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玉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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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予和苏玉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慢慢变大的门缝，随着大门被敞开，三个人同时闻到里面飘来轻微的臭味。他们跟着范二进去，见大厅之内左右各有四根梁柱，柱子上斑斑驳驳，黑漆已然掉落了许多。大厅最后面供着十尊黑色的冥神石像，正是那阴司冥府的十殿阎罗。可那些塑像全然不是传说中凶神恶煞的相貌，虽然面目阴冷些，却都流露着好似人间帝王的庄严之相。十尊像后面的墙壁上画的全是些牛头马面，判官无常，夜叉鬼王之类。他们三人从两排梁柱之间走过去，俨然有一种身在阴间府衙接受审判的感觉。十尊冥像前的长长桌案上安放着十个香炉，上面已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显然是很久没人来过了。这供桌的边角台纹都雕画着莲云，据范二说，这案子是千年深海老船木打造的，有辟邪镇魂的作用。
苏玉见桌案上好像放了一本书，她过去拿起来轻轻弹去尘土，才发现竟是册《地藏本愿经》。
苏玉当即跪了下去，翻开那经书，对着十尊像念诵道：
红尘之间，尽如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临命终日，得闻一佛名、一菩萨名、一辟支佛名，不问有罪无罪，悉得解脱。但于佛法中所为善事，一毛一渧、一沙一尘，或毫发许，我渐度脱，使脱大利。
安予哪有耐心听她念这些话儿，也不等她，便往内堂走去。范二不放心他，于是也跟了过去。
安予进了内堂，见这里比外面要大得多，里面竟有一二十个大石棺齐整整的安放在地面上，每座石棺足有四五米长，上面虽然积了些残落的蛛网和灰尘，可那祥云莲花的纹理依然清晰可见。
安予说:“这么大的棺材，不知道里面埋着多少陪葬品。”
说着，他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摸那棺材。
范二急忙上去拦下说道：“摸不得！摸不得！这棺椁是两层嵌套的，里面一层是木棺，木棺放在石椁之内，两层之间的空隙用黄土填死，黄土之中还加了石胆，剧毒无比，但凡渗出一丝来，沾到人身上可是要化血烂肉的！更别说里面那木棺还都是灌了流珠的，人碰着就得死。”
安予一听，连忙缩回了手。可他一转身，不经意又看到看到墙上的壁画，虽然大多掉了色，但也依稀可见。他细看之下，竟发现那些画中依稀夹杂着一些奇怪又熟悉的面孔。他三面墙看遍，才想起来，原来那上面画的和那天在颜先生家见到的画大同小异，画的都是那人面鱼身的东西，虽然看不出面目美丑，可身姿的婀娜妖娆却是无可比拟的。他绕着墙壁看了良久，才发现苏玉还没进来，于是便和范儿从内堂出来，可他两人来到大厅之后竟发现苏玉已经不在这里。
安予忙看范二，还未等说话，范二就道：“别急别急，可她能去那边了。”
说着，范二手指了指那十殿阎君塑像最右首的一座，安予顺着看过去，才见那旁边有个小门，安予忙跑过去，进了那小室，见苏玉果然在这里。
这间小屋里只有一座石质的大莲台，莲台前有个墓牌，上书：安府国君之灵位。
苏玉对安予说：“原来这家人和你同姓，说不定追到祖上还是同根同源呢。”
安予苦笑说：“连你苏家都也只是修个冥楼小冢，我祖上要能有这么大的家业，但只留下牛毛似地一点，也不至于过今天这样的日子。”
“不敢说不敢说！”范二忙插话道，“祖宗可不敢乱认，这座莲花石椁可正是这大宅子的根源！灵位上写的那位安国老爷就是这家人的祖宗！”
“也不知这位是什么来历，有这么雄厚的家资。”苏玉说。
范二道：“没看这是座莲台吗，想必墓主人生前定是信佛的。到底是做什么营生的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里已经有一二百年历史，好多事父辈也没给我讲过……”
苏玉听了，刚想要下身再拜，却见那莲台正中隐隐泛起一点黑色的光晕，她本想近前看个清楚，可还不等他靠近，那道黑光便朝她冲射过来。苏玉却突然觉得自己胸口一热，力短气闷接着便浑身冒起冷汗。那束黑光一闪而逝，安予和范二还没反应过来，苏玉就已经瘫倒在地上。
安予一看，慌得赶忙上去扶她，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苏玉只说是觉得一阵虚寒，浑身没有力气。安予见她胸口隐隐泛黑光，和刚才那莲台石椁上的一模一样。他用手一摸，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冰凉。安予回头看向那石椁，朝刚才那发光的地方定睛望了望，见那纷乱的石纹中好像隐隐刻了个菩萨形状的画像。他突然一凛，问苏玉道：“那块玉滴观音像你还带着吗？”
“一直都戴着。”苏玉说着，便将戴在胸前的那块玉观音取下来拿给他看。
安予仔细看了看这块宝玉，再看看那莲台石椁上的形状，竟有八成的相似。若是石椁上的图案再清晰些，就更容易辨认了。
范二远远的躲在梁柱后面，只露出个脑袋，埋怨他俩道：“我说什么来着，这里面就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你们不听，非要进来看，要是再不走我也得受你们连累！”
安予白了他一眼，却并未理睬。他先把苏玉扶起来，又走近那石椁细看了看，竟发现上面那个菩萨图案在慢慢变淡，最终完全消失了。再看苏玉那块黑玉观音像，竟愈发明亮通透。虽是块黑玉，却丝毫不输于那翠绿青白的玉石，反倒更显润气光泽。
“你这邪门的挂饰到底什么来头？我劝你还是处理掉，免得遭受鬼魂纠缠，刚才你也看见了，可不是我心口雌黄！”范二又喋喋不休的说道。
虽然安予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可刚才那一幕他却是实实在在的看在眼里，他也想不通究竟该怎么解释。
这时苏玉已经恢复了体力，不用再让安予搀扶，她将那块玉还挂回到胸前，双手合十虔诚的念了句佛号。安予见她此刻不但没有任何招邪的迹象，反而看上去面色更加红润，精神更加饱满了，甚至还真的带了几分菩萨相。
三人从宅子里出来之后，范二将大门锁好，对他两个说：“你们快些离去吧，在这里呆久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怕甚么，刚才进去前你就说的神神叨叨，这还不是好端端的出来了吗。”安予说。
范二说：“你自然是不知道，这里虽是风水宝地，可毕竟是阴魂聚集之所。只要一过了正午，日头开始偏西，这煞气就慢慢开始凝聚。尤其是女人，体内阳气本来就弱，要是被这阴煞之气冲破了体内的生气平衡，就容易生病的。你看我，在这里不到二十年，已经变得认不认鬼不鬼，我的父辈祖辈，都没有活过五十岁的。”说到这里，范二便暗自苦笑起来。
范二一番好言相劝，他夫妻两个自是客客气气道了谢，可苏玉不禁又问道：“既然这里阴煞之气那么重，先生你又深受其苦，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你们到底又是在给什么人守灵呢？”
听了苏玉的话，范二望向湖东面那片花林，祖辈的故事又在他面前浮现出来。
正是：
水荡千层，丘高万踵。桃夭芳华，无奈落红。
凤冠不再，莲花未生。一夜白发，半盏青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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