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可想而知，当时现场气氛有多不和谐。
办公区门口的男人们和站在秘书区的程沫阳等人，惧是怔然。
而后，莫迪身后几个西装革履的董事们，脸色犯黑的面面相觑。
莫迪倒很平静，看她一眼，甚至还带点笑意。
依然泰然无畏，手插裤带，提步继续往自己办公室走。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严肃的声音，“莫总，专案组早已撤组，宏堡集团的员工怎么还会在你的办公区？！”
前段时间，专案组有个美女特助跟莫迪走的近，暧昧传闻在公司早已沸沸扬扬。年轻气盛的老板，对漂亮的女人垂涎，实属正常不过。
但当时无论怎么折腾不至于影响到股东们的利益，可现在不同，程沫阳的存在，给他们造成了威胁。
那人看上去比莫迪年长很多，虽然此时还是遵规守距称他总裁。可是语气不太善，不是疑问，是责问。
莫迪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立即应答，而是对一旁脸色泛白的程沫阳招招手，“过来！”
程沫阳愣了愣，在场的人同样懵比了。
程沫阳扫视了在场人一圈，戾气太重。又看向莫迪，依然面无波澜。
她缓缓走到他身边，安静的看着他，尽量掩饰掉内心的不安和恐惧。
“不要怕。”
他却能洞穿她的心事。
程沫阳艰难的扯起嘴角笑一笑，内心感动又难受。
他现在也正处风口浪尖，又因为她，公司高层现在恐怕人人都在为难他，从刚才那人对他的责问就能感知一二。
内忧外患，可他却还安慰她，不要怕。
“我都知道了。”她轻声说，“要不，我先回去吧。”
莫迪知道，她来了公司，事情肯定是瞒不住她的。
他沉了沉，转身面向后面的人，“各位叔伯请先进办公室。”又回头吩咐程沫阳，“跟小曼倒几杯茶进来。”
程沫阳诺诺点点头。
茶水间，程沫阳暗含心事的给杯中置茶叶，小曼负责斟水。
“程姐姐，你跟莫总很久以前就认识吗？”
“嗯？你怎么知道？”
小曼凑到她跟前，“以前听芸姐提过。”
柯芸知道的还真多，大概是柯清告诉她的。
“对了，能问你个事吗？”程沫阳问。
“你问吧，程姐姐。”
“刚刚方秘书说，莫威这次是被法国合作商背后下黑手了，是法国的凯尼尔酒庄吗？”
小曼点点头，“听方秘书说过，好像是。”
果然是朱明宇，程沫阳追问，“具体是什么情况？”
“有人举报说弥佧包装标注酒中有90%葡萄原汁含量，而实际只有60%的原汁含量。这么贵的价格卖给顾客，货假价不实，被骂是诈骗行为。后来，研发部经过研究调查，说是葡萄质量出了问题。”
“既然有问题，为什么没有找凯尼尔酒庄的总监朱明宇，他是供应商。”
“怎么会没找。朱明宇那个老狐狸很狡猾，他说葡萄的品质跟自然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前批葡萄的质量不好，是源于天气环境原因的影响。这的确也是事实。天灾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合同上没说这一点。”
这理由简直荒谬可笑，却又令人无言以对。
如今莫威的形式恶化到这种程度，红酒本身也的确存在问题。对手又有心置莫位于死地，恶意煽风点火制造谣言。到最后，就断定成了莫威生产劣质红酒。真是百口莫辩。
既然是朱明宇，她揣测到一个她认为朱明宇为什么会这么做的可能性，但又不能太确认。
那日，在海上皇宫，朱明宇的意图非常明显。她若不是跟莫迪置气，绝对不会靠近那种人。虽然事后回想，当时行为确实太幼稚，却就是那么一股稚气在撺掇着她。
她依稀还记得当时，后悔自己的冲动想要逃避，跟朱明宇说要去卫生间，朱明宇看她时不悦的眼神。
后来，残局还得回去收拾，她别无选择，只得再回包厢，莫迪却半道拦住了她，要她先离开。
她离开后包厢里发生了什么，没人告诉过她，她也没问。可她却有隐隐的预感，这次的事，或多或少也有那次她任性留下的残根。
“怎么了吗？程姐姐。”
程沫阳从游神中反应过来，“没事儿，我们把茶端进去吧！”
“嗯，好。”
程沫阳和小曼刚走到门口，柯清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各位叔伯，莫总和程小姐的事情，或许你们还不太清楚——”
听到柯清提到自己，程沫阳立即顿住脚步，细听。
小曼自然也听到了，识趣的安静站在她身后。
“莫董事长在世的时候，曾经安排莫迪去下面分店历练过一段时间。那时候，莫总就和程小姐相识了，并不是现在才……”
“行了，小柯。”柯清的话突然被沈董打断，“大家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柯清想替莫迪辩解，他并不是被这个前段时间在专案小组做特助的女孩迷住了，所以才移情别恋，甚至要抛弃相恋多年的女友。也并不是因为这样，才拒绝张静初的帮助。
姚董继续语重心长道，“小迪要喜欢那个女孩儿，我们无权干涉。可现在他是莫威的总裁，他就该做出对这个位置负责的事情。”
姚董又扭头看向莫迪，“小迪，姚伯有点不明白。我们也并不是非要你跟张静璇结婚来解决公司目前的难题。但你跟张静璇的事，我们大家都知道，结婚是迟早的事情，如果能用这个办法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可以呢？可你刚刚在会议上说，马上要跟张静璇澄清关系了。你要是因为外面那个女孩儿跟她分手，姚伯就真的对你很失望了。”
起初，姚董作为和莫迪父亲并肩作战拼打出来的长辈，以及扶持莫迪重振莫威的功臣，是好言相劝。可莫迪的执意，也让他开始讪讪，态度也从劝说转变成了委婉的逼迫。
确切的说，是和其他人一起，逼婚。
毕竟莫威的成败，也就是这些股东董事们的成败。如果能有捷径可走，而且又有把握，他们当然希望能这么做。
办公室突然间格外安静，都在等着莫迪开口，包括门外的程沫阳也是。
一阵漫长的等待。
一分钟后，莫迪终于发言，“我会尽最大努力救公司”他顿了顿，“但是，张静初的条件我无法答应。”
这一瞬，程沫阳眼泪夺眶而出。
山盟海誓，也抵不过他这句话。
而办公室里的董事们，脸色却是越变越沉，气氛越来越压迫。
程沫阳擦掉眼泪，推门而进。
另一个年老的董事正在道，“小迪，年轻人冲动我们也能理解，但女人终归——”他们还是认为，莫迪是因为程沫阳，一时迷昏了心。
这时，却因为程沫阳的突然介入，老董事的话戛然而止。抬头，憎恶看她一眼，似跟她有千般仇恨，又拿她无可奈何，长吁了口气。
但莫迪的话，却给了程沫阳莫大的勇气。
此时面对一室的犀利目光，她面目淡然的走过去，没有丝毫胆怯害怕的样子，得体大方的将茶盘里的茶杯一一端放到董事们的面前。
最后，她走到莫迪面前，弯腰，也为他放下一杯。
回身时，她抬眸看他，他也正低头在看她。
她淡淡一笑。
所有想说的话，都包含在了这个微笑里面。
退出办公室，从办公室门外拉上两扇门。合上门的同时，她听到莫迪沉沉道，“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程沫阳转身往茶水间走，突然心情暗沉了下来。
*
她枕着头，恹恹然躺在小曼隔间的一张空桌上，望着某个定点发呆。
直到董事们纷纷从莫迪的办公室离开，方青云才从秘书室走过来，轻轻敲了敲桌子，“程小姐。”
程沫阳极快抬头，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
方青云，“莫总要你进去。”
程沫阳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程沫阳进去时，莫迪还坐在刚才坐的位置，慵散的躺在黑绒沙发背上。
他是真的太累了。
听见程沫阳进门的脚步声响，他依然保持这那个姿势，闭着眼说，“过来我这里。”
程沫阳依言，走了过去。
他闭眼伸出手，掌心向上。程沫阳会意，将手放进他手心，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乖乖的靠在他肩上，互相依偎，想要借助彼此的力量，聊以慰藉。
许久许久，程沫阳先开口，轻声又无助，“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莫迪静默了片刻，“暂时还没有。”
程沫阳思量了一瞬，才问，“张静璇的哥哥，是做什么的？他能帮助莫威？”
“有钱便能救。前期对消费者赔偿，又各处公关，致使现在公司财务紧张。张静初做金融投资，去年赚了不少的人民币，可以帮我们解决资金问题。当然，如果我能用其它方式得到资金周转，也不用他的帮忙。可那些股东们都认为，这是目前最快最好的方法。”
程沫阳想了想，还是要像莫迪问个明白，“我听说，这次是朱明宇在背后对莫威下了黑手，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威怎么可能被诬蔑生产劣质红酒呢？”
莫迪睁开眼，低头看她，沉默不语。
“是因为我吗？”上次在海上皇宫提前走，得罪了他。
莫迪摇摇头，笃定答，“不全是。”
“还因为什么？”
“上次的采购单子，后来是我逼迫他签的。”
程沫阳从他怀里坐起，“逼迫他签？”
“嗯。”
“我走后发生了什么？”
莫迪有所意味的看她，“未达目的，他当然想要走。”
两人心照不宣，未达目的，当然是没有达到得到美人的目的。
程沫阳略有愧疚的看着他，长睫微动，“然后呢？”
“你觉得我可能放他走吗？”
“所以，你用什么办法逼他签约的？”
“其实之前，我已经暗地给了他好处，按单抽成。钱我早就已经汇到了他的账户。拿了我的钱，想反悔？绝对不可能。我威胁他，如果他要因为——”莫迪不好用什么句子来形容那天朱明宇对他怀里女人的企图，直接跳过，“——翻脸，我便将这件事以邮件的方式，发给他的法国大老板。”
这样一来，因公谋私利丑闻暴露。朱明宇轻则降职，失去法国葡萄园中国区总监一职，重则从此得不到上级领导信任，被开除。
因小失大，朱明宇他不笨。
程沫阳在大脑里整理着这些话，“所以，他一直对这件事怀恨在心，借机报复？”
“嗯。”
“那现在同样可以用他拿私利的事威胁他呀？”
莫迪扯出一丝笑，抚了抚她额上的刘海，“你太单纯了。商场如战场，无所不用其极。他在预谋这件事的时候，就肯定想好了对策。”
“那他用的什么对策？”
莫迪肃然看她，认真道，“商场上的事，我不想让你知道太多。”
程沫阳知道他是为她好，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她垂下头，莫迪瞧出了她胸怀心事，“想什么？”
没想什么，只是满心歉疚，一切的源头还是始于她，“其实，还是因为我，是吗？”
“我说了，不是。”
“你不用安慰我。如果我那天不故意跟你赌气，他也许就不会——”
莫迪将她重新拉回怀里，亲吻她的额，“不要怪自己。”
追根究底，明明就是他惹得祸。
*
朱明宇得了好处，签单那是必然的事情。
可是莫迪却利用朱明宇对程沫阳的觊觎之心，冒险做了一件事。却未料到，因此留下了这么严重的祸端。
去海上皇宫前，程沫阳与莫迪因为“报表失误”一事，产生的矛盾错综复杂。
当天，他很意外，她会上楼求他别开除她。
跟他在一起时，她无意间流露的款款眼神和飞上脸颊的绯红，给了他讯息，她心里应该还是有他的。
但他又不能十分确认。
他想象中的重逢画面应该是这样的，她会哭会怨会骂他，她应该恨他。
甚至之前，他还担心，当姜志诚按他预谋已久的布局，安排她进入专案小组，她知道进入小组后会遇见他，而拒绝。
这样，他所有的心思都功亏一篑了。
幸而，进公司的第一天，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日思夜念的人，终于站在了他面前。
不料，世事变化无常，中间因为柯芸的嫉妒，发生了工作失误事件。
莫威的高管们一致针对，要开除她。
莫迪因为柯清、柯芸和自己是发小，柯清又一路陪他重振莫威过来。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他衡量挣扎过后，最终选择不拆穿。
只能再一次委屈了他心爱的女人，背了这个黑锅，伤害了她，同样伤害他自己。
在办公室当着众人对她发脾气，一则是因为他真的生气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出了大纰漏，二则也是恼怒她怎么那么不小心，让自己深陷泥泞。
后来，她来求他，他问她为什么想留下，她始终缄口不说。即便当时被他逼问到那种地步，她仍是不肯承认。
她宁愿离开莫威，也不愿说爱他。
证明，要么就是真不爱，要么就是她的原始报复心里，无法跟他宣之于口。
可他怎么舍得放她走？千方百计诱回身边的女人，要他放手，绝对不可能！
于是，为了把她留下，他开始在心中谋划了另一个计策。
他暗箱操作给了朱明宇贿赂，单子肯定能拿下来，他心知肚明，但别人未必。
他有意留下程沫阳，却没有合适的理由包庇她。他才出此下策。
他原本也没有打算真的让她去海上皇宫，他故意到四十八楼当着众人的面，说朱明宇对她倾慕有加，要她晚上跟他去海上皇宫应酬，将功折罪，也只是做给其他人看。
因为将功折罪这个理由，能让她顺理成章的留下。
在她到达海上皇宫之前，莫迪已经吩咐柯清等在楼下，找理由谴她回去。
柯清因为突然接到柯芸的电话，说是收到莫迪的委任通知，次日后调到美国，心情不佳，一人在酒吧借酒消愁。柯清放心不下妹妹，先离开了。
离开前，他将莫迪派给他的任务打电话交代给了周斌，周斌从家里赶来。
就在这个间隙，程沫阳那么巧的到达。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上了楼，来了包间，发生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他之所以说，引起这起祸端的原因不全是因为程沫阳。就是因为，当时他明知事实是柯芸所为，却没有帮程沫阳澄清，一切都是因此而起。
人算不如天算，就算他莫迪在商场上曾叱咤风云，但也有失算的时候。
他委屈了程沫阳，包庇了柯芸。又心有不甘，憎怒柯芸陷害了自己的心上人，于是将她调离身边去美国。柯芸因为要被“流放”心情低沉，在酒吧给柯清打电话。柯清提前离开，阴差阳错的，程沫阳上楼招惹了朱明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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