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小列爷爷，您刚才摇头眨眼不是在躲那只飞到你面前的蚊子吗？还硬说是在暗示我。”
“反正你没回答正确就是输了。”
“您这两个问题都是关于法师的个人情况，不认识他们的人就算再聪明都答不了来，您根本就是在故意刁难我！”我越说越气，“还以为两位都是方外之人，必定超凡脱俗，没想到会这样欺负我，还说看在杜婆婆的面子上呢……您不愿帮我就直说好了！”
“师兄，她说得有点道理，刚才那两个问题确实无法用智慧来解答，”冲灵法师看我真的生气了，忙站出来和稀泥，“不如，你再给她一次机会，问一个能让她一展智慧的问题吧。”
“好吧，前面两次不算，我再出个简单的题目，看你能不能答出来吧。”
我连忙屏心静气，竖起耳朵听他说。
“听好了，问题是：已知我哥哥名叫列薄，而我生下来就跟他长得很像，请问我的父母给我取的俗名是什么？”
这，这叫什么简单问题？分明比前两次还更离谱，毕竟前两次我还能猜一猜。
我简直是目瞪口呆，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知道答案？
小列爷爷得意洋洋地望着我，“这个问题考验的是你的知识面和推理能力，给你三分钟，三分钟之内答不出，你就得认输。”
说完与冲灵老和尚对视而笑，估计是认定了我不能答出。
我想了又想，奈何平时从不玩“脑筋急转弯”，一点头绪都没有。
“能不能给多点提示？”
小列爷爷笑吟吟地提供了补充说明：“与唐诗有关。”
唐诗？列薄这个名字好像跟诗词有些不搭啊……
我想了想，试探着问：“列薄的薄不是薄弱的薄，而是衣帛的帛，对吗？”
“当然啊。”
原来当时是我想错了。
列帛，裂帛，与唐诗有关……
对于我这种不学无术的家伙来说，诗词是很遥远的东西，除了“鹅鹅鹅”外，我会背的唐诗只有一首。那还是妈妈有次听到爸爸无意中在吟哦“腹有诗书气自华”，她老人家就立志把我打造成有气质的女孩，于是挑了首很长很长的诗逼我背。
作为曾家的小宠物，我丝毫不能违背一家之主的命令，每天吃完晚饭后就站在妈妈面前开始一句一句地背，每天背八句。我总是把次序背错，妈妈就会用尺子轻打我的屁股，我乘机大声嚎哭，借以逃避背那拗口的诗句。爷爷和爸爸这两个家伙坐在旁边看戏，他们毫无同情心，见到我哭就会哈哈大笑，边笑边叫妈妈打大力点。
整整三个月后，我终于把那首长长的唐诗背了下来，因为过程太辛苦，别的诗我无论如何不肯再背了。
“猜到没有，快说快说。”小列爷爷催促我。
死马当活马医。
“唐诗《琵琶行》里面有句‘四弦一声（生）如裂（列）帛’，您的哥哥名叫列帛，您生下来就跟他长得很像，所以您的俗名叫列四弦。”
话音刚落，小列爷爷就跳了起来，稀奇地看着我，“哎呀你这个小女娃，居然这样都能让你猜到，你的思维就跟我父母一样不正常。”
……有这样说自己父母的吗？
“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列四弦的思维跳跃得很，突然就转换了话题。
我犹豫了一下，他马上热切地问：“是不是你爸妈也给你取了个非常不靠谱的名字？”
我无奈地点头。
他更开心了，“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我叫曾蔷列。”
小列爷爷瞪大了眼。
我灰心地挥挥手，“您想笑就笑吧，反正您也不是第一个觉得好笑的人。”
“什么好笑？”他没有领悟我的意思，一脸的不高兴，“你们曾家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吧，蔷丝和列石都想占为已有吗？”
列石我是知道的，那个蔷丝又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列四弦很是奇怪，“不知道还跑来我这里来？”
看来是大人们对我有关宝物的培训太不足够了，在小列爷爷看来应该是基础知识的部分我都还不知道。
慢着，刚才他听了我的名字后立刻联想到蔷丝和列石，难道说，我的名字跟这两个东西有关？
“你不知道吗？”小列爷爷嘲笑我，“真可怜，被你们家大人蒙骗了那么久。”
先不管这些，重点是——“小列爷爷，请你遵守诺言，帮我找回列石吧。”
“那块石头是你的？”列四弦问。
“不是。”
“不是你的说什么‘找回’？”
“那是我们五姓镇的宝贝啊，没了它我们五姓镇就不会有好运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块石头跟运气一点关系都没有。”
“您怎么知道没关系？”
“我身为列氏后人，自然知道。”
列氏后人？
“啊！”我惊奇地叫起来，“您，您是那个列青明大师的后人？”
“你才想到啊，脑子转得还真慢。”他嫌弃地说。
我顾不上跟他计较，“可是，列石再怎么说也是我家羡德公当年用的法器，要是让列石落在外人手里，说不定会出什么事的。”
小列爷爷对这种说法嗤之于鼻，“给你疱丁的刀，你就会像他那样解牛吗？”
我怔了一怔，“不会。”
“那不就结了。”
“可是，就算不会解牛，要是有人拿着那把刀捅伤了牛，那也不好啊。”
“牛在哪里？”列四弦冷不丁地问。
“这只是一个比喻……”
小列爷爷不耐烦地挥手截断了我的话，“说你笨还真是笨，那列石作为曾羡德的法器，本就是为了降妖而锤炼出来的，你怕列石落入别人的手里会出事，且不说那人会不会用列石，就算会用，要出事也是妖出事，更何况现在根本没有妖怪。所以不管列石落在谁手里，都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张了张口，但没说话。
强壮和胡里就是妖，这一点我不能告诉列四弦。
原来列石的主要用途是降妖，也就是杜婆婆和爸爸都弄错了。
那李新知不知道这件事呢？他又为什么要偷列石呢？他知不知道强壮和胡里的身份？
重重问题在我脑海中打转。
“小女娃，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回列石，是不是想继承家业，做个降妖师？”小列爷爷一脸八卦的表情。
我一怔，连忙摆手否认：“当然不是，降妖师这么高端的职业我哪里能做，再说您刚才也说了，现在没有妖怪。”
“是啊，没妖怪。但要是有的话，你们曾家一定会再启用列石吧？”小列爷爷朝我挤挤眼睛。
我有些茫然，启用列石用来降妖吗？
强壮和胡里就是妖，也就是说，他们就成了曾家要对付的对象……
不！这怎么可以？
强壮是我的宠物，而且他一直都对我很好，胡里虽然老闯祸，可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我怎么可以用列石来对付他们呢？
可是曾家大人未必这么想。
我们曾家先祖羡德公是斩妖除魔的能手，身负挽救苍生的重任，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羡德公自断一指，并传下重训：凡曾家子孙，不得再从事斩妖师一职，违者除姓逐出曾家。
爷爷一直以自己是曾家子孙为荣，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他就抱着我跟我讲曾家列祖斩妖除魔的故事，小小的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不是妈妈，也不是爷爷，而是——“妖妖”。
妈妈气得再也不顾做儿媳妇应有的礼数，在爸爸面前大声数落爷爷的不是：“怎么可以教孩子说这个？我一直盼着小蔷第一次开口说话能叫我妈妈，结果盼来了什么？！”
爷爷自知理亏，挤出笑容来哄我，希望能把我拉回正轨，“小蔷乖，不是妖妖，是斩妖，斩——妖——”
我笑得咧开了小嘴，口水滴滴答答，快乐地大声说：“妖妖！”
等到我略微懂事，爷爷就开始详细地跟我讲曾家列祖的丰功伟绩，最后的结束语一定是：“我们曾家人，跟妖魔不共戴天！要是有妖魔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让它有来无回！”
说这话的时候，爷爷完全忘了，自己其实一点都没有除妖的本事，要是真的有个妖怪出现在他面前，落败的是谁还很难说。
我从小就被灌输这种观念，自然也就视妖魔为仇敌。直到上了小学，接受了学校系统化的教育，科学和逻辑的概念深入我心，从此就不再信世上有妖魔，曾家列祖的伟大事迹在我脑海中也渐渐淡去。
可是现在，因为强壮，我知道了妖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们曾家，向来都跟妖魔誓不两立，我是人，是斩妖师的后代，强壮是妖，是我家历代祖先所要斩杀的对象。
要是让爷爷知道强壮是妖，他不但会赶强壮出家门，只怕还会立刻对强壮施以杀手！
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像被盐水浸着一样，生疼生疼的。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对强壮的感情己经有这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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