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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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跟着那和尚进去，才知道这通心殿是大屋套小屋，西边墙角上有个小门，从这里进去便又是一间殿室。他俩见那殿里灯火通明，左右各摆了三张长桌，弘真自坐在中间最上首，左边是原德、原心和原空，右边只有原生坐在最下首。每张桌上都满满地摆着瓜果糕点，汤粥素肴。弘真见安予和苏玉进来，欢喜的邀他俩入座，他们正坐在原生前面。
弘真笑盈盈的先举起杯来说：“转烛寺传到我这里已历九十九代，我老和尚活了一百多岁，已是许久许久没见过世外的人了。如今见到二位，也算是缘分。两位施主一番孝心来我寺里为父母上香求愿，是有真佛性、大德行，明天就要动身离去，贫僧与这几个弟子给二位送送行。”
苏玉一听弘真说他活过了百岁，心里便暗暗赞叹，于是也忙举起杯来说：“长老是世外高人，我们这些俗人为求个平安来这里烧香祈福扰了您的清净，哪还敢劳您作这场合，说什么送行的话。”说着，将杯子送到嘴边，饮了一口，才发现那茶杯中的不是清茶，而是酒水。但那酒只是微辣，尚且带着果香甜味。
弘真见她只饮了一口，便笑道：“佛门中人虽有禁酒的律令，只是因为这酒能乱人性，若喝醉时便丧失本心，迷乱癫狂。可我这酒是花果酿造，百喝不醉，也就没有那迷心乱性之说。”
苏玉听了，才又放心的喝了两口。这次细细一品，才尝到到其中还真是果味四溢，唇齿留香。虽然也有微微的苦辣，可等到咽下去之后，确实满口芬芳，脾胃舒畅。
弘真见苏玉一连饮了几杯，又忙劝住说：“这酒虽不醉人，却也有些后劲，毕竟里面也掺杂了草药，要是一连多饮，也会不适啊。”他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了精美的蓝色小瓷罐罐，“这是我自家配的丸药，是用十三种草药，采集了四时雨水炮制出来的，有调和阴阳的功效。这一小瓶就送与你，日后要是有个什么伤风受寒，头疼体热，服下一粒必定药到病消。”
经过今天佛珠的事，更加上现在原德也在场，苏玉哪还好意思再收他东西。只是称谢，却坚决不敢再要。
“一串佛珠都让你大徒弟说我们贪心，这药更是宝贝，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要是染了指，还不知道旁人若有眼红的会说什么闲话呢。”安予说完，看了原德一眼。原德顾忌弘真在场，只好忍下这口气，否则对方说出这样的话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弘真当然也听明白安予的意思，他看了原德一眼，竟从席上走到苏玉桌前，说：“今天我已经训斥过他，还望苏施主不要再介怀。我已经将这物件拿了出来，你若是不要，我又怎好再收回去。”
苏玉终究推脱不过，收下时又看了原德一眼，他仍不屑的看着她。
安予又捕捉到这个细节，便对弘真说：“真不知道这瓶里有多少药丸？”
“一百丸整。”弘真说。
“不少不少……”安予笑道，又转向苏玉说，“我看不如拿出五十丸来分给原德师傅，免得他又觉得吃了大亏。”
原德听了，强压着怒火，愤愤离了席。
弘真暗暗叹了口气，也不去理会他。回席坐下后又对苏玉说：“真是失礼失礼，我那徒弟虽是嘴上没写遮拦，心地确是不坏。奈何为人如此，修行还差得多哩。”
他见安予苏玉两个也不说话，想来必定是十分尴尬的，便又温温一笑，自接话问道：“刚才行祈愿礼的时候，我见苏施主有块宝玉，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样的传世之宝，自然是源自祖辈那里。长老身为世外高人，还垂涎这金玉俗物吗？”安予随即心思一转，立刻又说道：“难道长老想用你那药丸和佛珠换我家的宝玉？”
弘真抚掌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的，我是佛门中人，这玉又是佛门之物。如此珍宝，便也禁不住多问两句。这玉既是传世的宝贝，又是源自苏施主祖上，再看她这一身空性灵意，想必祖辈也是高人居士吧。”
“哪里有什么高人……”苏玉说，“祖辈尽皆是从商行贾的，一身俗气，我也是半生遇到高人指教才研习法门学问，长老高抬了。”
“哦，原来是这样……”弘真说，“那苏施主也是造化了，这玉传到你这一辈，也算是寻找个真主人了。”
苏玉会心的看了安予一眼，也再没接茬说什么。
那弘真见她不愿多提及这玉，便又接茬说道：我这几个徒弟都是颇有慧根的，虽有的年纪不大，却也颇有灵性。至于我那大徒弟……你二位万望宽心，不要与他计较。今天伤了和气，是我们理亏，不如你们再多住几天，也好去山上看看景致。我这里可不比那俗世中，你们要是离去，恐怕今生再见不到这美景了。就让我再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招待。”
“老师傅你可千万饶了我。”安予说，“我早就在这里呆够了，要是再住上几天，还不知道你徒弟们会把我们怎么样。”
坐在对面的原空和原心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虽不屑与安予做争论，心中却也在暗骂原德，惹上这么个爱逞口舌是非的家伙，日后倘若相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弘真也给自己打起圆场，笑着对几个弟子说：“你们也不要多心，既然安施主已有些醉了，不如就此散了，你们送二位施主回去，明晚再叙吧。”
这时苏玉又说：“哪敢再等到明晚，已经叨扰了两三日。再说家中也有些买卖行当，尚不能放下。长老一番好意，弟子真心受领了，我夫妻两个明早就出发，倘若有缘，弟子日后还会回来拜会，多向长老讨教。”
弘真思虑了一小会儿，又说“我执意留你们，是为你们好。我看安施主的面相，你们此去，定生不吉。不如就多住几天避灾，权当是游玩消遣，等灾星过位再走也不迟啊。”
苏玉道：“生死祸福各安天命，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势必因果循环，事出有因，不如就顺应天命，焉知非福？”
听她这一番言论，弘真爽快的笑道：“苏施主竟有此觉悟，必定造化不低，若是能潜心修行，早晚归正。聚散皆是缘，强求不得，既然两位施主执意要走，我也不强留。山下岸边也有船只，专是我寺里人出海用的，明天我叫人送你们过海就是了。”
两人从大殿回去，又逢和尚送来两杯热茶，说是解酒的，嘱咐睡前喝了。
刚才席间他两个都喝了不少果酒，可那酒根本没什么酒劲，只当是用作解渴品滋味了。刚灌了一肚子甜水，哪还有心思再喝什么解酒茶。
两个人只为明天早起上路，便都早早休息。却就将那茶放在一边，都不曾去碰。
第二天一早，苏玉起来后觉便得口渴难耐，便随手拿起桌上那冷茶喝了几口，虽是解了渴，头却还昏昏涨涨，又晕又疼，脑子里像灌了铅一样，她这才发觉那酒的后劲果真是大，她掏出弘真给的药丸，吃下一粒，顿时觉得口舌生津，神清气爽，脑海中一片澄澈。她叫醒安予，将行装收拾足备便出了房门。本想去跟弘真道别，却听那打扫院落的和尚说弘真还未曾起来，早已吩咐过说不用再多礼，叫自行离去便可。于是安予和苏玉就离了山门，顺着蜿蜒的台阶一路下了山，果然见那不远处的船便有个和尚在等他们。可等到他俩走进一看，那送他们回去的人竟是原德。
安予见了他，便上前说：“莫不是你毛遂自荐，哄骗了主持，借这机会来报复我们的吧。”
原德哈哈大笑道：“我若是要报复，早就叫你神不知鬼不觉的见了阎王，哪还要等到现在。是长老知我水性好，今日水恶船危，才叫我来送你们。”
“那就有劳师兄了。”苏玉说着，便要上船。可她突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好像肠胃都要被扯断。她捂着肚子，身体已是站不直。安予见了慌忙扶着她，还没来得及问个究竟，自己竟也觉得腹中不适，却不似她那样痛，只觉肠子咕咕乱叫，胃里翻江倒海，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作的害。此时苏玉仍捂着肚子，脸色已经煞白，安予却已先忍不住，叫原德扶着她，自己藏到船后上吐下泻折腾了老半天。原德见安予那副模样，心里暗喜。只因为他昨天被安予言语戏弄数落，怀恨在心，故此要使点厉害，叫他们受用受用。
他偷偷在那茶水中下了五味散，这药倒也并无甚么大害，只是专搅乱人肠胃，凡是服了这东西，管教他三天三夜上吐下泻，油盐不进虚脱无力。他正窃喜，再看苏玉已是面无血色，神志不清，她的症状却与安予完全不同。原德也十分疑惑，他正考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玉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恰好这时安予回来，一见这场景就吓个半死。他连忙上去抱住她，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和原德的嫌隙，只求他想办法救救苏玉。
可原德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套路，按他对那五味散药性了解，绝不该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不过是想整治整治他们，却万万没想到要搞出人命。这情景原德也慌了神，更不敢犹豫，便和安予轮番抱起她又往寺里跑。
正是：沉船不曾吞性命，灵药无意证谶音。怎奈浮生多歧路，冥冥成全大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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