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登徒子
“天承兄。”
前来的两人皆抱拳作揖。其中一人面色正常，一袭长袍，似乎不像鬼界人。而另一人则面色惨白，唇红似血，背上背着一根锁链，头上带了一顶甚高的帽子，身形还看不出男女，但听声音是个男的：“天承兄喊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咦？这位是？”两人注意到了一旁的穆紫。
傅君宇还礼，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碧落桃林的草木之神，穆紫。”
“原是神女，失敬失敬。”两人面露崇敬之色。
傅君宇指着面色普通的人道：“这是齐楚，另一位叫幻西云，酆都鬼使。”
“有礼了。”穆紫微微颔首作礼。
幻西云眼里闪着光芒，要靠近穆紫：“穆姑娘果然国色天香......”
穆紫一听，又好气又好笑。傅君宇上前一步那两指止住他眉心，佯怒道：“你若敢犯老毛病，对我朋友不敬，我就把你扔忘川里去。”
“是是是。”幻西云笑着退下了，笑过之后面露惋惜之色：“哎呀，人常说重色轻友，我算是发现了，就连这没有七情六欲的天承仙君也难以免俗......”
听了这话，穆紫气结不已，又羞又恼，虽然是句玩笑话，实在是千百年来没人这么说过她，一时间两朵绯红云霞飘上双颊。
傅君宇斥道：“胡扯，再贫嘴就滚蛋。”
而那位叫齐楚的似乎端庄一点，道：“行了行了，西云别再招惹天承兄了。天承兄，今日把我们叫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有事问你们。我不熟悉鬼界，想知道鬼界何处有比较宽阔的水域？”
穆紫补充道：“能容纳两千人左右。”
“这个嘛.....”幻西云捏着下巴挑着眉毛想了半天，与齐楚对望一眼，奇怪道：“鬼界没有湖海，只有一条忘川和一些支流，还有一些没鱼缸大的水坑，没再听说有什么别的大水域。”
穆紫问道：“那忘川的水从何而来？”
“忘川河水与神界的水是连在一起的，只是进入鬼界后，冤魂增多阴气加重，水就浑浊了。”齐楚答道。
穆紫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就这么几条河能怎么藏人，莫非是琅川的调查出错了？
“忘川河底是什么样的？”傅君宇问道。
幻西云愕然道：“忘川河底？那我们可不知道。这河里不知道冤魂多少水鬼多少，谁敢有事没事跳忘川啊。前些天不慎跌进去个轮回的人，结果被水鬼啃得呀.....啧啧，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现在还在四处补肉呢.....”
“少废话。”傅君宇打断他，“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去河底看看？”
齐楚和幻西云对望一眼，惊讶的不说话了。在他们眼中，这是个奇怪甚至疯狂的念头。这河中冤魂不管你是人还是神，在他们眼里都是松软可口的食物，跳忘川，找死呢吧！
而穆紫此刻也略感讶异。鲛人族若真藏身忘川河底，且不说他们用了什么办法下去的，单单是河中冤魂滚滚时常骚扰，他们又怎么挨得过去？
“你说。”傅君宇等了会没人说话，于是对幻西云道：“酆都一向都是鬼界的智囊团，应该有办法吧？”
“这个.....”幻西云面露难色，“我真不知道啊。不过我记得我们酆都有个人，也是失足掉进忘川，但是没死。他说是因为他武功不错，一路打回来的。不过天承兄，不是我说你，就你的身子骨，还没打呢肯定就被人吃掉了。”
一直没说话的穆紫忽然说道：“鬼是不是怕香味？”她忽然想起来，以前在《六界通鉴》里似乎看过这么一句话，说鬼怕异香，闻之躲避不及。
“是的。”齐楚回答，“不过忘川中冤魂实在太多，要想用香来驱散，恐怕得带上一屋子的香料了。”
“那这个香味如何？”穆紫双手结印，脖颈中被掩盖掉的桃花痕迹忽的一亮，渐渐浮现出来，而后光芒大放。顿时周围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郁的桃花香，气味如同滚滚波浪一般。幻西云这个鬼界人躲闪不及，立即中招，哀嚎一声，差点被熏晕过去。
“抱歉抱歉。”穆紫忙收起香味，道：“我忘了你是鬼界人。”
虽然口中说着抱歉，但她心里一点也不抱歉，谁让他嘴里不正经的。
幻西云被齐楚扶着，正了正自己岌岌可危的大高帽子，尴尬笑道：“哎呀无妨无妨，在神女面前丢脸了，真是，哎呀呀.......”
穆紫当真觉得没把他熏晕过去是自己失策。
“我去河边看看。”穆紫转身离去。
待她走远，傅君宇道：“你们两个别待在鬼界了，跟我走吧。”
“你终于有计划了？”齐楚问道。
“先下正缺人手。你俩现在也不必跟着我，这两日随时可以去碧华明宫，长风会负责安排你们。”
“既然如此，我们就去了。”幻西云一脸不正经，“据说五行天的女孩长得都可俊了。”
傅君宇道：“你若要找姑娘，得先换张脸，当心吓着人家。”
“天承兄，你哪里都好，就你这张嘴好生烦人。”
齐楚和幻西云离开后，傅君宇立刻去追走远了的穆紫。穆紫此刻正蹲在河边，裙摆拖在岸上，印着触目惊心的血色梅花。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血红这样浓烈的颜色。及腰长发随风轻轻飘着，靠近她，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桃花香味。
“你是不是担心我一冲动会跳下去。”她感觉到傅君宇的靠近，头也没回。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树枝子，正往河里戳着，再看着水中翻腾的鬼魂把树枝子拧绞着拖拽下去。
“我担心神女下去后会呼救，而我该不该施救。”
穆紫肩膀轻轻颤了颤，似乎在笑：“别救我，你一下去肯定就跟幻西云说的那般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我好歹还能撑个片刻。”
“我虽仙术不好，但也并非一窍不通。”
“寻姐姐一直说我急躁，做事甚少考虑后果。这次我好不容易不急躁一回，她竟然看不见。”
“你已等待千年，不差这一时半刻。你虽是真性情，但急躁做事往往会惹麻烦，不如回去告知宛寻上神，请她想办法吧。”傅君宇笑了笑，“我啊，一到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就没法子了，谁让我这身子比凡人还不如，一下去就完蛋呢。”
穆紫站起来，往忘川里深深看了一眼，深知自己就算用了异香也因为耗费灵力过大而坚持不了多久，于是道：“算了，走吧。”
两人乘着骷髅船家的小船，溯流而上，至鬼门关返回五行天。
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宛寻得知鬼界状况后，深思半晌，才道：“要找，但不是现在。”现在最最最重要的事就是端午宴上的好戏。但她允诺端午宴后，她将亲自前往忘川。
“谢谢你，寻姐姐。”穆紫回来后发现，宛寻已经将所有事都准备好了。她不爱管闲事，做事喜欢点到为止，但只要做，就做的比谁都强，这也许就是为何她如此信任宛寻的一个原因吧。
端午宴在即，若说不紧张也是假的。她一紧张就手脚发凉直冒虚汗喜欢到处乱窜。宛寻曾经嘲笑她就是个面团，可软可硬。硬气的时候能狠得下去心，做事风格凌厉，软的时候就像个令人头痛的小女孩儿。
濛初自十万大山回来后就去处理公务了，按他的话来说，他可不是一个跟穆紫一样挂了虚名的神仙，是要实实在在做事，踏踏实实拿工资的。而宛寻天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去何处都没兴致。穆紫只能一个人窜上了玄木之天的大街，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溜达。
一条街走完，耳朵里被塞满了各路商贩的叫卖声。走到城门处，忽然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仰着头指指点点。穆紫仰头一看，城门上悬着一根麻绳，吊着一个穿着黑底儿红纹衣裳的人，头朝下，头发蓬乱，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
“光天化日之下跟在人家姑娘屁股后面左看右看，变态！”
“就是，长得那么吓人，你看看他那嘴唇子，跟涂了血似得，哪家姑娘瞎了眼能看上这种登徒子啊！癞□□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谁把他吊上去的？干得漂亮！”
“哎哎哎，你不知道吗？他玩跟踪被那姑娘发现了，那姑娘可不是好惹的，性格在是东街出了名！当即劈头盖脸一顿打，还把他栓城门上了。”
“啧啧，真是世道如此人心不古，这种人啊吊上个三天三夜就老实了.....”
穆紫脚步停下来，仔细一看怎么那么眼熟，那不是满嘴没正经的酆都鬼使幻西云吗！
原是这般，他死性不改尾随小姑娘被一顿暴打。
“啊！穆姑娘？穆姑娘！”头朝下被吊着的幻西云看到了穆紫如同看到了救星，当即大喊起来，不停扭着身子，“快救救我！”
众人纷纷开始寻找登徒子空中的“穆姑娘”。
穆紫脸一红，躲在人群里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人。要是被人知道两人认识，自己的脸还不得丢到弥勒佛那里去。但做人嘛，还是厚道一点吧。于是暗中使了个法术割断绳子，然后闪身离开。
“噗通——”幻西云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周遭腾起一圈烟尘。
“我操，磕死老子了！”幻西云痛骂一声，龇牙咧嘴地揉着腰想爬起来，看着四周：“咦？穆姑娘人呢？”
“打流氓啊！”周围群众鸦雀无声了片刻，忽然爆发出强烈的呼喊声，纷纷撸起袖子要上来揍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啊啊啊啊啊！！！”幻西云汗毛直立，见势不好，使出一招遁地术，旋风钻地，顿时烟雾四起，遮挡视线。
“人呢？人呢？”等烟雾散去，城门口哪还有什么登徒子。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渐渐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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