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鼎中玄术
缚妖绳将罗止戮束缚住，也算是及时保住了他修为根基，固然元气大损，但只要不伤及根本，来日调理得当，复原也还不难。
此时的三阳洞，除了退向一侧不敢吱声的碧落崖门众外，余下三阳洞内门弟子纷纷单膝跪地，喧道：“参见师傅！”
“恩！”火无煨沉吟一声，目光落在乾辰身上：“不知轻重！”
这般不痛不痒的责骂反倒让乾辰“嘿嘿”一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双手法决一捏，指向九阳焚海鼎，喝道：“收！”
巨鼎旋转一变，缩成巴掌大小，落入乾辰掌上，只是那蒸腾得热量仍旧是烧得九轮烈日火焰滚滚，也不知是未将“取火四方”的力量炼化，还是有那别的玄机。
火无煨见乾辰控火之法又有精进，心中忍不住称赞，面色却是丝毫不变，目光落向罗止戮，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使得后者浑身一激灵：“真是青春于蓝胜于蓝，就算是你师傅罗无秋来我锦绣谷做客，也是客气有加，不想座下弟子却是敢在我三阳洞行凶，真是令老夫大开眼界。”
“蛛王息怒，其中有那误会啊！”罗止戮闻言吓得冷汗连连，他虽是骄傲了点，但在药王谷这样的巨头面前，还是不敢造次。
“你倒是将这误会说上一二，看有何误会需要让你把我徒儿打成重伤？”火无煨所指的自然是被罗止戮打伤的若方一。
话到此处，罗止戮又何尝不知其意，此时就算是后悔也晚。
锦绣谷虽然势力不大，功法不全，却是擅长炼器，修道一途，法器尤为重要，虽然修为达至某刻后人人均可架炉炼器，但相较于专精炼器的人而言，优劣一眼便能知晓，故此火无煨离火蛛王的名号在整个药王谷中颇有威望，尤其是这火无煨与东灵泉门主私交甚好，更是让碧落崖颇有忌讳。
而整个药王谷上下皆知，锦绣谷门主火无煨，看似铁面无私，实则极其护短！
“晚辈与若方一兄弟生那口角，激起争斗之心，几番交手下来，拳脚无眼，若方一兄弟才意外受伤。”罗止戮不敢抬头，小心翼翼解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火无煨就地正法，他已经被乾辰打成重伤，实在没有把握再承受这一方巨头的怒意。
“小家伙也算伶牙俐齿，无非是想告诉老夫，你蓄意伤人，我徒儿却意外受伤，是与不是？”
“不敢不敢！”罗止戮浑身一震，惊得不知如何接话，细密的汗珠逐渐攀上额头。
火无煨眉头拧起，声音一高，道：“若不是方一提前以火蝶通知于我，我三阳洞岂不是被你们这群杂毛小子搞得鸡飞狗跳？”
最后几个字法力包含其中，听在碧落崖众人耳中，宛如雷霆巨吼，一声之下，心神震颤，一些修为较弱的弟子支撑不住，张口喷出血来，踉跄得连连后退，稍稍好些的也是强忍胸中翻涌乱窜的真气，个个面色极其难看。
原本就是强弩之末的罗止戮被这看似简单一句话一下震出一丈远，软趴趴的跌落在地，口齿哆嗦：“声如雷霆，这……便是散仙的力量！”
火无煨挥臂一指，乾辰袖口之中离火双钩飞射而出落在罗止戮身前。
“回去告诉罗无秋，我火无煨自然不会坏了五峰决的规矩，这离火双钩今日让你们带走，闹我三阳洞之事老夫也不再追究，再有六年便又是五峰决，届时我药王谷五大门户再较高下！”
大袖一挥，火无煨径直走向若方一，也不再理会这一干小辈。
乾辰手托九阳焚海鼎，神色如常的看着罗止戮，二人目光交接，叹道：“你们走吧！”言毕，背身离去。
听闻火无煨下达逐客令，罗止戮才算是如释重负，慌忙捡起地上光华流转的离火双钩，在众人的搀扶下，一声不响的离开了锦绣谷。
一炷香时间的疗伤，若方一面色才有些好装，火无煨撤去真气后，差人喂了几颗药丸，这才稍稍放心。
“大概事情我已通过火蝶知晓，奇真，此事怪不得你，你们回去养伤罢！”
“是，师傅！”奇真恭恭敬敬回道，随即与师兄弟们抬着若方一出了三阳洞。
待人都走后，三阳洞只剩这师徒二人。火无煨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乾辰那嬉皮笑脸的样子硬生生的将口中之话咽了回去。
“不知轻重！”火无煨苦笑不得的叹了口气，无奈道：“你随我去离火洞。”
“好嘞！”
乾辰应上一声，松了口气，大摇大摆的跟着火无煨离开了三阳洞。
沿途中两人很是沉默，跟往常嬉笑打闹完全不同，乾辰在一旁时不时用余光偷看，心中直嘀咕自己这师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今日也不知是哪个筋搭错了。
经过七转八拐的，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了离火洞。
乾辰刚想发问，就瞧见一熟悉身影伫立眼前，碧绿冰丝织成的锦缎衣裳紧贴娇躯，一头青丝乌发如瀑垂下，细细一瞧不禁喜道：“沁儿？”
“乾辰大哥！”沁儿喜上眉梢，眼眉一下弯成月牙，来到乾辰身边。
乾辰一边习惯性的抚摸着沁儿的脑袋，一边比划道：“咦？是修为提升的缘故吗？个子似乎长了些。”平着头顶一比，正巧到了乾辰鼻尖的高度。
“乾辰大哥这么多年怎么都不来找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反正锦绣谷到东灵泉不远，时常会来串门的么？你自己数数你多少年不见了。”沁儿嘴角稍稍翘起，一副你解释不清我就让你看一场梨花带雨的样子。
乾辰面色一下尴尬，木纳应道：“好像是三十年吧，你看，我们沁儿又老了三十岁！”
“什么呀！”沁儿“噗嗤”笑道：“人家还是少女！要这样说来，你不也是从风度翩翩的少年变成风度翩翩的大伯了！”
“起码还是风度翩翩不是！”乾辰摸着鼻子嘿嘿笑道，顺手一指背身翻箱倒柜的火无煨，道：“可不是我不想去东灵泉，因为在三十年前的确是出了些意料之外的变故，让这风度翩翩的老人家一次次把我堵在门口逼我闭关。”
“咳，为师耳朵尚佳，小兔崽子注意你的措辞！”说着，火无煨转过身子，此时他手中正捧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暗金色石头，说道：“小情侣叙旧待会再叙，当着师长恩恩爱爱成何体统！”余光一扫一尴尬就会摸鼻子的乾辰与脸蛋羞得都能滴出水的沁儿，不禁压抑住内心调侃徒弟的满足感，接着道：“又是几年闭关，看此次可否将这地火晶石给融化。”
瞧见火无煨掌中地火晶石，乾辰一下子来了精神，努了努嘴，祭出九阳焚海鼎来，巴掌大的小鼎一下变成水缸大小悬浮在空中，散发出奇异的感觉。
“这一次我若是化不了你，我用牙都要给你啃碎了！”
乾辰大喝一声，双手连连变幻，一只手操使那鼎盖掀开，另一只手临空抓向地火晶石，随即将其抛入鼎中，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取火四方！”乾辰脚步虚晃，身体微沉，只见翻开的手掌上，蓦然火光跳动，几次呼吸时间，火光由赤转蓝，火焰般的真气不断压缩，随着阵阵“咕噜噜”的声响，手掌上方那团蓝色火光猛然闪烁，待闪烁停息，乾辰掌上竟然漂浮着一颗宛如实质的蓝色火珠。
火珠通体圆润，火焰四周蒸腾。
火珠一经出现，惊人的压迫感阵阵袭来，任凭沁儿有那元婴之境的修为，也经不起这澎湃的压力，单单只是站在一旁，便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仿佛要蒸发而去，好在火无煨将她护在身后，她才压力骤减。
“法力？火叔叔，乾辰大哥竟然有了法力，这怎么可能，乾辰大哥的修为不是停留在分神之境吗？不渡劫成神，法力从何而来？”
神级之下，均为修士。修士，求道修炼者也，或采天地灵气，或有特殊功法，使体外筋骨皮肉强劲，体内经脉百骸通达，便能产生一股气，故为真气。真气随着修炼而提高境界，直至极限之时，已是逆天向天夺命，此举大逆不道，故那时天地会降下雷劫来抹消这一变数，倘若渡劫之人有那大气运或是大力量安然度过，便能破凡成神，飞升它界，一身皮肉脱胎换骨，体内真气化为法力，吞吐之间便能呼风唤雨，移山倒海。
而乾辰只有分神之境，却能使出法力，这完全违反常理法则的现象，怎能让沁儿不惊？恐怕换做任何人，都会惊得不知所措！
就算先前与罗止戮交手，这“取火四方”也仅仅是被乾辰有意控制在真气阶段，并未质变，此时全力施展，相较先前，简直是天上地下，判若两人。
火无煨也不理会惊诧不已的沁儿，看着面前的徒弟，有着说不出的自豪与欣慰：“不错，化凡入神，果然修出了法力！”
乾辰双眼闪烁有神，仿佛是没有听到赞许，猛然一指九阳焚海鼎，掌中蓝色火珠“嘶”的声响，徐徐拉扯出道道火线。这火线看似轻柔飘摇，如触手般伸入鼎中，一进入鼎里，整个九阳焚海鼎一下散透出炽烈的高温，朱红色的鼎身通体色彩变幻连连，鼎壁上面九轮烈日蒸腾燃烧，栩栩如生。
“此鼎果然不是凡物，无论怎样来看都只是一般法器，却可在法力灼烧之下丝毫不受影响，这奇怪的功法藏在之中，绝非偶然！”乾辰心中嘀咕，手上却不松懈，一道道真气通过丹田气海转为法力，不断从蓝色火珠中涌向鼎内。
“恩？”
就在这时，一丝奇异的感觉徒然生起，乾辰稍加思忖，意念一下子来到自身气海之中。
整个气海宛如一个没有边际的巨大空间，乾辰的意念轻车熟路的来到了空间之中一片翻腾之地，那是一汪湖泊，湖泊大过普通湖泊两倍有余，湖水此时虽是翻涌不停，却仍旧清澈可穿视而过，而湖泊四周茫茫一片白，雾气笼罩，意念根本穿透不过。
湖泊中央，浮有一座莲台，莲台三花九瓣自成一品，其上静坐一小人，小人慈眉善目，通体粉嫩如那初生婴儿，眉宇之间悲悯苍生，竟似那乾辰缩小后的模样，这便是乾辰的元婴。
意念没入元婴之中，元婴一下睁开双目，彩光流转，顿时鲜活起来。
“方才那阵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元婴小人茫然的环顾四周，也未见不对，而座底翻腾之象他也不觉奇怪，因为这湖水就是自己真气所化，此时虽是翻腾，却是真气通过莲台转化法力的缘故。
果不其然，莲台吸收足够的真气之后，花瓣上好似凝成露珠，这露珠虽小，其中散发而出的压迫感却完全盖过整个真气凝聚的湖泊。
“自从凝成元婴之后，这莲台就与婴胎一同出现，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这祝融控火玄法当真乃天地奇术，气海淬炼元婴，果然是凝成了法力！”想到此处，耳边蓦然传来轻微“咔擦”怪声，闻声而寻，目光瞬视十余里直达湖泊边界，那奇异的感觉突然变得明显起来。
只见，湖泊边缘十余丈外原本雾蒙蒙的地方，一下变得清晰，而这大片地方随着“咔嚓”怪声，先是龟裂，而后纷纷化为虚无，湖水涌入，眨眼间就将这片区域填满。
“怪哉怪哉，短短数月，真气竟然又有提升，自从练习这祝融控火玄法之后，境界虽迟迟不能提升，可元婴的强度和真气的浑厚远远超越分神之境的境界，如果没错，如今我的真气完全可以媲美渡劫之境吧！”
念及于此，乾辰意念一下退出气海，归回本身。
气海之中仿佛过了许久，但在现实无非一个呼吸。九阳焚海鼎中地火晶石被这蓝色火焰层层包裹，表面开始出现裂纹，金色的火焰透过裂纹渗透而出。
“火来！”
乾辰见此法有效，一下鼓动周身真气转为法力，掌中飘出的火线更加凝视，“轰隆”一头扎进鼎炉，鼎中气流饱满，发出“咕噜”响声。
“叮！”
一声脆响，鼎炉之中顿时涌起一股金色火焰，这金色火焰格外炽烈，一经出现，便疯狂想要冲出鼎炉，乾辰怎能让它得逞，手指一挥，大片蓝色火焰一下铺天盖地一挡，将金色火焰层层包裹，硬是将前者压制下来。
“师傅，搞定！”乾辰咧嘴一笑，朝火无煨使了一个得意的眼色。
“你这小子！”哭笑不得的火无煨大手一挥，一团暗淡无光的铁团抛进鼎中，紧接着一股更加凝实庞大的法力从火无煨掌中拍入鼎炉。
手法几经变化，二人同时撤回法力。
乾辰大袖一扫，九阳焚海鼎飘落一旁，在一堆火石上蒸烤起来。
“器胎已成，接下来三阳地火蕴养数月，便可开炉锻造。”火无煨满意抚须，不时点头，就像已经知道又有一件满意的法器将要出世。
见到二人完功，沁儿这才走上前去，粉嫩的面容依旧难掩惊讶。
“乾辰大哥，你这功法似乎并不是锦绣谷的功法，沁儿可从未见过在渡劫之前便能凝聚法力的功法，如今算是开了眼界了！”
“我又何曾不是这般想法！”乾辰呵呵笑道：“此乃祝融控火玄法，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这玄法偏偏是在那九阳焚海鼎中发现。”
“哦？”二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那朱红大鼎，紧接着，沁儿却问了一个让乾辰啼笑皆非的问题：“乾辰大哥你爬进鼎里去做什么？”
“我……”，乾辰一下接气不上，尴尬得愣在原地干笑，“你这竹子精，都在想些什么呢？你怎么不问问我这功法有多么的盖世无敌？你就算说说这招式是不是够帅气都行吧！”
“那这功法有多么的盖世无敌？”沁儿脑袋一歪，问道。
“我……”，乾辰又一下接气不上，算是投降了。
原来九阳焚海鼎在数百年前，火无煨也是一段机缘寻得，当时以他眼界只是隐隐发觉这鼎炉怪异，便带回来研究，不料这么久下来也研究不透，只知道这看似平凡的鼎炉竟然连法力都炼它不化，并且从这鼎炉中炼制的法器，品质都惊人的高，就这样，九阳焚海鼎便成了火无煨的贴身法器。
而就在八十年前，也就是上一次五峰决结束之后不久，因乾辰玩心大起与火无煨赌斗失利，被同样玩心大起的火无煨罚去清扫九阳焚海鼎，就这样，乾辰在众师兄弟不知情的情况下，爬进了鼎内。
“也就是清扫鼎内时，发现内壁之上所刻功法！”乾辰刻意将进入鼎内的过程吱吱呜呜的概括过去，只将重点说了出来。
“哈哈，也是我辰儿有大机缘大气运。”火无煨接过话茬，“这功法说来也怪，辰儿看完后，所有文字消失不见，仿佛只想让辰儿一人看到一般。”
“可乾辰大哥既然看过，再默写一遍不就好了吗？”
火无煨摇摇头，道：“若真能如此，老夫又怎会说这是辰儿的大机缘？不错，辰儿之后便将这经文玄法文字默写出来，可事实是，”火无煨无奈道：“经文玄法就在眼前，却不是我能读懂！”
沁儿满面惊诧，拧着眉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突然，她一拍手掌，道：“我记起来了，曾经师傅在同我授课之时有过提及，他说，天地之间，有那先天而生者，有那后天而长者，无论先天后天，万物均有灵性，而在其中，更是有一些不凡之物衍生，凡是这类，必有大机缘之人方能寻得，我想乾辰大哥所炼的祝融控火玄法便是超脱天地的神奇功法。”说道此处眉眼一转，玩味的问道：“你究竟是赌输了什么，才被火叔叔罚去清扫鼎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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