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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篇一


付笙一觉悠悠醒转,刚迈出结界一步,就被吓了一跳。

        冥界公主彼岸蹲在她面前本就不宽敞的石台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尽是疲惫,看她出了结界,小嘴一扁,就哇哇哭了起来。

        付笙脑袋一疼,想她这数万年来,还未曾怕过什么东西,这小彼岸动不动就要嚎啕的习惯却是例外,她扪心自省了很久,最终不得不归结于是她小时候欺负太过了,如今报应不爽,她也只得认了。

        “小红花,这又是怎么了?”付笙扶额问道。

        其时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彼岸公主哭声顿停,怒气冲冲地反驳:“老子叫彼岸,不叫什么劳什子的小红花!”

        ……

        她又忘了,踩到了这位公主大人的痛脚,今天怕是不得消停了。

        话说作为冥界唯一的公主,彼岸长的很是争气,眉眼精致,天生媚态,断断当得起她冥界之花的称号。唔,这称号倒是写实,冥界之中纷芜繁杂,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活物,自然也就没有其余五界常见的花花草草,彼岸花作为冥界代表也是唯一的花,在冥界众鬼中的意义当然不同凡响,如此如此,这小公主被宠成如今这样嚣张的个性也是可以料见的了。

        这数万年来,小公主过的向来是呼风唤雨,无比顺心,但俗话说得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推而广之,想来也没有完事吧。小公主顺风顺水的好运气只在两件事情上出了岔子,其一便是她本名——红花。当年冥界老爷子还管事的时候,得了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宝贝,自然是喜不自胜,在取名这件事上更是煞费苦心,然而眼见着满月宴的日子快到了,他看着桌上堆成山的名字,皆以为配不上他心肝宝贝,为了排遣心中的苦闷,日日在奈何桥上徘徊外加长吁短叹,很是惆怅了一番,不巧的是,当时付笙正为失眠所扰,整日里黑着一张脸,见谁都不爽,见谁都想揍,老爷子这日日唉声叹气地,将将撞到了枪口上,付笙向来信奉事不过三,一忍再忍,默默数着日子,到第三天,果断地提着流萤就要与之决斗,然而老爷子木讷地很,面对愈来愈高涨的杀气竟毫无所觉,待到剑横颈间,仍不知道发生何事。付笙表情阴冷,抿得紧紧的唇蹦出一个字:“滚。”

        老爷子是无赖惯了的,一点没有为人君主的气势,被她这一吓,竟然委屈了,委屈的结果就是,在众鬼睽睽下,这位年岁不知几何的冥界之主竟然哭了出来,眼泪如滔滔江水奔涌而出,看着欲滴不滴的鼻涕和眼泪,付笙感受到手中流萤剧烈的挣扎,遂不得不在滴下来之前收了剑。

        问明因果,付笙大手一挥,“小事而已。”

        进了冥殿,随意指着一个名字:“就它了。”

        老爷子乐颠颠地凑上去看,“红花”二字赫然在目,神色复杂地瞅了一眼她,不确定地问道:

        “你确定这名字好?”

        “哼,你懂什么叫大俗即雅嘛,你懂什么叫写实嘛。名字这种东西要让人记忆深刻而且见之生意。”付笙一本正经地忽悠来忽悠去,总算把老爷子忽悠过去,觉得这真是一个绝世好名,好的不能再好了。

        几日后的满月宴,老爷子颇为自得地宣布了这个名字,眼见着众鬼一片沉默,喜滋滋地理解为被自己的才华所震慑。

        所幸没几只鬼敢光明正大嚼舌根,小公主前几千年来还是挺习惯这个名字的。

        至于为什么又不习惯了,这就牵扯到这第二件事来。

        小公主打小生活在冥界,冥界嘛,终年不见阳光,大家向来都不甚在乎外貌,随便长长也没事,故而美人的资源十分稀缺,小公主自觉自己的长相甚拿的出手,以为冥界第一美人的称号舍她没谁了,因此小小暗示了一下懂事的下属,声势浩大地就要办个选美大赛来。

        下属的确懂事,但坏就坏在他太懂事了,以致冥界家家户户都收到了选美大赛的请柬,当然也包括住在三生石中难得出来的付笙,这就是小公主悲剧的起源了。

        本来付笙是从不参加这类活动的,奈何一觉醒来十分舒爽,想起来好些年没凑过热闹了,便突发了些玩闹的兴致,也略微参与了下。

        这一略微就略微出了些麻烦。

        选美那日,小公主换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梳了冥界最时兴的发型,志在必得地誓要赢了这场比赛。

        唔,然而世事总有些意外。

        虽说小公主的姿色的确是不可多得了,媚眼一抛,秀眉一挑,迷倒个把男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然而这选美选美,不只是男人选的才叫美,这次大赛可是面向全冥界的鬼的,故而小公主的美艳动人就有些吃亏了,偏生她又自傲地很,吩咐下去自己的身份绝对不能透露,因此想拍马屁的也就无从可拍,公正性还是很得认可的。

        小公主端坐在候选席上,瞧了瞧她的竞争对手们,嗯,果然都比不过我,小公主安心了。

        待到压轴出场时,小公主敛了裙裾,正了衣冠,怡怡然上台,正准备舞上一曲自己最拿手的《踏歌》,堪堪端好了架势,就被人打断了。

        那打断之人不幸正是付笙,被误认为是选手也就罢了,还被措手不及地推上台,付笙惊讶了,纠结了,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今日怯了场子,传到冥界老爷子那里,少不得又是几千年的极尽嘲笑。

        付笙向来以为面子大过天,眼下的场面万万不能丢人,遂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打断台上正欲表演的美人。

        所幸这美人涵养颇好,只皱了皱眉,便将舞台让予付笙。

        付笙对这美人顿时有了好感。

        当然涵养这种东西对小公主来说向来是天边一朵浮云,今日的大方不过是顾忌在人前,少不得要表演一下淑女风范。

        不过马上她就后悔了。

        方才只是随意一瞥,加之付笙站在阴影下,容貌影影绰绰看不太清,待走到前台,看清了她长什么样,小公主本来揣在肚子里的小心脏隐隐有跳出来的冲动。

        台上这人实在是漂亮地很,小公主讷讷想着:“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啊。“这四个字是她闲来无聊翻看凡间的诗文话本时学到的,当时还拿这四字自比了一下,喜滋滋地觉得贴切的很,没想到今日居然会把这四字套在别人头上,而且竟丝毫不觉违和,小公主默默嫉妒了。

        又见她说了些什么,然后取下发间一枚簪子,那簪子甚是神奇,取下之后居然变成一把莹莹泛着光的剑,依稀听到台下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喊道:“那是神剑流萤啊!“

        什么神剑不神剑的,小公主翻了个白眼,取剑做什么,难道要打架么。

        倒不是打架,而是剑舞,付笙自觉自己没什么优点,思来想去也就剑舞拿的出手一点,遂取了流萤,准备舞一曲《九章》,这是她偶尔闲的无聊时所做的,当时随意舞了下,一回头看见隔壁的日夜游神一脸愣怔,竟是生生看呆了。自此她便知道自己还有这方面的天才。

        那一日是冥界众鬼难以忘怀的日子,虽则数万年过去,总是有亲眼见过的鬼反复提起,记忆中那女子白衣翩迁,长发未束,于风中飞扬恣肆,洋洋洒洒地散开,似有清冷月光流淌其间,星星鬓影,一川夜月光似流渚,拂剑对舞秋月,好像有满腔豪情无可抒臆,故壮浪恣纵,如高山瀑流,奔泻而出,脚下微顿,如截奔马,陡然腾跃而起。又回旋兜转,以昂扬之姿极尽得意,方以为有风云际会、鱼水顾合之美,及至急转直下,虽慷慨悲歌,终莫奈之何。擒纵结合,亦放亦收,波澜起伏,变化入神,浑灏流转,首尾呼应,气如良驷,驰而不轶。

        美哉美哉,妙哉妙哉。

        一舞罢,众鬼皆沉醉其中,半晌无言语,付笙环顾台下,对这样的反应表示十分满意,瞥到一旁美人,愣愣怔怔地呆望着她,又不禁涌起些抱歉来,抢了人家的风头,这事做的实在是不好,不好。但片刻之后考虑到自己的脸面,又觉得今天出的这个风头很是值得,两厢一对比,付笙诚实地认识到还是要对自己好才是真好,因此才萌发的一些抱歉瞬间被冲淡了。

        接下来表演的是美人的《踏歌》,付笙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然觉得有些诡异,台上的美人呆呆地跳着,台下的观众也呆呆地鼓掌,这番情景看在付笙眼里不免起了半身的鸡皮疙瘩。

        后来发生的事付笙记不清了,反正莫名其妙地,这美人就和她杠上了,非要求着她学剑舞,付笙自然不乐意,本来她就一闲散小民,犯不着揽这等麻烦事,因此开始本着怜香惜玉,爱护后辈的良好心态,付笙对着美人的花拳绣腿还敷衍着应付了,打斗中还注意不要伤着她,一来二去,付笙烦了,加之偶然得知这美人居然是老爷子的宝贝女儿,手下便不留情了,狠狠地把小公主的脸皮伤了,唔,既有精神上的,也有肉体上的。

        翌日,老爷子牵着自家闺女的小手就跑到付笙门前放声大哭,非要她去做自家闺女的师父,生生折磨得她神经崩溃,最终屈辱地答应了。

        至于小公主在付笙的调/教下如何如何,那都是后话了。

        其中有一件倒是值得提提的,这便与小公主的本名有关,付笙将小公主带大到三万岁的那些年月里,除了自己睡觉的时候,其他时刻都在对她进行言语上的嘲笑,“红花”这个段子更是经久不衰的老梗,完全没有这是她取的名字的自觉,小公主最终屈辱地认识到这个名字不仅俗,而且土,实在与她不合衬,因此索性将花名“彼岸”做了小名,真名反倒不许人叫了。

        “嗯……所以说到底有什么事情。”付笙很无奈。

        彼岸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真的不记得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彼岸这个一着急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掉,付笙一头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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