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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偷看?!滚粗


那笑声明媚若冬雪消融,透过微微的暖光传出来。是秦无衣过了多少年之后都依然不变的声音。

        只是当她还是白蔹的时候,并不曾笑得这般肆意。

        屠染轻轻落在院中一棵飘絮的柳树上,翩跹的红衣如血,映着屋内的冷光,在夜色中显得越发妖魅。

        勾一勾嘴角,倾倒众生的笑。

        润过酒一般的红唇莹润得如同丹果,眉间一点朱砂瞬间点燃他美得让人心醉的容颜。

        只是屠染出现的那一刻,院落四角立即浮现四个隐卫,仿若悬在暗夜中窦桂梅,瞬间将他围住。

        铜制面具后四双寒星的眸子定定地看住他,警惕而满带敌意。屠染丹唇一勾,柔媚的目光一一将四人看过,对方身上若隐若现的杀气,让这个平静的小院看起来愈发不同寻常。

        “怎么?黎湛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能挡得住我屠染的去路?”屠染嘴角的笑意愈深,细长的凤眸肆意飞挑。只见他忽地从柳树上旋身而起,既快又慢——快的是他实际的速度,慢的是他的动作仿若舞蹈。

        墨发飞舞间红衣如绸,屠染美得让人心醉的五官清晰地映在每个人眼中,邪魅的细眸忽地闪在眼前,忽地又在天边——再次落回柳树,屠染的手中已然多了四张铜色的面具。

        四个隐卫心头皆狠狠一凛,伸手一摸空落落的面上,心头越发骇然——对方如何近的身?!

        “当今天下能跟本尊对敌的,本没有几个,”屠染右手捻一捻,四张铜质面具立即在风中消散成粉末,如人骨灰,“就你们四个小喽啰便肖想拦住本尊,未免太小觑人了!”

        勾着嘴角,屠染一手托着依然新鲜的红莲,一手背剪看向四个隐卫:“本尊今夜鲜花送美人,心情好,你们的狗命,暂且记着。顺便带句话给黎湛,秦无衣本尊要定了!”

        四个铜质隐卫对视一眼,如同来时消退在暗夜中。

        一切不过发生在几个转眼,屋内秦无衣的笑声还在继续。只是几不可闻的一声顿,是她发现了窗外忽来而忽去的杀意。

        她的笑声肆意而随性,没有顾忌,却似山风吹过人心,也似青石,投入屠染心头湖底。激起千层波浪。

        彼时秦无衣正在案前教寅生画画,可无论她怎么讲解,寅生所画出来的东西,当真同她所要的效果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比如此刻,寅生将那本该升起在半空中的太阳画成了一只一看就流口水的咸鸭蛋——真咸,浓墨重彩,恨不得一次把那从未见过的水彩全都用上。

        ——那是秦无衣今日春猎时候心血来潮采的不知名的黄花,捣了做成颜料,满屋子的花香。

        只是此刻秦无衣笑趴在桌子上,肩膀不停地抽动,看得寅生都不自觉笑起来。

        可他的眼眸晶亮,捧着自己画的“咸鸭蛋”一个劲儿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画画,还是用花画的。

        小琴在一旁早就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捂着发疼的肚子擦着眼泪只剩下一些气声和忍不住的几声“噗”。

        芷兰从外间刚刚进来,并不晓得秦无衣这头在笑什么,见小琴笑得前仰后合,便也不自觉被逗笑。唯有小伍,在一边双手交叠于小腹前,忍笑忍得肩膀一抽一抽,看在芷兰眼里更加滑稽。

        终于笑得够了,秦无衣也觉得累了,便摆摆手道:“我不行了……寅生,咱们今天就学到这里,明日咱们再继续好不好?”再这么下去,她的笑神经都会抽坏的。

        寅生看着被自己画成咸鸭蛋的“太阳”,却还是满眼希冀,重重地点了点头。咸鸭蛋就咸鸭蛋吧,能画出咸鸭蛋,也是不错的!

        随及又看向秦无衣:“明日,画红花!”

        “好!”

        见秦无衣点头,寅生这才乐呵呵地起身,捧着自己的“咸鸭蛋”出了门。到了门口,十分珍重地卷吧卷吧,小心翼翼地塞到兜里,放心地拍了拍,这才打算运起轻功去黎湛那儿,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庭院中的柳树。

        树上的屠染敛眸看向寅生,却似有些意外:“怎么,黎湛当真把你留在他身边了?”

        寅生却不回答,也不知向谁学的,白了他一眼,朝黎湛的院落飞去。

        “诶你……”屠染可没试过被一个小孩儿忽视的滋味,这会儿想要抓他回来,对方已然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穿出芷兰的声音:“大王让您早些睡呢,说是今晚又有一堆奏折送来,怕再同昨日一般灯火通明扰得您睡不着,所以等奏折批完了,再回来。”

        秦无衣点点头,扬扬眉:“批吧批吧,没批完别回来了。”

        小琴顿时“噗”得一声又笑起来。

        秦无衣咬牙,抓了只扇子便扔过去:“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

        “没,没……”小琴赶紧躲开,摆着手撇清关系,“奴婢不敢笑您,奴婢哪敢笑您呢?您可是伟大的秦美人,大王不过是晚些回来,您不会生气的……”

        “丫的,我让你伟大,我让你生气……”秦无衣索性抓了支毛笔起身追着小琴,欲要将笔画在她脸上,小琴使劲地讨饶,终究还是被画了鼻子。

        秦无衣看着小琴小小鼻头猫似的一点,这才满意道:“让你伟大,跟我跟得久了,竟还学会伟大了!嗯?”

        “哇——好任性好调皮不敢看——”小黑雀才落在窗棂上,立即看见这一幕,顿时睁大了眼睛和嘴,用它那稍微长了些毛的翅膀捂着嘴笑。

        “说吧,怎么样了?”秦无衣收了毛笔拍拍手,看向小黑雀。今日她在林中设了许多套索,想来这会儿应该有些收获了。

        小黑雀说到这个,顿时兴奋地在窗棂上一跳:“全抓住了!”

        “全?”秦无衣眼眸子转一转,忽然想逗一逗这只小雀,“全是多少只?”

        果然小黑雀立即伸出自己的两只才长了些毛的翅膀,十分认真地低头:“一……二……三……”

        然而它嗫嚅了好久也数不出究竟多少个数字,屋内的小气和芷兰虽听不懂鸟语,但见着这一幕,也又都笑起来。光是那小黑雀自个儿在窗口上蹦来蹦去“曲雀曲雀”个没完,也就够可爱的了。

        小黑雀忽地一停,众人立即向他看去,岂料小黑雀猛地用翅膀一指窗外,成功地转移了话题:“美丽的主人,外面有个男人在偷看你!”

        “偷看?”心安殿中,油灯晃晃。黎湛笔下一顿,浑身清雅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

        随即看向寅生:“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寅生好像并不怎么担心,飞上殿中的横梁,双手抱胸横在胸前,蹭了个合适的位子,睡觉。

        屠染而已,黎湛哥哥的手下败将。

        黎湛剑眉一皱,心下却暗暗不爽,就好像费了很大的劲藏起来的宝贝被人偷窥了去。何况是秦无衣这么大个宝贝,任何男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屠染这个粘人的臭虫,跟着秦无衣九世,总是纠纠缠缠让人讨厌至极。第十世回到他的地盘,屠染的实力,不可小觑。

        “门关了?”黎湛看向房梁。

        “嗯。”

        “窗子都关了?”还是担心。

        “嗯。”

        “灯呢?”音调有些高。

        “嗯……嗯?没有。”为什么要问灯关没关?

        寅生睁开眼,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继续闭目养神。黎湛哥哥说了,这几天安静的时候要好好补充睡眠,过几天可能就没法儿睡了。

        “常山,”黎湛想了想,还是叫来了赵常山,赵常山躬身待命,“你去钦安殿看看。”

        “看……什么?”赵常山老脸有些糊涂。

        “看看灯关了没。”黎湛若无其事地道,倒把赵常山闹得更加糊涂。只是黎湛之命,如何敢违?遂“喳”了一声去了。

        去了不多时回来,赵常山躬身禀道:“启禀大王,灯……关了。”

        “关了?”黎湛笔下又是一顿,“是睡了还是……”

        “秦美人出门去了,说是,要去小树林儿……”

        小树林?!寅生猛地一睁眼,不待黎湛发话,便如倦鸟思巢一般往外冲去。

        “他这又是去……”赵常山一手搭着拂尘,疑惑地看向寅生风风火火的小背影。

        **

        “来!喝!”

        北郊行宫的某外臣院落,酒气熏天。

        ——北郊行宫同天黎王宫一样,分为内外宫,内宫自然住着黎湛和随行的妃嫔,以及青娥公主的常住院落。而外宫,自然为外臣所住。

        此时荆天羽正应了晨时承诺,请了赛马赢得前十的公子哥儿饮酒。但听划拳声响成一片,倒是觥筹交错,把盏言欢。一声声男儿家的爽荡气概直冲云天。

        今夜无月,然那点点星子却映出一朵暗红色的身影,翩跹如绸,绝世**,美艳凄然。

        荆天羽放下酒杯,起身。

        “荆兄,你这是去哪儿?咱们兄弟几个还没喝够呢!”

        荆天羽立即回头爽朗一笑,拍拍腰间的白玉酒壶:“眼看着酒没了,我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公子哥儿们挥挥手,自又闹成一团,“咱们继续喝!喝!”

        秦无衣的身影落在林子边上,拍拍御风的马背,朝晨时设下的套索阵行去。不多时小伍也到了,背上一只铺了草带了盖的篓子,随秦无衣来到兔子窝附近。

        蹁跹的红衣款款落下,如夕阳残血。

        空气中传来一阵野生动物的骚气,屠染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理了理衣袖,还是决定在林外等着。

        不远处一只夜色中微微泛着光的腓腓正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他身后,寅生的小小身影一闪,便朝秦无衣追去。

        夜色未深,北郊行宫各处院落都亮着一盏盏宫灯。夜风吹着,却平添了几分寂寥之色。

        白芒院里,精心沐浴过后的秦莺儿特意穿了一套轻桂花色的里衣,胸前微微放低,隐隐可见那两盈雪白,肤色若青山之雪,映着流光似的轻桂花色,更显得吹弹可破,白皙而动人。

        她悠悠地坐于菱花镜前,美目犹自欣赏着自己少女勃发的身体,白皙如玉的手指抚着面颊,染了唇蜜的唇轻轻勾起,媚眼如丝,都快陶醉在自己的美艳当中。

        “秦莺儿啊秦莺儿,你不愧带有南楚女子的特色,这脸蛋……这身材……”秦莺儿自顾自娇羞地抚向自己的锁骨,“饶是个男人见了,都会被你迷住的……”

        廊外传来脚步声,秦莺儿忙一正色,双手将外袍笼住,顿时有些不大高兴。

        可一见是丫头金桂,又立即扬起小脸期盼道:“怎么样?大王今日可曾点了谁?”然她睁大的眼中充满了渴望,赫然全是“我我我”。

        金桂摇摇头:“大王谁那儿也没去。听守门的小全子说,今日大王需得批阅奏折到深夜,任何人都不见。”

        “又是深夜?”秦莺儿眼中顿时充满了哀怨,眼眸一转几乎要落下泪来。昨夜听说黎湛去了秦无衣那儿,她是无法的,今夜好不容易不去秦无衣那儿,却又要批阅奏折到深夜……

        可怜她身为秦泱公主,嫁来天黎都五个月了,黎湛竟然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过。更有甚者,黎湛正眼瞧都没瞧过她吧。为了来北郊行宫,她特意将秦疏影药倒,岂料还是没有机会……

        “才人,还是有机会的……”金桂这会儿却悄悄道。

        “什么机会,你说。”秦莺儿立刻来劲。

        “大王批阅奏折到深夜,难免口渴腹饥饿,这……”金桂话说到一半,便看向秦莺儿,果见秦莺儿立即会意,面上喜色浮现。

        然而下一刻她便又皱起了眉头:“这大王爱喝什么?”

        **

        “大王,秦才人求见。”赵常山躬身而立,不敢看黎湛的眼睛。他素知黎湛不亲近女人,如今有了秦无衣就更是如此,可他毕竟是这后宫的总管大人,这总不能在宫里轰人,到了北郊行宫还轰人。

        这坏人,还是让黎湛来做的比较好。

        黎湛却似未曾听见似的,笔下如飞,墨色的衣袍如湛湛冷水铺散开去,如墨的黑发垂下,仿若一笔浓重的山河墨画,河图天下。

        而他深邃立体的五官映在晕晕如潋的烛光里,薄薄的唇瓣如刀削一般凛然,此刻紧紧地闭着,半点无开口之意。

        冷然如冰,岿然如山,这个男人总是有看一眼就让人沦陷的本事。

        半晌,赵常山点点头,转身下去。大王这般反应,那就是不见了。

        “不见?!”秦莺儿一时没控制住,嗓音便有些微尖,她都到门口了,黎湛竟然不见她?这是什么意思?

        “大王政务繁忙,无暇……”赵常山永远都是那么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秦莺儿不愧是秦莺儿,立即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用眼神示意金桂将茶端过来:“赵公公,既然大王政务繁忙,妾身也不便打扰。只是这夜渐渐深了,还是希望赵公公能够劝着大王些,尽管年轻力壮,还是得注意龙体。这是妾身为大王亲手泡制的大王最喜爱的茉莉香茶,希望给大王解解渴。”

        赵常山立刻点点头应了,着门边的小全子将茶盏接过,又入了心安殿。

        秦莺儿见赵常山进去后,却还不打算离开,只站在廊下兀自心怀希望。万一黎湛喝了她送的暖心茶,改变了主意,想起她这号人物,让她进去,或是直接放下政务,到她的屋里去,岂不是好?

        然而不多时,赵常山仍旧带着小全子出来了,她所泡的那盏茶怎么样进去的,还是怎么样出来了,连盖子都未见掀起的痕迹。

        秦莺儿面色一变,便听赵常山道:“大王感念才人的心思,只是这么晚了,更深露重,还请才人早点回去歇息。”

        赵常山说着,一手搭着拂尘,另一手朝小全子示意,小全子立即将托着茶盏的托盘又递给金桂。金桂得了秦莺儿的眼色,虽然不很乐意,却还是接了下来。

        赵常山看着秦莺儿黯然离去的背影,暗暗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倒不是叹像秦莺儿这样女子的命运,而是叹他自己的命运。跟了三朝帝王,还从未有过黎湛这般的,凡是女人,一律不见。凡是女人送来的茶点,一概送回。照这么下去,天黎的后宫,非乱了不可。

        “乱?”黎湛听了赵常山“无意”中提到的这样的想法,未从奏折中抬头,笔下游龙走凤,双眸一目十行,广袖间如挥兵千万里,横竖撇捺间指点山河。

        春日雪融,众多大河沿岸堤坝被融雪之水损毁,使得众多沿岸农田被淹。此事,又需得派出一员得力下手去办。

        “在我这里却清楚得很,”笔下处理的是一件事,嘴上说的却是另一件事,黎湛想了一想,挥笔写下“左思”二字,这才抬头看向赵常山,“我黎湛无所谓后宫,唯无衣一人足矣。”

        赵常山老脸一怔。自四年前跟着黎湛开始,他便觉得这个年轻的王与众不同,不仅是因为黎湛的容貌他的气质,还有黎湛博大的胸怀。

        从前各国送来的女子黎湛从来不碰,他以为不过是因为新王登基急需稳固朝纲,不入后宫也是可以理解的。然时间渐渐过去,他才恍然发现,不知不觉,黎湛已然三年不入后宫,每日或在乾宁宫书房中歇息,或是前往随和苑。

        去年年初被馥太后催得急了,黎湛方才开始翻各宫的绿头牌子,他也暗暗高兴了一回,谁料久了才发现,黎湛翻这些牌子极有规律,几乎按着姓氏笔画轮流而来,根本就是有心敷衍。

        再后来他暗地查访,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每日被临幸过的嫔妃次日都喜气洋洋,该领赏的领赏,该加封的加封——可事实上,他比谁心里都清楚,这里头的女子,没有一个是黎湛真正碰过的,后半夜黎湛仍旧是要到随和苑去的。

        从来没有例外。

        后来馥太后查得紧了,黎湛竟连同胞弟弟四王爷黎豫都用上了——这样的后宫能不乱么?

        赵常山看看仍旧低头批阅奏折的黎湛,那浑然天成君临天下的姿态,估计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也敢,让各国尊贵的女子甘愿来到的他的后宫,做有名无实的妃嫔而心甘情愿。

        每年依旧有众多公主郡主挤破了脑袋往黎宫送,黎湛几乎从来不曾拒绝,因为他明白,这些女子,不过都是各国之间的政治关系的附属品。如同器物,关系好便送来,关系不好便连对方所赠也一同毁去。

        他从来不为那些女子感到可怜——除了黎湛的宠爱,衣食无忧,好过得到之后患得患失争得头破血流,如有一天黎湛解散后宫,一样可以出外谋生路。

        ——废除后宫,这若是放在从前,他赵长山是绝对想都不敢想的,也从来未曾听说过,可自从跟了这个年轻而肆意的王,他却每日每日都有这样的预感。

        而且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所以当日听说黎湛对着秦无衣说出废后的话,小李子是惊得大半天六神无主,他却能平静得不像话。

        “唉……”想着想着,赵常山又暗暗叹了一口气。

        黎湛却早见惯了赵常山这样整日整日看见他驳回女人就叹气的样子,何为皇上不急太监急,说的,也不过是赵常山这样的人了。

        不过是些不相干的女人而已,值得这般劳神?一个秦无衣,已经让他感到危机四伏了,再要有别的女人出来捣乱,那才叫得不偿失。

        一想到秦无衣,黎湛如薄如削的唇角不自觉上扬,笔下更是飞速。他得加紧处理政务,去看看那个小妮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北郊行宫行往小厨房的秦无衣忽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阿嚏——”

        “阿嚏——”

        那般响亮,把身后跟着不怎么笑的小伍都逗乐了。他也见过不少后宫的妃嫔,更是见过不少公主贵人,哪里有一个女子像秦无衣这般打起喷嚏这般响亮的?

        “说,是不是骂我!”岂料一根如玉白白皙的手指忽然指到眼前,小伍仿若做了坏事被抓包,立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芷兰。

        芷兰“噗嗤”一声笑了:“美人,您这不是被人骂,这是有人想念您了。说不定,这会儿大王正想着你呢……”

        “是吗?”秦无衣却也没有小女子该有的害羞,反倒十分坦然地,如晨星的眼眸洋溢着喜,“他真的想我?”

        秦无衣这般大胆,倒把芷兰愣了一下。

        秦无衣却不再计较,转身入了小厨房。

        然才进小厨房,便觉得整个小厨房气氛不对。抬眼,正对上雪玉那双冒着嫉妒火光的眼眸。

        秦无衣错眼,才发现小厨房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别人,只有几处小灶在煨着各个妃嫔的点心。秦无衣一闻,有桃花糕梨花糕,还有鱼羹和饺子等物,但所有的香味加起来,都不如一味红豆让秦无衣心中警惕。

        红豆,去皮磨成粉做成莲状,那是黎湛给她做的第一道糕点,据黎湛说,那是未失去记忆的她给黎湛独创的糕点——这样一份特殊的糕点,却在这里让她闻到了味道。

        循着香味,秦无衣毫不意外地看到雪玉一手护着的食盒。

        三层的食盒,黄木制成,雕花精美,一朵朵莲盘浮其上,仿若鲜活的新苞。

        秦无衣的目光随着食盒一动,而后落在雪玉身上。

        但见雪玉今日一套青蓝色缂丝勾丝长裙,右肩处更是绣了一瓣精心镶嵌了细小碎羽的雀羽,服服帖帖地沿着雪玉本来就不太差的身段,将她的曼妙勾勒,又将她惊人的雪肤衬得越发动人。

        凌云髻,翠羽簪,明月珰,白嫩的手腕上还戴了一圈微微发亮的晶蓝色水晶,俨然是经过细心设计而打扮的。再看雪玉面上的妆容,脂粉倒是不浓,只因她天生好肤,用了脂粉反而掩盖她的本色,雪玉倒是甚知这一点。

        秦无衣轻轻地勾着嘴角,然而她的笑却未曾到达眼底。那清凌凌的一眼,雪玉真想落荒而逃。

        然而她也是个倔强不服输的主,那股想要站在黎湛身边成为黎湛女人的**让她的胆量变得异常大,努力撑住想要瘫软的双脚,雪玉艰难地抓过食盒,提在手上。

        要想成功站在黎湛的身边,她知道秦无衣是个最大的难关。所以她鼓足了勇气迎上秦无衣的目光,却还是觉得心底一阵阵泛寒。

        秦无衣的那双眼睛不若平时的明媚,反若腊月寒冰,射出的寒光如同最冷的月,将她那一点点私心,一点点想要借着秦无衣的糕点往上爬的妄想,照得一览无余,冻结成冰。

        空气中一股半流质的诡异气氛在游走,秦无衣的眼神明明轻得像是羽毛,却仿佛带着一股沉重的压抑压在她的心底,让她猛地喘不过气来。

        她抓紧了手中的食盒,明明什么都没干,却有一种被抓奸在床的错觉,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辱从心头泛起,如同深井中冒出的苦水,又从头蔓延到脚底。

        落荒而逃。

        看着雪玉落荒而逃的背影,芷兰才想起来要指责她见到秦无衣未曾行礼的事,被秦无衣一把拦住:“随她去吧,反正也蹦跶不了多久。”

        “美人这是何意?”芷兰却有些糊涂,“她本是王后的人,如何却在这里?”

        “正因为她是王后的人,所以,才会死得更快。”秦无衣勾唇,神秘一笑,眼中的光华名为自信。

        随即对着小伍招招手:“来,把咱们的战果亮出来!”

        雪玉从小厨房落荒而逃,疾行了一阵子才慢慢停下脚步,仍然有些后怕。她抚着胸口看着小厨房的方向,秦无衣,究竟是什么人呢?她真的只是秦泱的庶出公主,王后的陪嫁媵侍么?为何每次正面同秦无衣交锋,她都有一种鸡蛋碰石头的错觉?

        这回更是离谱,秦无衣不过是一个眼神一个打量而已,她到底在怕什么?秦无衣的眼底,如果她没看错,竟然有一股沉睡的从远山而来的杀气。一闪而过,却被她看在眼底。

        可她提着食篮的微微颤抖的手,却还是昭示着她的心虚。

        重新缓了缓神,雪玉提起裙角向心安殿而去。今夜黎湛还未曾到秦无衣处,就证明她有机会。何况这道红豆糕,可是有高人指点,她一定会成功的。

        然未走两步,便被一个红色的身影拦住。

        那人身姿慵懒,墨发长垂,仅仅一个背影便美得让人窒息。暗夜中的妖冶和魅惑,比得上深冬肆意绽放的腊梅,却又比之还要热烈。

        “高……高人?”雪玉扬声试探。

        那人嘴角讽刺一勾,便是一个令人醉心的弧度。转过身来,从上到下将雪玉打量一番,点点头:“不错,孺子可教也。”

        “那……”雪玉心头一喜,才想说什么,屠染敛眸看向她手中的食盒:“就是这红豆糕还差一味。”

        “差一味?”雪玉抬眼,“您不是将整个食谱都给我了么?”

        屠染却笑,从怀中掏出一只绯红色的玉瓶,几乎透明的药瓶子里是半瓶细腻的粉末:“这可是个好东西,你怎么会有?”

        雪玉盯着那药瓶子看了半天,心里满满都是狐疑。

        “还愣着做什么?快打开盒子,”屠染充满魅惑的声音蛊惑着雪玉,雪玉乖乖将食盒打开,露出里头新做的冒着热气的红豆糕。

        屠染眼前一亮:“不愧是御膳房的丫头,第一回做,竟有如此成绩,啧啧……”

        雪玉得了夸奖,顿时心花怒放,但多年在后宫摸爬滚打,让她也学会了奉迎:“那都是高人的食谱对路。”其实她哪里是第一次做?黄昏时候从屠染这里拿到食谱,她就不停地在试验,不停地给红豆去皮磨粉,她的手都要把皮磨破了。

        但她心里是甜的,一想到黎湛吃着她亲手做的糕点,她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屠染将雪玉的欣喜看在眼里,收下却不停,将三层糕点都洒了“秘制调味料”后,这才将食盒替雪玉郑重合上:“去吧,免得糕点凉了。”

        “是,我这就去!”屠染给的胜利在望的错觉,让雪玉一时间忘记了方才小厨房中秦无衣那冷凌凌的一眼,也忘记了自己本来就只是个御膳房的宫女,顶多管管器具,连灶面都上不去的。

        看着雪玉欣然离去的背影,屠染眼角一眯,是一个危险的弧度。随即红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雪玉转过长廊,按着早就打探好的路往心安殿而去。一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黎湛,一想到黎湛一会儿就能吃上自己做的红豆糕,雪玉的脚步,不禁变得轻快起来。

        小厨房里,秦无衣待小伍将竹篓子的盖子掀开,便将寅生唤了过来:“找找看,哪一只是你昨天看中的?”

        寅生兴奋地将脑袋凑过去,但见偌大的竹篓子里竟然窝着数十只长耳兔子,一只只眼珠子一概都如同红宝石一般泛着微光,耷拉耷拉脑袋,动一动耳朵,有的灰毛,有的白毛,每一只都很是可爱。

        秦无衣的套索不是乱做的,她的套索每一个都设定好了尺寸,是以太小的兔子一般不太会被逮住——春猎,讲究的便是要猎得得宜。所以遵循这个原则,秦无衣还将一些怀有宝宝的兔子放了回去。

        寅生的目光在兔子当中逡巡,旁的人都只当是看热闹。这么多只兔子,几乎一般大小,看起来只不过是毛色不同而已,就这,寅生还能从中记得早上见过的那只兔子?

        就连秦无衣都不抱希望。山上的兔子那么多,未必就抓到那只一模一样的。

        岂料寅生忽然眸光一亮,指着其中一只胖乎乎的小兔子惊喜地道:“就是它!”

        秦无衣有些狐疑,寅生却满心欢喜地将那只兔子抱了起来,让它同自己对视:“它的眼珠子,红得发紫,就像我身上的宝石一样!”

        寅生说了这话,众人才注意到寅生的腰间果然配着一块玉佩,两指来宽,小拇指一般长,质地晶莹剔透,透着红紫色的光芒,当真同那兔子的眼睛是一个颜色。

        众人又看向那些兔子,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兔子的眼珠子虽然都是红色,但都红得不大相同。有的红得发黑,有的红得发蓝,有的,还红得泛灰。

        唯有秦无衣看着寅生腰间的那块玉佩,想起在天黎的时候救过叶飞霜,叶飞霜也曾给过自己一块类似的水沧玉,只是那块水沧玉泛着翠绿,偶尔也泛着微微的紫色光芒。

        另外黎湛也给过自己一块这样的水沧玉,泛着橙黄色的光芒,偶尔泛着红光。这三块玉佩统一样式,除了颜色几乎一模一样,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寅生兴奋地抱着兔子出去,玉佩消失在秦无衣的视野。秦无衣也不去多想,转身挑了两只肥硕的兔子,准备烹煮兔肉。

        心安殿中异常安静,静得只听见黎湛笔下如飞的“沙沙”声,静得只听见烛台上偶尔珠花的“噼啪”一声,将偷懒微微在殿中打盹的小李子惊醒。

        不多时赵常山又趋了进来:“大王,雪玉姑娘求见。”

        雪玉,虽只是个御膳房管理器具的丫头,但先王曾经对其另眼相待,为其赐名,却又未曾临幸她,也不曾给过位分,所以雪玉向来在宫中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下人们见了她也都称其为“姑娘”。

        尤其是赵常山这样跟过先王的老人。

        黎湛却依旧笔下如飞,眉头却微微皱起。北漠王拓跋因再次递来国书,说是几日后在天黎衍城两王会见,希望黎湛将他的宝贝女儿应雪儿一起带上。又说了些这么多年未见,就连大漠王后、大漠太后等都对应雪儿甚是想念的话。

        可是应雪儿已然被他处死!

        近来南楚活动频繁,战北冽暗中怂恿南楚王四处招兵买马,名之为以武力强兵,以强兵富国——而楚王称霸的决心自多年前就已经昭然若揭。

        早在去年,楚王听闻秦无衣为姬氏一族圣女,手下有一笔天下最大的宝藏,便立即派遣丞相令尹大人耶律雄奇前往秦泱求娶秦无衣——不,该说是求娶秦绿萝。

        那年九月十八秦无衣生辰前后,整个恒源大陆的君王,甚至是江湖势力第一的天罗山庄庄主,不约而同陆陆续续修书前往秦泱,说是愿娶秦绿萝为后为庄主夫人——那些人贪图秦无衣名下潜在而未开启的财力,又舍不得秦绿萝的嫡长公主身份和他的美貌。

        换句话说,娶了秦绿萝为后,便全了一国的声誉,以秦无衣这个带着无尽财宝的女人未妻,又是一件体面的事。

        那个时候楚国便是其中最卖力的一员。不仅派出了楚国最能说会道的令尹大人耶律雄奇,编出了一个什么楚王梦仙女的故事,又提前使人将可以找寻姬氏一族圣女的鲛服送到秦泱后宫,引得几十位公主郡主全都来试穿,最后得出秦无衣就是圣女的结论——楚国的多疑,战北冽的多疑,却是显露无疑。

        若战北冽真心相信自己的卦术,便不必使出鲛服一事来作为试探。若战北冽崭新相信自己的卦术,便不必等到鲛服一事试探完毕,才让耶律雄奇进到宫城提亲。

        也正是因为战北冽的这份多疑,让秘密进秦泱的耶律雄奇白白在秦泱多逗留了几日,也好让黎湛等到从南楚国回来的任广白将最新情况告知黎湛后,黎湛立刻进京面见秦王——任何一道国书,都比不得当面求亲要来得有效。

        也正因为战北冽的这份多疑,为了让秦无衣在从秦泱到天黎的这段时间内较为安全,他不得不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迎娶秦绿萝,秦无衣陪嫁——只是这趟秦泱和天黎的联姻,究竟谁是陪嫁,谁是正主,他和秦泱王秦朔心照不宣。

        所以战北冽在终于确定了秦无衣是圣女之后,便索性来到天黎,明着抢不了,只能暗偷了。

        只可惜战北冽遇到的对手是他黎湛,他是绝对不会有机会让战北冽将秦无衣带走的。黎湛勾嘴角,如薄如削满带冷意。

        抬眼发现赵常山依然在:“不是让你回绝么?”雪玉,这个名字他记得,只因上回在御膳房的时候,自己偷香,还就是被雪玉打扰的。

        不过想到偷香,黎湛如冰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偷笑,秦无衣的美好,当真尝过一次之后便无法忘记。

        “只是雪玉姑娘说,她带了秦美人亲手做的红豆糕。”赵常山晓得,如果是雪玉,就算他站得再久,黎湛也是不会理睬的,可若是秦无衣么……

        不多时雪玉被赵常山带了进来。

        她小心翼翼地踩着莲步,青蓝色的缂丝裙摆如同水浪轻轻翻动。心安殿中烛光比别处似乎要亮些,映得雪玉的肤色更加莹润如雪如玉,当真人如其名。

        雪玉行至黎湛案前两丈之远,赵常山立即将她止住。雪玉疑惑地看了赵常山一眼,赵常山对着黎湛躬了躬身:“大王,雪玉带到。”

        雪玉虽有疑惑,却还是款款拜福:“雪玉见过大王,大王……”

        然而黎湛却并不想同雪玉寒暄,笔下不停,头也未抬,只是如薄如削的嘴角轻启,冰冷似泉的声音传出:“你手中的糕点真是无衣亲手做的?”

        雪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才见赵常山连通报都懒得,她就假借秦无衣的名字,想着兴许大王见了她,后头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谁料黎湛竟是这样冰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黎湛对着秦无衣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大王问你,你这盒子里的糕点,是不是秦美人亲手做的?”赵常山见雪玉半天不回答,连忙提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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