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所谓冤案
姬武对周王很失望，若说他之前认为周王能为周室积攒下些许力量是对周王的夸奖的话，现如今姬武从周王那里感受到的不信任可谓是犹如滔滔巨浪，连绵不绝！
那么多荒唐事，他不问问姬武的辩解就信了！
廉野杀人案，禀粮官杀人案，季泠被绑架，姬武滥用职权，姬武抢掠山民，姬武为商人张目，姬武将弓与剑配给隶卒……
两个月前他离开洛邑的时候就知道会发生现在这些事，除了天子六工会被焚毁之外，其余诸事他都能有些许预料，当初他顾忌三人成虎，现如今看来，谣言对于不智者，杀伤力实在是太大。
周朝的法律还不是很完善，除了一些比较突出的既定条陈之外，几乎都是人治，法律在这里作用极小，姬武也不能期望着能为自己申诉，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说服周王。
姬武从腰间拿出一张纸，瞟了一眼，开始为自己辩解：“第一件事情，廉野杀人，此事有大司徒为姬武作证。”
黑瘦的大司徒站了出来，他名叫王孙辄，是王孙家的族长，也就是王孙朽的父亲，看起来怕是得有五六十岁的年纪，一身袍服显得分外宽大，鼻头有些发红，看起来是那种锐气极盛的人。
而实际上，这位的脾气，即便是周王也要让他几步，在这朝堂之上，除了周王不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西周公还会与他争几句之外，，再没人敢撩他的虎须。
他这一站出来，许多人就缩起了脖子，王孙辄倒是不客气，向周王微微一礼，开口便道：“吾王，此间诸事，皆系陷害，王长子之能力，我等老臣眼还没瞎，看得清清楚楚，老臣就说说廉野这个事情。”
昨夜姬武去寻了大司徒，为的就是这件事，他进那个小店的时候没人看见，但是其后虎贲戊卒却查到有人想要从地道进屋，结果就被抓了，报给了姬武，姬武也想有个见证，就引着大司徒一起去了小店。
那个被抓住的人在酷刑之下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他本是想回来放一把火，没想到姬武雷厉风行，直接将铺子封了，他只好另寻它途，就从隔壁挖了个洞，想要进入内部，却被守株待兔的虎贲卒给逮住，走脱不得。
姬武一番话把那个贼给吓坏了，当时姬武所说，就是他推断出来的“廉野杀人”过程，结果无一出错，那小贼还怎敢隐瞒？
至于是谁指使的，他说不清楚，只是说对方个子比较矮，听口音也不是什么富贵之人，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孙辄只是见证，没有掺和进去，现如今他作证，倒也没人提异议，但是他们对姬武所推断出来的事情却分外好奇。
“王儿，”周王有些惭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罢？”
姬武表情不变，沉声道：“王儿在大司徒的见证下勘察了那个小店，发现了廉野的血脚印。”
成则站出来，音调有些变形：“殿下怎么认得那是廉野的脚印？”
这意思就是说，谁知道你说的那是谁的脚印，要是死者的呢，一个环节击破，其后所有都不成立，成则倒是在鸡蛋里挑得一手好刺。
而他注定失望，姬武都没看他，直接道：“那纹络是军中新配，有防滑之效。”
成则黑着脸退了回去，姬武继续道：“按照脚印，廉野面对内屋，也就是面对货柜，而那个年轻人死亡之后，就躺在他前方，上面的墨线是大司寇所画吧？姬武谢过了。”
成则脸色更黑了，那墨线确实是他亲手画的，为的就是向周王表示，他已经认真勘察过了，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在大司寇的草图上，年轻人脖颈处的伤口狭长，直达耳后，前颈还有一处淤血，比对之后，与廉野所持短剑剑格握柄一侧纹饰吻合，大司徒可以为证。”
所有人都看向大司徒，大司徒沉着脸，点点头。
姬武继续道：“若是廉野动手，自然不会是剑格内侧纹饰留下痕迹，况且，劈砍之下，伤口绝不会那么简单，那伤口只能是划伤！”
姬骄脸色铁黑，阴测测开口道：“王兄有何道理，有何证据，这么为自己的属下脱罪，怕是不该吧？”
“仲子，你若是不懂，还是不要开口了。”姬武还没反驳，周王就已经来堵他的嘴，姬骄嘴角肌肉抽搐了几下，阴沉看了姬武一眼，乖乖站了回去。
姬武对周王歉意一样的维护丝毫没有感觉，只是继续自己的解释：“伤口之蹊跷，在于它如何形成，儿臣拟了许多种可能性，发现在面对那个年轻人的时候，根本无法在他身上造成这种伤口。”
“只能是在他背后，将短剑直直拉向脖颈，才能形成这个创口，为此，儿臣勘察了楼上，在板壁上发现了一个孔洞，而后又在屋中找到一柄特制弩机，以及三支特制弩矢。”
虎岚从侧面出来，手中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架轻弩，还有三支摆放整齐的弩矢，那弩矢一端有个兽口，碰一下，还会上下摆动。
姬武将背后长剑取下，把那个兽口往剑柄末端一敲，咔塔一声长剑一端就被锁死，可以用弩矢尾端的丝线将它提起来。
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廉野进店买货，付钱的时候被人暗中窥伺，当两人位置合适的某一刻，楼上有人射出弩箭，猛力向后拉扯。
而年轻人站在廉野对面，短剑毫无意外的从他脖颈划过，瞬间致命，剑身较大，撞在板壁上，扯断丝线，砸出地上那个坑，廉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恰巧”路过的虎贲卒带走。
“原来如此。”周王恍然，现在他才明白之前确实错怪姬武了，他这见哪边不好就怀疑的心态，实在是让人嗟叹，之前还吵着要把姬武贬为庶民，现在却又对着姬武露出和善嘴脸。
周臣无不心中哂笑，这样的周王，如何能有这么一个锐气心性都如此优秀的儿子？
“既如此，便将尸首留后再行查勘，此事须得完整报备司寇府，这件事已经解决，王儿还是说说天子六工被焚一事罢！”
周王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在周朝，杀人是死罪，须得枭首示众三日，廉野既然无罪，那么姬武也就脱出罪责，对姬武的信任，似乎恢复了许多。
姬武对虎岚招招手，虎岚端着托盘回去了，不多时，又领着四个虎贲卒，架着两个人从殿外走进来，远远地就推到跪在红色毡毯末端。
虎岚上前抱拳道：“吾王，这便是当晚在天子六工放火的两个人，逼问之后，这两人承认是他们在天子六工放火，烧死工匠几百人，并且还交代了其主使及目的。”
周王脸色沉冷：“是谁？”
姬武笑道：“反正不是儿臣，诸位大臣还想知道吗，若是想知道，想必虎岚司马也不会拒绝将此事说清楚？”
众人表情各异，成则再次站出来，脸色有些难看：“既然不是殿下，我等也不必查验，将此二人带下去，当首恶处置便罢。”
“大司寇说的哪里话，不知道这种事情对于王室尊严是挑战吗，此二人自然罪大恶极，但是，本君既然知道是何人指使，就必然要为五百冤讨回个公道！”说着姬武撇眼看了看司空公仪奢。
天子六工的事情就是此人指使，但是周室此时内部环境堪忧，要是对这个卿动手，难免动摇人心，因此他出言将话头拦下，等此间事毕，再与周王解释。
公仪奢也是站出来，表示赞同成则的观点：“今日诸事，只因有人陷害与殿下，既然与殿下无关，此事可暂缓图之。”
周王已经弄明白姬武的意思，怀疑的目光在大司寇与大司空之间徘徊，最终还是决定先放放此事：“罢了，禀粮官一事，可是有人证，王儿，你要与他对质么？”
姬武露出一个温和笑容，让周王分外舒心：“不，父王，儿臣无须与禀粮官对质，儿臣只想要知道，儿臣的封地到底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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