔永年迎了上去，摆出一副客套样子，与他闲聊起来，只是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处处都带着火花，若不是秦昀川知道这二人之间没仇，定要提防他俩打起来。
“之前提了那么多次的武器生意，怎的突然就答应下来了？盟主可是还有其他要求？若是太过分，孔某怕是无力配合，只能另寻他家。”孔峯是个直性子，和崔永年这样的笑面虎不同，要他说这些话已经是快要了他的命了。
秦昀川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顺手习惯性的把沈应鹤的轮椅拉到自己手边，这动作放在赵子命眼里就是生怕沈应鹤被他伤着，看得他心里既是羡慕又是气愤，拿起茶杯时手背上都青筋暴起。
“朝廷这个月递了文书下来，对孔阁主的听雪阁很是赞赏，秦某就想着也来分杯羹，就是不知道孔阁主愿不愿意赏脸？”秦昀川和崔永年学了些套话，文书什么的张口就来，说话也是半真半假，听得孔峯心里一块石头不上不下，直到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是吗？既是皇上的口谕，那孔某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毕竟家兄可还在皇上手下办事，那……孔某就预祝武林盟和听雪阁生意兴隆。”
“生意兴隆。”秦昀川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心想这家伙还是动不动就炫耀一下他哥，这么大年纪了也还是这副看样子，不过这也方便他拍马屁，拖了几年的生意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即便如此，众人也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然而在听完秦昀川关于鬼手神医是否拜访过听雪阁的疑问之后，孔峯不置可否：“鬼手前辈的确来过，不过只逗留了两天，便不见人影了，为此我还吩咐下人在城里连着找了几天，都没有再看见他，我也只好当他自己离开了，盟主怎么会关心这件事？”
崔永年摆摆手：“有位友人托我们帮忙注意而已，应当是找鬼手神医看病吧，既然阁主也不清楚，就罢了，不过我们还要越过听雪阁往北边去，可能需要在此处修整修整，还请阁主四处打点。”
孔峯满脸“爱住哪里住哪里别住我家就行”，嘴里还是生硬道：“这样的话，不如就在听雪阁……”
崔永年眯起了眼睛，这家伙应当不会如此好意才是，果不其然，就听孔峯伸手一指门外：“不如就住在对街的客栈里吧，那也是我们城里最大的客栈了，我定会吩咐下去，伺候好各位。”
沈应鹤抓紧了小手，师父最后留下的线索就是在这里，现在孔峯却说师父不见了，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别担心，一切交给我……”秦昀川握住他的手，见沈应鹤抬眼瞥他一眼，又补充道，“……交给我们。”
“多谢。”沈应鹤低声道，正当秦昀川要起身带他出去时，沈应鹤伸手拉住了他的腰带，两人都是一愣。
沈应鹤有些尴尬，其实他只是想拉秦昀川的袖子的，没想到他起身太快，沈应鹤一急，手就抓住了他的腰带。
“何事？”秦昀川弯下腰，沈应鹤轻咳一声，小手指指了指对面咬牙切齿的赵子命：“他看上去快要吃了我，他和你有仇？”
秦昀川闻言看向赵子命，赵子命本来正在和自己生闷气，看见秦昀川看向他这边赶紧把脸上表情收起来，正要起身去搭话，却看见秦昀川弯腰把沈应鹤抱了起来。
“你干什……”
“是有仇，不共戴天之仇。”秦昀川按住想要挣扎的沈应鹤，带着人往外走去，“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沈应鹤闻言，乱动的手立刻停了下来，乖乖趴在秦昀川肩头，越过他宽阔的肩膀和赵子命对上了视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秦昀川，只好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这个举动看在赵子命眼里，简直就是在挑衅。
“赵公子，我们方才说到哪里？”待众人离开后，孔峯招呼着赵子命坐下，“哦对了，你说有位高人要引见给我？”
……
“你对孔峯有什么看法？”
众人在客栈包了几间上房，暂时住了下来，崔永年特意让沈应鹤和秦昀川住在一起，美曰其名“哥哥照顾弟弟天经地义”。
沈应鹤被放在桌边凳子上，腿脚皆被绒被裹着，正从怀里掏出几个白瓷瓶子，打算将它们混合在一起，就听秦昀川问道。
他细细回想了一番孔峯，最后言简意赅地给出了结论：“好秃。”他算是理解崔永年为什么叫孔峯秃子了，若不是他还留着几根毛，估计苍蝇上去都打滑。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觉得他的诚意有多少是真的。”秦昀川哭笑不得，在他身边坐下，将那一小包糖放在他手边，“这个人表面看起来为人正直，没有弯弯道道，我却觉着他城府不浅。”
“我看不出来那么多，但如果单凭他兄长在朝中为官，就毫无戒心地接受你的提议，有些奇怪，若不是他诚心和你做生意，那就是他另有所图，例如……”
“例如什么？”
“他提到了另寻他家，这么说来在你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准备，没有你，他也能找到好的武器，只是武林盟的东西更好，所以他选择了武林盟。”沈应鹤微微蹙眉，“听雪阁地方不大，人也不多，你有没有想过，他要那么多武器做什么？”
秦昀川被他一句话点醒，若是单纯给下面的人用，或是给城里戒备，也用不上那么多，武林盟今年卖出的武器，他几乎就要了一半，就算是要争夺地盘，打仗都用不上这么多。
他曾经在这种事情上吃过亏，到了此时也不得不多想——赵子命和西蛮有关系，这已经是证据确凿，只是萧云靳还没打算和他算账，那么他今天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赵子命……也就是今日和孔峯说话那人，他之前非常想和浮溪谷做生意。”秦昀川忽然冒出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沈应鹤听得有些头大，秦昀川下一句话就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你觉得鬼手前辈的失踪会和他有关系吗？”
就像是一个圈套着另一个圈，赵子命想要和浮溪谷合作，鬼手神医外出失踪，寻着线索找到这里却被告知鬼手已经离开。
“像不像是鬼手不愿意和这人合作，就被绑架至此，结果他可爱的小徒弟找过来什么也没发现？”崔永年缓然推门进来，反手将门关上，“猜猜看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沈应鹤垂下眸子：“他们想让我在这里做什么？”
崔永年笑了起来：“小谷主果然聪敏，小生和梁广方才出去逛了一圈，这听雪阁在当地的名声可没有传闻中那么好啊。”
“此话怎讲？”
“这几日大雨连天，听雪阁这边自然也不例外，大坝决堤，送去修坝的百姓不知道死了多少，幸存回来的人却染上了疫病，据说几个村落已经是民不聊生，听雪阁就让他们自己等死。”崔永年道，“虽说疫病没有影响到城里，消息却是接连不断地传进来，孔峯本想瞒下来，没想到我们的人早就掌握了一手消息。”
秦昀川气得猛地砸了一下桌子，沈应鹤赶紧护住自己的糖：“疫病？我想去看看。”
“不许去。”秦昀川抬起头，沈应鹤这小身板到了那里指不定会染上疫病，到时候他该怎么向萧云靳交代？
“换作是师父或是萧云靳在这里，他们都不会犹豫。”沈应鹤看着他，坚定道，“我学了一身医术，不是用来当胆小鬼的。”
“我说不许去！”秦昀川此时正在气头上，崔永年想拉也没拉住，沈应鹤握紧了手：“秦昀川，我可以把你当朋友，当恩人，当大哥，但有一件事你要搞清楚。”
“我不是你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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