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凌暖是被电话吵醒的。
“滴嗒——滴嗒——”
她迷迷乎乎地把眼睛欠开一条缝隙，眼前立即明晃晃地闪动，闪得她更加晕头胀脑。
高挑的棚顶，暗紫的墙壁，通透的玻璃隔断，正前方一幅山水写意……
凌暖用了十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范小桅住的酒店房间。被莫杰森“通缉”那次，她曾逃难来过的。
很明显，小桅已然出去了。留下一个头脑发胀的她——清酒的后劲还真是厉害！
“滴嗒——滴嗒——”手机还在不依不饶地响。
她只好摇摇摆摆地赤脚下床，翻遍了所有包包，口袋，最后才在外套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
是玫玫小心压低的嗓音。
“暖暖～怎么还不来？今天虽然不排练，但是10点开会，要全体参加的呀！”
凌暖一下子清醒了，扫了一眼挂钟，9点58分！死了死了死了！！
“帮我……”她想说“帮我跟薛导请一会儿假”，可喉咙里一阵嘶嘶作响，说出来的只有含混不清的“巴哦……”她怔住了，再接再厉地对手机张口结舌，发出的声音却象在遥远的房间尽头。
凌暖惊恐地捣住嘴巴，她的声音呢？
玫玫听不到回应，着急地说：“喂喂？怎么不说话？快点来吧！不说了！点名了！”
她挂断了电话，留下惶急的凌暖听着嘟嘟的忙音。
是梦吧？凌暖脑中一阵迷糊，怔怔地想。
然后她直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脚下的地毯是软绵绵的，桌子是冰凉而坚硬的，手指轻轻按过墙壁，软包的壁板，刺绣的花朵，触感真实。她走到窗帘前，哗一下把纱帘拉开，阳光立刻没了阻挡，全力地倾泻进来，一屋子亮堂堂的。窗外，一幢幢的楼房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俨然是天光正好的繁忙时刻。
凌暖不死心地咬咬手指，啊……疼！
不是梦。
她定了定神，小心地说一声：“啊——”
一丝细小的声音从喉咙里逸出来。她双手冰凉，攥着拳头用力地再说一句：“啊——”
声音几不可闻。
她扑到镜前，张大嘴审视自己的喉咙，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却是一声也出不来了。
有那么三两秒，凌暖整个人都是懵的。
手中还抓着手机，下意识地拔了莫杰森的号码，却在电光火石间意识到，没有声音怎么打电话？更何况，经过了昨天，她还可以联系他吗？
然而来不及细想，电话只响了半声就通了。
“暖暖，”杰森柔和好听的声音，听不到一丝关于昨天的愤怒，仿佛昨天就跟之前的昨天一样，是平稳而安然的度过的，“睡醒了吗？”
听到他的温柔问候，凌暖心里所有的惶恐在那一瞬间化成委屈，连自己都感到猝不及防地，她居然对着话筒开始抽泣。
居然可以发出抽泣的声音。
“别哭别哭，”莫杰森诚心道歉，“你受委屈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做得不好。”
凌暖依然在哭。
莫杰森有些无措，在一个哭泣耍脾气的女孩子面前，他的沉稳老练，从容不迫统统溃不成军：“要不……你出来，我带你去吃东西？小馄饨？那么……糖醋排骨？……”
这些话听到凌暖耳中，只是让她愈加心酸，她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哭出声音，说话却不行呢。唯有哭得更大声。
莫杰森终于察觉到异样，他顿了顿，沉声说：“把门打开。”
与此同时，门就被砰砰地拍响了。
凌暖忘了哭，跑到门前，猫眼儿那头，是莫杰森一张严肃脸，眉头微蹙。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把门拉开，一头撞到莫杰森的怀抱里。
怀抱温暖而熟悉，有清爽的古龙水的味道。她从来不知道，会这么需要一个人，只要他站在身边，便可以安心，只要他一句话，就是莫大的安慰。
莫杰森用手抚住她的一头乱发，心下稍安。能走能跳，能哭还能拥抱，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凌暖吸了吸鼻子，用手摸着自己的喉咙，用沙沙作响的气流做出“说话”这两个字。
莫杰森一把攥住她的双肩，审视她的脸：“嗓子怎么了？”
她惶急的表情吓到了他，他看起来又紧张又可怕。
凌暖又重复了一次。
杰森看着她，疑惑道：“你是说，不能说话了？发不出声音？”
凌暖点头。
杰森神色严峻地停顿了几秒，突然松了口气，攥住她肩头的手也卸掉了劲道：“失声了。没事，我听说过。你不用怕，会好的。”
凌暖盯住他的眼睛，原来有叫“失声”的这种病吗？
莫杰森笑了笑，做个让她安心的表情。
“不是大事，不过也要去医院。”他接着说，语气轻柔，“你去收拾下，洗个脸换件衣服。我等你。”停了停又加了句，“有我在呢，不要慌。”
凌暖洗漱的时候听见杰森在外面不停地打着电话，隐约地听到诸如“失声”“专家”“拜托”之类的词，他一定是在给她安排一切了。她又一次感觉到安心，想到他得知自己不能说话时，也并没有多心慌着急，依然一派沉稳气度，自己便也觉得，“失声”似乎跟感冒发烧的病也差不了许多，看看大夫，开点药，很快的就会好了。
唉呀，自己真是少见多怪。杰森心里不定怎么笑话她。
还有，刚才自己样子那么狼狈，顶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哭得红肿的眼睛，就连鼻子也是红红的……他没有露出一点嫌弃的表情，他应该还是……嗯？不对！
凌暖惊得咬住牙刷，最诡异的事她现在才发觉，莫杰森怎么知道她在这里？明明刚才就是站在房门口接的电话。
她一把拉开盥洗室的门，满面狐疑地想提问，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发声的现实，只好把问题憋在口中，缩头回去了。
不过……不管他怎么来的，怎么知道的，他还是没生她的气吧……电话刚拨通那阵儿，他明明就是道歉了……
一丝一丝的甜蜜漾上来，凌暖决定这个疑问等她把声音找回来再说也不迟。
她振作精神，扎了一个高高的丸子头，从范小桅的大衣橱里挑了身运动装，又青春勃发起来。
临出门，她给范小桅留了张字条。鬼鬼祟祟地挡住莫杰森的目光。
“杰森来找我啦！我走啦！再联系！”
那股子欢跃简直要从纸上扑出来。
直到坐上杰森的车，她才想到已经迟到的会，于是在手机上敲了“薛导”两个字，给杰森看。
杰森微笑。“已经打过电话了，说你和我在一起。”
这话颇有点甜。她又写：“说没说我明天就去正常排练？”
杰森拧动钥匙，看她一眼：“把安全带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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