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理由
“……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黑色让他的身子看上去比沈应鹤还要弱不禁风。
沈应鹤瞄了一眼自己的轮椅，轮椅就放在距离他不远的桌子边，可这个距离对他来说还是太远——他能防身的暗器和毒药都放在轮椅上，若是这人突然攻过来，他除了用自己的血，什么办法也没有。
“我有什么理由杀你？”沈应鹤争取拖延时间，等到秦昀川回来，现在他只能没话找话，“你也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你和秦昀川关系很好，你不会为他担心吗？”
沈应鹤小嘴一撇：“秦昀川是哪位，不认识。”
“不要和我装疯卖傻！”这人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悄悄过来的，之前的躲藏都被他喂狗了，“你以为我杀了他会放过你吗？你们都是一伙的！”
“可你没杀成。”沈应鹤看见他脖子上多了一道伤口，看样子是才弄上去的，“你失败了，被罚了对吗？你爹动手真够狠的，对自己儿子都能下得去手……唔！”
沈应鹤话还没说完，这人几步过来将他按倒在床上，两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不是我爹！我爹早就死了！”
沈应鹤不能呼吸，也几乎发不出声音求救，就在这时，房梁上跳下两个黑影，将这人按倒在地，沈应鹤都能听见他额头砸到地上时“砰”的一声响。
“咳咳咳……你们两个，来的太是时候了，我是不是该夸你们趁我还没死，救得及时？”沈应鹤捂着脖子爬了起来，看向两个影卫，“上一次也是，这一次也……”
“王爷，我们发现了逍遥门关押犯人的地牢。”影卫之中个子稍矮些的开口道，沈应鹤闻言一愣：“你们是去干这个了？”
两人点点头，开始动手把这人捆起来，看得沈应鹤都找不到插嘴的空子，等到两人拉着他往外走的时候，沈应鹤才反应过来：“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皇上说过，任何试图对王爷下手的人，一律不留性命。”
被捆上的家伙瞪大了眼睛，惶恐地看向沈应鹤，眼中满是不甘和求助。
沈应鹤怔住，这人已经和死了没两样了，就连呼吸声都快听不见，沈应鹤甚至都不确定他的心是否还在跳动，可他的眼神却在告诉沈应鹤：他想活。
“等等，等等……”沈应鹤挪到床边，伸手去够轮椅，却怎么也够不到，反而把他自己累得不行，干脆一指那个矮个子的影卫：“你，叫什么名字？过来帮我把轮椅推过来。”
影卫只好过来帮他：“属下云乔。”
沈应鹤在他的帮助下把自己挪到轮椅上，来到另一个影卫面前，他知道萧云靳把人派过来的时候肯定都交代过了，也不说话，一个眼神拋过去，影卫只好自报家门：“藏舟。”
“很好，藏舟，把他解开。”沈应鹤把人往自己这边扯了扯，藏舟露出不赞同的神情：“王爷，他今天在路上试图刺杀你们……”
“你也知道我是王爷，萧云靳没有告诉你们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沈应鹤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在赌，万一萧云靳只告诉他们“只要沈应鹤没事就行”，那他就赌错了。
沈应鹤心里砰砰直跳，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藏舟终于软下态度，伸手将绳子解开：“他方才可是下了死手。”
“那你们两个别让我死不就行了？”沈应鹤把人拉了起来，这家伙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跑了出去，云乔还想追，被藏舟拉住了。
“王爷，你为何要放他走？”云乔话刚说完就被藏舟从后面踢了一脚，狠狠地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沈应鹤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去拉云乔，却被云乔制止了：“影卫守则第一条，不可质疑主人——这是我应该受的罚。”
“若是首领在这里，就不只是挨一脚这么简单了。”藏舟把他拉了起来，无声地对沈应鹤行了个礼，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沈应鹤面前。
沈应鹤啧了一声，这两个家伙肯定是去跟踪之前那人了，偏偏这个时候秦昀川还回来了：“饿了吗？怎么下来了？”
“我……”
“盟主！出来看看我抓到谁了！”梁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沈应鹤心下一跳，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梁广推开门，见他们二人都还没休息，脸上露出笑容，将手里抓着的人往前一递：“看，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门口抓着的！”
沈应鹤和眼前的人大眼瞪小眼，两人心里都很郁闷，怎么又被抓回来了？
藏舟和云乔蹲在崔永年的房顶上，不经意间和沈应鹤对上视线，云乔呲着牙耸了耸肩膀，对身边的藏舟道：“我又不知道他会这么傻，顺着原路返回。”
藏舟没说话，转身回了房梁，云乔也只好跟上去：“你踢我我还没让你道歉呢，又不是首领，下那么重的手做什么……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嘴被捂住，藏舟的脸在黑暗中出现，颇为不耐烦的脸上此时也挂上了无奈：“把嘴闭上，看下面。”
云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沈应鹤隔壁的院子里，多了一位陌生面孔，周围人都唤她大小姐，而本应该待在卢阳城的赵子命，不知为何陪在大小姐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瞬息间隐入黑暗。
……
“叫什么名字？”
梁广像个混混，蹲在被他抓回来的家伙面前，用一根小树枝打了他一下，见他往后躲，不满地皱起眉头：“说话。”
“……江夏。”
沈应鹤撑着手坐在桌边：“你没随父姓？”
“我说了，那不是我爹。”江夏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们这么多。”
“你想活下去，只有我能救你。”沈应鹤拿起一块秦昀川带回来的马蹄糕扔进嘴里，细嚼慢咽道，“若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身首分离了。”
江夏咬着牙道：“我随母姓，我娘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梁广站了起来，看向身后的秦昀川：“盟主？”
“严天派你来刺杀我，为什么？”秦昀川坐在沈应鹤身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听完沈应鹤告诉他的那些事情，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沈应鹤脖子上的掐痕出神。
江夏不想说，可秦昀川眼神一看过来他就没法再闭嘴——这种眼神他知道是什么意思，虽然沈应鹤没怎么受伤，光凭他动了沈应鹤，秦昀川就有充足的理由把他大卸八块。
看来江湖传言也有真话，至少他现在知道沈应鹤真是秦昀川心里一块碰不得的玉石。
“他说，能早点除掉你，西蛮就能早点进驻北辰。”江夏哼了一声，轻声笑了起来，“为此他甚至不惜用我为他的江山大计做垫脚石。”
他笑得越来越狂妄，到了最后都有些喘不过气，梁广上前去掐住他的下巴，以免他借机咬舌自尽，谁知江夏借着他的力道使劲一扭，衣服就被扯开了，露出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斑驳的身体来。
梁广嫌恶地松了手，江夏冷笑道：“我知道你们看见了，我醒过来的时候脸上的面罩没有了……看见了吗？这些都是他欠我的。”
沈应鹤靠近他，秦昀川想拉没拉住，只好跟着一块凑过去。
“这些都是他打的？”沈应鹤伸手摸上他的伤疤，江夏疼得直往后缩：“不然呢？说到底，我好歹也是逍遥门的下一任门主，还有谁能把我打成这样？”
“他能对你动手，就说明你在他心里一文不值。”秦昀川道，“更别提什么下一任门主了。”
“我早就知道了，我现在不过是活一天算一天罢了。”江夏缩到一边，躲开了沈应鹤的手指，“别碰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应鹤扯过秦昀川的衣服擦擦手：“谁说我要杀你了？我不是说了我能救你吗？”
“……你知道我是什么，尸傀是无法变回常人的。”江夏警惕地看着他，“我见过的尸傀，只有我还活着。”
“严天究竟做了多少个尸傀？”梁广看向江夏的眼神有些怜悯，嘴上还是不饶人，“也真亏你能挺到现在。”
“我不知道，光是我见过的就不下百人。”江夏抬眼看向沈应鹤，“全都是北辰人。”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江夏打破了沉默：“你真的能救我？”
“我……”沈应鹤此时也有些不确定，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尸傀，而且也只有古籍上的些许记载，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我想活。”江夏殷切的目光盯着众人，“从儿时到现在，我从来都只是想活下去。”
沈应鹤沉默良久，最后丢给梁广一瓶药粉：“梁广，给他上药——这药会让你好得很慢，但至少能保证严天下次打你的时候不但不会发现我们有接触，也不会让你觉得疼。”
江夏愕然，沈应鹤偏头靠在秦昀川身上，淡漠的表情下是藏不住的狠戾，就连秦昀川和梁广都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这样的气场。
“我会救你。”
“不过我要亲手了结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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