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凌暖借口明天要排练，今天要多休息一会儿，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不去理莫杰森了。她有点慌乱。头脑里始终是林雪影和莫杰森两人默契的交谈。
没错。有一些事情，承认是需要勇气的。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晌，却竟然真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下午3点。
隐约听到说话声。
凌暖轻轻地走出去，杰森正站在阳台上背对着她打电话。
他的态度亲腻，口气纵容。
“……这么想我？还走那么久？……别人算什么，你回来了，我天大的事也要去接机……知道知道，放心好了……”
好容易睡掉了（？）的不快，随着这几句温言软语又缓缓地沉重地压了上来。
凌暖，你永远也不要忘了，鸡兔同笼的世界里，不单单只有你们俩个。那些胖胖的白兔子花兔子黑兔子，也一直在那里蹦啊蹦的……
杰森收了线，转头看见凌暖，阳光灿烂地一笑。
凌暖呆愣了两秒钟，对着他的笑脸也扯开了一个“自然的”微笑，甚至下意识地还抬起爪子挥了挥……
天啊，她这是什么反应。
她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刚打完那种亲热电话，居然这样若无其事冲自己微笑！
她连忙闪进厨房，乒乒乓乓地开关柜门——我应该烤个什么好？嗯？你说我应该烤个什么好？
听见杰森有些歉意的声音：“睡了这么久，真是累了啊——我正要走呢，一个朋友家里突然出点事，我得去看一下。”
凌暖哦了一声。
然后听见他在门厅换鞋，再然后是门开启关上的两声。
一切都寂静了。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不是一口气。
她怎么感觉，整个人，都好象松掉了。
凌暖觉得自己病了。
这病仿佛蓄谋已久，如今已慢慢养大，在这个节点上突然地暴发出来，却一发不可收拾。
表面上，一切都没有变化，莫杰森一切如常，对老夫老妻模式甘之如饴。
只有凌暖自己知道，一切都不对了。
她会在杰森睡着之后，悄悄伏在他的枕边，看着他熟睡的面容，听他均匀的呼吸，把手悄悄地放在他的胸膛上，感受那起伏。
这一切都象梦一样。
她凌暖何德何能，留住这样的人在身边？
她常常想起当初铃铛的那句“让这样的男神专情，观众都会觉得浪费”。
没错，现在她也觉得对。但这认知里，如今却平添了无尽的痛苦。人置身事外的时候，是多么的洒脱和无所谓啊。
放假归来，排练立刻进入白热化阶段，距离预演已经不足半月。薛导每天都钉在排练场，演员排练的间隙里，他还要一遍遍地和各个部门协调沟通，忙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然而他看到凌暖的表演，却不似往常一样满意。
“当苏鱼看到现世的湛王时，她的眼里是发光的，那种让人容光焕发，不顾一切地要把自己交出去的冲动。可你的眼里没有这个，你的情绪呢？”薛导目光锐利，一针见血。
凌暖默然答不出。
“大概这个假期还不够长吧！”邱震笑着给她解围，“只有七天而已，跟千年比起来实在是太短了。”苏鱼等待湛王可不足足等了一千年么。
这话大约很好笑，因为所有人都为这句话笑起来，薛导也笑着叹口气，他对凌暖还是很放心的。
凌暖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不，这一点也不好笑。
凌暖给范小桅打电话没通，就发了信息，告诉她周末的预演，给她留了票。还叮嘱她穿得正式一点，因为预演之后还有一个庆祝晚宴，邀请她一起来。
信息发出去没半分钟，范小桅兴冲冲地回了电话。
“晚宴的衣服要不要我帮你准备？”
面对毁人不倦的范小桅，凌暖干脆地拒绝：“不要，已经准备好了。”
事实上，是莫杰森对范造型师的水平心有余悸，特意叮嘱林雪影，帮凌暖选件礼服裙。
林雪影为显郑重，还亲自送到训练场来。凌暖试了试，的确漂亮合身，虽然是林雪影给选的，心中不免又有点小别扭，但看在林雪影这么尽心的份儿上，她又觉得自己之前可能误会了。
凌暖握着手机，看着挂在衣架上那件美裙，口气有点暗淡。
“小桅，要是一个男人已经有了女朋友，身边却又有极品的女人出现，那这个正牌女朋友应该怎么办？”
范小桅一哂：“揍一顿，然后甩掉。”然后反应过来，“你说的是你家莫先生么？他有外遇了？”
什么外遇……范小桅如今措词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我是说如果！”
“就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在这儿庸人自扰吗？凌小暖，你这脑洞开得也太大了吧？”
不是庸人自扰。凌暖确定，林雪影周身都散发着这样的讯息：我认识他比你早，我了解他比你多，我和他更亲密……
“算了，反正你也不能理解我这种感受。”
“怎么不能理解？”范小桅跃跃欲试。
“比方说，凌冉一边儿对你热情如火，一边又跟其他人勾勾搭搭，那种心酸的感觉。”
“凌冉从来没对我热情如火过，说得更确切一点，他就压根儿没正眼看过我。”范小桅叹一口气。
凌暖意识到比方太不恰当，戳痛了范小桅的心，连忙转移话题道：“啊对啦！预演的招待票位置还不错，7排23号，你一定要来哦！”
“放心啦！预演完了，你不是还要我陪你去参加庆功宴的么！”范小桅大大咧咧地说。
凌暖应了一声。她才不告诉她给凌冉留的票和她挨着呢。
大幕缓缓拉开，又缓缓关合。
苏鱼和湛王纠结了千年的感情终于落下了帷幕。
剧组已经订好了庆功宴。
虽然只是预演，但各路媒体请得也十分周全，凌暖换好了粉嫩的及膝礼服裙。裙子真的很美，杰森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似乎有一点惊诧，凌暖心下稍安，在一片掌声雷动中，做为主创人员也登上台前，接受一片闪光灯的洗礼。
似乎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让她思不及此。凌暖又有了那种不属于这里的感觉，她确是要绽放的，但是在舞台上而不是这里。
她想把这些讲给杰森听，她想，他是懂她的。
但是现在她只有回应四面八方以感谢，然后匆匆逃到台下，由主持人继续对导演他们开始下一轮轰炸。
她在台下有一点仰望着台上的那个人。看他姿态从容，言谈洒脱又风趣幽默，和薛导一起让整个会场气氛热烈而不离主题。
“这样的男人太耀眼了啊。”一个声音在凌暖身旁淡淡地响起。
凌暖扭头，是林雪影。依然一派女王范儿，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的莫杰森。
谈论别人的男友是否耀眼并不恰当，林雪影的开场算不得太友好。凌暖只好笑一笑，想到自己的礼服裙，道谢道：“谢谢你帮我选的衣服，很合适很漂亮，你费心了。”
林雪影无所谓地笑笑：“没什么费心的，不过是依样画样而已。杰森就喜欢这种，你不知道？”
凌暖竭力使自己镇定：“你很了解他啊。”
“当然。我们大学就认识了，那时候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比现在还多，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表现自己，不过那时候，他却只喜欢罗娜一个人。”林雪影用眼角轻扫过凌暖，“我看着他们恋爱，甜蜜，争吵，分手，看着他受伤却无计可施。”林雪影不动声色，“没错，我了解他，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才去了解他。可了解又有什么用呢？罗娜伤他太深，这些年，我都以为他不会再爱上谁了。不过我以为，就算将来只是找搭伴儿过日子的人，也该轮到我了。”林雪影轻叹一口气，向着台上谈笑风声的莫杰森微笑，口中却道，“谁知道你出现了。我真讨厌他跟我提起你时眼里发出的那种光，就跟当年他与罗娜在一起时一模一样。咦？你不会连罗娜是谁都不知道吧？”
林雪影目标明确，摆明态度，凌暖反而镇定了。她静静地说：“我会珍惜他的。”
林雪影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做别人的影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也蛮好笑的。你别忘了他甚至都不肯跟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
“你误会了。是我不肯让他这么说的。薛导不允许谈恋爱，不过到今天应该会解禁吧”凌暖认真地说，“还有，我就是我，不是什么影子。”
林雪影有点意外地上下打量一下凌暖，旋即笑道：“初出茅芦的小丫头，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底气呢？”她从手包里拿手机，翻了几下递到凌暖面前，“你自己看，你是不是影子？”
是一张翻拍到手机上的照片，莫杰森、林雪影还有另外一个女孩的三人合影。虽然现在杰森也是青年才俊，但和10年前的合影比起来，那时候的杰森和林雪影更显出一股青春的青涩来。
林雪影指点道：“你没见过的那个女孩，就是杰森当时的女朋友。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你长得象极了她。”
那个女孩子站在杰森身旁开心地笑着，眉眼弯弯，细看倒真和自己有些相似。
凌暖把目光从照片上抬起来。
林雪影的恶意已经再明显不过。凌暖努力地挺直脊背，平视着个子高挑的女明星。
“我认识的杰森，不是这样肤浅的人。”
“那是你不知道当年他爱罗娜爱得多么疯狂。一个已经在他心底刻下烙印的女人，找个替代品也算是下意识的行为。”
凌暖实在忍不住了：“如果只凭容貌与前女友相似便能得到男人的青睐，现在整容业这么发达，造出多少个脸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有这样的捷径，你又何苦以朋友的身份守在他身边这些年？”
林雪影被这样一刺，脸色立即难看起来，咬咬牙硬声说：“这种粉色的礼服裙算不上什么新款了，只是现在流行复古，所以并不显得不入流。她也穿过的，他赞过的。”
所以他看到的时候才会惊讶。凌暖怔住。
林雪影一晒，就势伏在凌暖耳边一字一顿道：“你可以问问他啊，罗，娜。”便转身袅娜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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