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动静
柔柔的月光倾洒下来，如一层薄纱轻轻披在章青儿身上，如玉的月光将此时的章青儿笼罩得犹如一名仙女一般，自天际而来，又终将回到天上。
暖暖的夜风吹拂而来，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仿佛能够抚平一切。心上的创伤，就需要用心灵的手才能抚平。
此时的章青儿对柳亦然来说，无疑就是最好的慰藉。初降人世的那一刻，他就经历了世人难以想象的灾难。
脑中只有那唯一却又惨痛的记忆，他的每一天可以说都是在刀尖上生活。除了无休止地想念，他别无他法。一直以来，也只有这个唯一的念头在支撑着他。
“娘，大哥呢？大哥呢？”柳亦然突然抬起头来，稚嫩的小脸上挂着两串晶莹。
章青儿一下子错愕了，忽的一阵夜风吹来，直直渗入骨髓，让她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真的张青，她根本不知道还有个大哥？
“大哥？你大哥他——他……”章青儿迟疑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去欺骗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微微向远处投去目光，不料一个黑衣人映入眼帘，眉眼皆敛。
黑衣人穿着一身斗篷，整个脑袋都隐在斗篷里，看不清面容。只听一阵低沉的声音传出，斗篷男子直直向章青儿走来，“你终于来了？”
声音颤抖着，颤抖着，仿佛费了多大气力才能够说出口。
“娘……”斗篷男子正是柳昱然，“你终于来了……孩儿好想您啊！”柳昱然快步走过去，眼中满是复杂地看着章青儿，久久不语。
“娘亲，您知道吗？您知道这些年来，我们过得有多苦吗？”柳昱然微微顿了顿，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柳天黎等人所在的角落，然后又不动声色地转了过去，继续说道，“您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亦然成了‘灵’，而我还能够拥有‘体’，是吧？
“其实，我和亦然是‘双生’。双生者，生死相连，无人可解。”柳昱然沉着地道。
双生？
站在远处的柳天黎猛然捕捉到这个字眼，顿时眼皮狂跳。双生？
当初在镇天县，张守一与张其二不就是双生的关系吗？而此时，柳昱然与柳亦然竟然也是双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准确来说，我是一只半灵。”柳昱然忽然站起来，声音不由自主大了起来，仿佛是要让某人能够听清楚，“十年前，那两个人要痛下杀手，是娘亲将我和亦然藏了起来，这才躲过一劫。但苍天并不怜悯我兄弟两，又残忍地夺走了亦然的性命。
“那时候，我尚且不知道我与亦然双生的关系。只感觉心如刀绞，一阵阵割裂，一阵阵流淌……我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整个身子都不受自己控制了。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直到，我听到一阵惊雷声。我被惊醒，看着眼前一片模糊的景象，我的脑中隐隐作痛。好一会儿我才恢复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我猛然意识到自己是飘在半空中的。
“我能够看到原本看不到的东西，却也触碰不到原本能够摸得着的东西。就这样，我成了一只鬼灵，不惧怕风雨，却独惧烈阳；我也不惧怕饥饿，但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多久，久到我都不清楚自己怎么就一点点长大了……
“后来，我想起了亦然和娘亲。我拼命地去找他，找娘亲，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身体却也在一点点发生着变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能够触摸到那些实在的东西，我发现自己似乎是像其他普通人一样了。
“我很高兴，但是我又害怕，害怕有人会发现我的不同，更害怕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说到这里，柳昱然抬眼看了看柳天黎的方向，眼中仿佛射出一道道凶光。
柳家！他知道，那两个人姓柳！而且是柳家的长老！
“所以我想法设法进入了柳家，却也在时刻地担惊受怕着，因为只要我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发现我的半灵身份。但是我不能退缩，事实也不容许我有半分退缩。我只能一步步向前，哪怕前方等着我的是死亡。”
柳天黎走了出去，并未出声打断柳昱然。
“终于有一次，我跟着他们来到这小院里，没想到巧合地发现了亦然。但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处处针对我们，我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们想要收服亦然，却又无可奈何。
“我一直不明白，直到我发现了一些事。所谓的柳家其实一点都不平静，如今的柳家内部，早已充满了各种矛盾。只可惜我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所以这些也就与我无关了。”
柳天黎神色微动，目光看向远处的斗篷男子，心里却升起一种念头。
只可惜，我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是啊，他的心愿已了，又还有什么可疑留恋的？可是他呢？他不是还要向那些人证明自己吗？他不是还要去拯救父亲吗？
所以，他心中其实还有很多挂念，不是吗？
“之前，我一直只以为，我是因为双生的缘故，才会有那么一段成为‘灵’的经历，结果我发现我之所以又成为人，同样是因为双生的缘故。
“那些被双生捆缚的人，很难知道自己是双生的一子。只有在生死一线的那一刻，我们才能体悟到双生的存在。”不知何时，柳昱然已经走到了柳天黎身边，这一番话也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在说给柳天黎一个人听了。
忽然之间，柳昱然微微掀了掀斗篷，在清凉的月光下露出了面容，那一刻，柳天黎猛然发下，对方的双眼在一瞬间生出了异色，就好像曾经多少次发生过变化的他的眼眸。
“我能够看到，你其实也和我一样。还记得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们其实是一类人。柳天黎，你也是一只半灵。”
你也是一只半灵！一只半灵！
像一句魔咒，这一句话开始在他脑海里不停地盘桓，始终不肯散去。四周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安静，安静到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越来越浓重的喘息声……
“我……我也是一只半灵？”柳天黎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句话，实在是带着太过震撼的信息，让他一时间根本难以接受。
“柳大哥，柳大哥，你怎么了？”
眼前的景象似乎猛地晃动了几下，就好像有人在……推他？
“嗯？”猛然醒悟过来，柳天黎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改变的景象，只不过柳亦然已经不见了，柳昱然也已经不知去向。
“柳大哥，你刚刚是怎么了啊？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可吓坏我了。”
“我没事。”摇了摇头，柳天黎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远处，随口问道，“柳昱然呢？”
“柳昱然？”段九清明显一僵，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柳亦然也已经得到了解脱。”
这时候，章青儿，徐立人与叶承等人也走上前来，忍不住相视一眼，神情微微一松。
这么些日子以来，众人的心情实则都是相当低沉的，不过此事了结，众人的心情无疑都是明朗的。章青儿也露出欣慰的笑意，与徐立人相拥而视。叶承心底的重担也终于落了一块，从段九清这了解消息后便去见张青最后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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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说起柳弈，他之所以来找柳天黎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正如柳昱然对柳天黎所说的一样，如今的柳家中充满了各种的矛盾，但碍于面子又都隐而不发。
但说实在的，这样的柳家更像是一个不稳定的火山，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仅仅只需要一根导火索即可。
柳弈带来柳于萧的口头陈诉，叮嘱他千万不能在这段时间回到柳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柳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天黎冷然道。方才，他也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最后那一刻，是只属于柳昱然与他的对话，其他人都没有听到。
虽然暂时他还不能解释这是为何，但足以他明白一些事。双生的联系，不止是柳昱然与柳亦然，还有他和大哥。
可是，他们为何能够违背天道，违背双生之咒，以半灵的身份活下来呢？
柳天黎有点想不明白，因为恐怕就连柳昱然，都没有怎么想明白吧！
不过，在听了柳弈带来的消息后，柳天黎将最近的种种事迹都梳理了一遍，愕然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点。
柳家当中，存在一个神秘人。又或许，不是一个神秘人。当初在废宅里，他偷听到的与柳如仙交谈的神秘人，以及曲镜口中提到的那个神秘人，还有叶承提及的神秘人，这几个人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联系？
“柳大哥，我只是一名下等弟子，并不知道详情，而且，柳长老也没告诉我，只让我带话，并且嘱咐我，一定要阻止柳大哥回去。”
“这么说的话，我是必回不可了。”
“哎，不行。我答应长老了，一定要拦住你的。长老嘱咐我的时候就说过，以柳大哥你的性子，是一定不会视而不见的。”
“既然你知道，那就无须多说。”柳天黎正色，目光悠然远望，看去的方向正是鹿角山的方向。“好好休息一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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